第一章回家過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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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説我看看去吧。剛出去,他們兩就來了,是等公汽,等了半天。

中午他們喝酒,吃涮羊,再就是雞子,丸、魚丸。聊天,東聊西聊,細哥説他喜歡北京的饅頭,一頓吃四個,大個的。他在北京打工,去年,就那幾個月,他也是坐那趟凍得要死的車回家。他説坐到麻城下的。到滴水也是,全是宰人的,他本來只要四塊,面的,結果一個人要十塊,他們五個人不幹,後來他們東找四找,在大市場停的,上那邊等去,後來細哥看見他的同學了,同學的車,就説還是四塊一個,還説細哥的不要錢,同班同學,細哥還是給了,説這不比平常。

細胖哥説這次去北京,把木玲(木珍的妹妹)燒了一下,就是説花了木玲的錢。他打工的工地很偏,真難找,木玲真找到了,給他買了鞋、襪子、內衣,就是我們那叫秋褲秋衫的,還拿了一件舊的羽絨服,他説怎麼北京果冷(這麼冷),我説你以為跟屋裏(家裏)一樣啊。

我説你那車是怎麼坐的,他本來説二十號走,沒拿到票。我説以為你們在車站還要呆好好幾天呢,票真難買,他也説,幾個人急得,他們八個人一塊回麻城的。只有五個是滴水的。幹什麼活?幹泥工的,工資沒欠,全都是給的現金,給私人蓋的別墅,那房主真有錢,説北京人真有錢,説房子蓋成之後,還要蓋院子,院子裏頭養花養草,還請一個保姆看房子,平時不怎麼住。工錢給他,三個月了,吃的住的除開,拿到家裏有一千八百塊。他覺得還可以。

我説你怎麼也那麼遲,他説是想早點回,那房子沒成功,他説那北京人也真是,冬天水泥凍上了,做的牆是松的,那北京人還非要做,幹完了才幫他們買票,後來沒有了,就在車站裏待著。

其實他也不是特意出來打工的,他來找一個人,那人借了他兩萬塊,沒還,他來討,只知道那人在北京,不知道在哪,他就來。幸虧一起出來的有五個人,那人以前是做電工的,電工只養了兩個女兒,都出嫁了,他不用回家了。老婆跟着女兒去了,帶孩子,大女兒有工作,在武漢。電工不管家。那時候説是出來做生意,借兩萬,後來全都賠了,賠了他更不回家了。

細胖哥來北京找,還是沒找着,錢還是沒給。

我問錢怎麼辦,錢麼搞法的,他説:落了再説。

細胖哥説沒有玩,哪都沒去,天天出工。全都住一個屋裏,睡地上,冷得買張電熱毯,老弟買的,木玲本來説想買,他説別人買了。可能就是吃饅頭,他説哎呀真好吃。細胖哥是部隊回來的,當過民兵連長,再就是村長,再就是書記。

現在種田可舒服了。小麥都不用種了,誰知道,麻煩唄,割小麥的時候嗆人,灰塵最大,鼻孔是黑,臉也是黑的,哪哪都是黑的,八面都是黑的。就是打小麥的時候就得最大的太陽曬,才好打下來。那上面的那個,我們叫須,那個到身上癢的,再個,以前吃的麪粉都是自己家種的,自己吃,我們叫饅頭叫做發粑,都是自己的麪粉。後來有面粉賣了,還白,就沒人種小麥了,現在鋪天蓋地的,全都是油菜。它也不用你薅,就打點除草劑,就沒草了,追肥,以前是一個桶裏抓一把素,一棵一棵地潑,現在就等天下雨,反正我們那雨水多,下雨了,拿一袋素,一撒,就完了。現在種田多快活。

我説人快活了,就想更快活,紅薯片也不做了。以前是割完二季稻就開始做薯片,家家都做,像比賽似的,在稻場上,鋪上稻草,有的就挑上兩桶紅薯泥,像土豆泥那樣的,全都是隔夜好的,有的裏面還放碎的桔子皮,就拿一個小桌子,一個地膜,蓋秧用的,尼龍的,一個啤酒瓶,再就是一盆水,就在那擀。看那個桌子有多大,就多大,再往草上一鋪,就揭下來,極好看哦。

有的時候,四五個人,圍着,在那,稻場上沒有雞,不用看着。曬到不沾手的時候再換一個面。趕的時候,東聊西聊。羅姐、水蓮、還有上面的那個二姐,還有是小王的堂嫂,我叫隔壁姐的,還有桂鳳,全都在那聊,東扯一句,西扯一句,説做了有沒有人吃還不知道呢。水蓮説:沒事啊,到二三月,天長,肚子餓,就有人吃了。有人説:那也不一定。再一個説:到那時候什麼都吃。

現在不做了。以前還做一種叫花果的,現在也沒人做了。花果就是用粉,做成一個紅的,一個白的,炸炮的,炸得很大很脆,很好吃的。現在都沒人做,現在做的可真是稀物(少有),一看見就搶。

現在的人買的瓜子,太貴了,沒人買,都買的葵瓜子。再就是蠶豆,便宜,兩塊錢一斤,白瓜子六塊錢一斤,葡萄乾,六塊錢一斤也沒人買。

我老逗牛皮客的兒子,説你家有什麼好吃的,偷出來出來我吃。他説我爹才哪,買一螺(雞巴)東西,放在樓上收倒,我找半天沒找着。我説你爹果,他説:當然的。

回家打了幾天牌。二十六到家,二十七沒打,洗被子,二十八吃完飯,二十八吃飯我們叫發財,發完財,我還是在門口洗衣服,幾個打牌的販子就來了,小王的大嫂,叫老三,再就是冬梅,小鳳,還有小王的弟媳婦,陳紅,幾個,一直在那喊,喊打牌了,快點啊。我就在那慢慢的,死不斷氣的,我心裏想,我也不想打,我打不了,這牌我都不會了,新的,打晃的,不要東西南北風的,算帳我都不會了,要庇(音),開口,開四口,都不會。

她們一直在那喊,讓我打,我説我不用了反正我不會打。後來她們就走了,去找販子去了。沒找着,又回了。又在那喊。我説那麼的啊,挨要我打。沒打的時候不想打,打的時候又上我還在家裏磨呢,她們就把桌子椅子都搬出來了,牌都好了,就差你一個人。就打了。

還沒怎麼,盡輸。她們喜歡贏我的錢,我的錢從北京帶回的,全都是新的,家裏的錢都是像豬油渣似的,拿出來一坨,窩在一塊的。我就喜歡把錢抻開,也是破破爛爛的,真沒好錢,農村真沒好錢。

這是二十八的晚上,打了一天,打到做飯。晚上也是七筒做的,我沒做。

二十九的下午在那聊天,也是線兒火問我跟誰打牌了,我就説是小王的二老婆(即冬梅,木珍到北京後,小王跟冬梅好,大家都知道),她説誰告訴你的,我説多早就知道,還要誰告訴。

她就説:那你知道了還跟她打牌!

我説:沒事,我就裝做不知道。

她説那可不行,要是我的話,我就不跟她打牌,你還跟她打牌。宛珍在旁邊説:沒有這回事,那有這回事啊。我説你別裝了,滿彎子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她説她不知道。她説別聽人家瞎講,小王不是那樣的人。我説反正不管,我也不在家,管不了,我也不管。

打牌的時候有人講,説冬梅,你苗(她女兒)回了,她就説,我苗沒回我知道,她的乾爹帶她上北京玩去了。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整個村子都知道,什麼乾爸,就是當二

香苗初中唸了半截,她爸爸死了,就是那個"半天",也叫"牌聖",得肺病死了,她就不念了。她就跟着那個細佬,就是叔叔,去了新疆,學做生意。過了半年又回了,回來人家介紹她到武漢,開始的時候説是在網吧,後來也不知道幹什麼,誰都不知道,她跟她媽説在網吧裏幫人家看吧。後來她那個,前年回家,我還不知道,以為她還是一個老實的、好的孩子,她也白的,眼睛很大的,長得不錯,後來我回家的時候看見她穿得很洋氣的,她是年三十回家的,也是拖着一個旅行箱,她也是從我們門口過去,我就問那個陳紅,説:苗幹嗎的,穿得果好,她説你還不曉得啊,我説我不曉得。

她説她外面做雞呢,有的是錢。跟她媽買了金戒指金項鍊,我就説我不曉得。

後來我又跟隔壁姐説:真是天意啊,她爸爸死了,老天爺給她一碗飯吃。她就説:這碗飯啊,誰都不願意吃。當‮子婊‬誰不會啊!我説那倒也是。

她去年穿得好的回來,就帶着村裏的小夥子,全都是十五六歲的,她也就是十七歲。上馬連店,溜冰去了,她請客。打枱球,買吃的,全都是她請客。

回家也就是呆了兩天,初一上外婆家拜年,帶着小夥子打牌,她輸了無所謂。她初二早上就走了。我後來問小王,我説苗到底在武漢幹什麼。小王説在那她認了一個乾爸,乾爸有兩個兒子,説把她當女兒養着,説以後給他兒子做媳婦。小王説苗還不錯的,那乾爸把她到學校唸書,去年夏天回家,把她自己的户口下了,走了。她去年讓她媽不種田了,帶到武漢來。

今年,那苗,二十九下午,我家門口,有一堆孩子玩,我家有一對羽球拍,每家都有,都打壞了,我家的是雙杆的,在那打球,她就回了,又從我家門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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