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獨角雙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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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一切代價,用自己最真摯的心鑄成世上最剔透的水晶罩,拼命保護那若隱若現、或許本就沒有存在過的希望。

寬闊的中廳一片寂靜,列席的王族、大臣、政要、文書官、傳令官、侍者、侍女、樂手在這一刻,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名決定接受挑戰的公主身上。

艾薇嬌小的身體如常直站立,如月光般閃耀的銀長髮靜靜地沿着她的脊柱淌了下來。她的邊勾起一絲微微的笑意。

雖然不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但是擅長際的艾薇,對必要的社舞蹈十分了解。從優雅華貴的華爾茲,到熱情動的現代舞,艾薇或多或少都在暗地裏做了一些練習。雖然這是遠在三千年前的古代,但看到樂隊裏的鼓、響板等打擊樂器一應俱全,她不假思索,當下決定跳一曲自己十分擅長的拉丁舞。即使自己並不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拉丁舞尚未被髮明的那個時代,自己必然是跳得最好的,如果想勝出,也並非沒有機會。

況且,她即使輸了,也不過是輸點面子,而一旦贏了卻可以解決自己心頭的一大煩惱…怎樣想都值得冒這個風險。

贏的關鍵,就是如何烘托氣氛,讓法老大為稱奇吧!

她走到大廳中央,小巧的下巴微微地抬起,透明的灰雙眸毫不避諱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法老,“我願意獻舞一曲。”提雅公主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開口對拉美西斯説:“陛下,艾薇身為王家的公主,在這樣的公眾場合…”拉美西斯沒有説話,倒是卡羅塔接過話來:“今天是王家的盛宴,君臣不分,猶如一家。公主是在自家的廳中舞蹈,請提雅殿下不要擔心啊。”此話一出,拉美西斯砰的一聲重重地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嚇得卡羅塔連忙噤聲,乖乖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凝神坐定。此時,琥珀雙眸的青年緩緩站了起來,緊緊抿着,站立了數秒,然後開口:“艾薇,不要胡鬧。”又是那副哥哥對妹妹的口氣,艾薇心中一緊,偏就來了脾氣,“陛下之前應承過的事情太誘人,艾薇確有想要不可的事情,請讓我一試。”未得到法老的應允,只見銀髮的少女果斷地轉身,大步走到樂隊旁邊,自顧自地對其中尚一頭霧水的樂手説了些什麼。眾臣一片譁然,同時倒了一口冷氣,可看到法老冷若冰霜的臉,不敢吐出來,便又硬生生地將那口氣了回去。拉美西斯眸子一緊,置於身體兩側的大手竟在不經意間握緊。可受到一旁奈菲爾塔利與卡羅塔不解的視線,他硬是強迫自己恢復平靜,就這樣坐回自己的位子,再一次拿起了酒杯。

而離此不遠的孟圖斯注意到,這一次法老並不像之前僅僅是隨意地持着杯子,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弧形的杯身,就像要將它握碎,結實的手背上隱隱凸顯出青筋。

所幸沒過多長時間,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眼裏,在法老還沒有氣炸前,艾薇又站回了大廳的中央。她始終帶着完美的微笑,灰的眼睛裏卻閃動起惡作劇的光芒,隨即她彎下去,拉住自己曳地的裙襬,一用力將白裙撕到自己的膝蓋之上,將兩邊捲起,在間隨意地打了一個結,出她纖細而潔白的小腿,就像穿着一件小小的白禮服。她將自己散落到間的銀髮絲攬起,從侍女頭上摘下一個簡樸的髮飾,輕輕別在腦後。

古埃及的女子都頗為開放,穿着也十分暴,但是一向衣着保守、格內斂的艾薇公主會做如此扮相,真是令人不得不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的身上。只見她屈起小臂,輕輕地叩合雙手,鏤空金翠石的黃金鐲,發出動聽的碰擊聲。三、二、一——就在這時,身後的樂隊合起了陌生的節拍與律動。

將四拍拆為八分,每逢四、八拍是兩聲稍重的鼓點,之間穿着響板,在一、二又二分之一、四、六和七拍介入,最後,在一、三、五、七拍加入了敲擊聲。貌似有些凌亂的組合,竟搭配出了十分有韻律的節奏。在這樣的音樂裏,艾薇捷而練地踩起了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未曾見過的舞步。

身體的扭動與埃及的舞蹈有類似之處,但是卻別有另一種韻味,跳舞之時手臂所擺出的動作充滿力量和奇妙的造型,而尚未等人反應過來,快速的旋轉又讓人應接不暇。鼓點的聲音不斷加快,許是因為樂手漸漸悉了這樣的節奏,艾薇的步子也越跳越快。她的臉上始終帶着微笑,不住的旋轉使得她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染在蒼白的臉上,別有一番特別的風情。

這時,原本呆坐在一旁的絃樂手們也彷彿發現了節奏的奧妙,紛紛加入了這首盛大的舞曲,一時音樂如水般湧來,漫過大廳裏每個人的頭頂。艾薇位於其中,是引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她不住地烈而平穩地旋轉着、舞動着。銀的長髮隨着她的搖動瀟灑飄逸,輕盈的裙角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王族、臣子、侍從,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看着這奇妙而充滿着魅力的舞蹈。就連身為全國第一舞姬的卡羅塔也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個字也説不出來。

突然有一個年輕的臣子喃喃地説:“她好像不是一個人在跳舞。”誰説不是呢?雖然她僅僅是在獨舞,雖然每個動作都十分飽滿、充滿情,但她的每個步伐、每次舉手投足、每個眼神、每個微笑,就像對面還站着什麼人。不用想,這分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雙人舞。

但是這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陌生舞步,又有誰可能站在她的對面,與她共舞呢?

音樂猛地加快,艾薇也更加快速地旋轉,灰的眸子死死地盯住眼前空氣中的某一點,好像在熱情地望着自己的戀人。突然鼓聲達到終點,一曲驟然停止,她彷彿習慣地將手一伸,身體輕輕後仰,似乎等着誰將她接住。可這一剎,她才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人在跳舞,身體一顫,猛地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然而,她嬌小的身體落入了一雙結實的手臂中,因為快速舞動而鬆開的髮飾掉落在地,銀的髮絲瞬時散開,如水一般傾瀉到青花石的地上,好似閃耀着鑽石光芒的瀑布。臉上的汗珠猛地落下,她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姿勢,極其自然地將所有的重量充滿信任地給眼前抱住自己的人。她微微閉眼,隨即雙手用力地扣住那人的手臂,灰而幾近透明的眼睛倏地睜開,毫不避諱地看着眼前的人,略帶吃力地着氣,盡力調整着自己的呼,“我…贏了嗎?”深棕的髮絲劃過法老的臉頰,落到艾薇的面孔兩側。俊俏的臉擋住了由上而下的燈光,將影子投在了銀少女的身上。他微微皺着眉,幾近透明的琥珀雙眸裏着令人難以形容的複雜神情。他久久地沉默,直到四周的一切都變得同樣安靜。

如底比斯西岸,失去生命的安靜。

“你…”他頓了一頓,“你”這一字説得十分困難,常淡漠的聲音裏帶有了一絲莫名的挫敗,但細細品味卻也有一番解,接下來的兩個字便説得異常輕鬆和果斷,“贏了。”他鬆開了手,艾薇身體自然後傾,就這樣摔在了地上。所幸已經離地面不遠,也不覺得十分疼痛。她還來不及抱怨,他已經快步走回了王座,嘴邊帶着一點點難以察覺甚至是有些自嘲的微笑,向她發問道:“想要什麼,你説吧。”她贏了嗎?她真的贏了嗎?顧不上賭氣,艾薇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自己臨時將拉丁雙人舞改為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最後還差點忘我地摔一個狗啃泥,幸好幸好,拉美西斯不知道哪筋斷了,竟然這樣輕易地放過她。真是太幸運了!

“你想要什麼?財富?地位?就算是不想去古實,你也但講無妨。”拉美西斯雙手抱在前,看似漫不經心地説着。

艾薇連忙站起來,匆匆地説:“不,去古實沒關係,我只想要一個人。”這一刻奈菲爾塔利和拉美西斯的臉一併沉了下來。

“別誤會,”艾薇無意製造懸念,更不想讓奈菲爾塔利徒增憂愁,“我想要舍普特免責,做回王后的貼身侍女。”此話一出,西曼的額頭上幾乎暴起了青筋,卡羅塔的臉更是難看得要命,而就連最大的受益者奈菲爾塔利都帶着一副難以置信的茫表情。

艾薇瞥了一眼西曼,他那雙下垂的三角眼也正看向她,絲毫不因年邁而混濁的眼裏毫不掩飾地閃着鋭利的光芒。不用説也知道,在這一次的歷史裏,艾薇和這個老臣的樑子算是再次結下了。不過反正她都是要去偏遠國家的不受寵的公主,結一個樑子,還是結一羣樑子,都無所謂啦。

“你確認?”拉美西斯又問了一次。

艾薇趕快點點頭,灰的眸子裏出熱切的光芒,生怕他變了主意,“嗯,就這樣決定吧!”拉美西斯微微仰首,不着痕跡地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將右手舉起,對身旁的侍者淡淡地説道:“依她。”侍者一躬身,匆匆地下去了,艾薇如釋重負,方才緊張得幾乎僵硬的表情變得柔軟,蒼白的臉上出了淡淡的微笑。她撓了撓頭,輕輕地説:“謝謝陛下啦!”總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總算沒有白跑這一趟…就算是吧。

她開心地一退身,全然不在乎西曼和卡羅塔足以將她殺死一百次的眼神,帶着幾分雀躍向自己的位子走了回去。就在她剛剛坐下的那一刻,拉美西斯也從自己的位子走了下來,俯身對身旁的孟圖斯説了什麼,然後便大踏步地走向她。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拉住一頭霧水的她,對廳內不解的臣子們説:“各位接下來請自便吧。”往外走了幾步,他停下了腳步,側身又冰冷地丟下了一句話:“各位關心的問題,想必也解決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以後再敢有過的結派行為——立斬不赦。”那冷漠肅殺的表情,不帶絲毫波動的語調,竟一時讓場中眾人如同凍結,無法出聲,更無法移動。

是時,偌大的中廳裏竟鋪天蓋地地瀰漫着如同死亡般的靜謐。琥珀雙眸犀利地看向西曼,穿破空氣,只是一瞪,那蒼老的臣子猛然一,手中的泥杯忽地掉落於地面,嘩啦一下碎成數片,在如此的凝滯的場景下,更是令人心驚。

只見西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無法抑制地不住顫抖。他猛地伏倒在地,用盡全力地拜倒,額頭緊貼地面,甚至可以隱約聽到碰撞的聲音。緊接着,歐姆洪德,以及雙方身後的一干臣子,全部齊刷刷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紛紛拜倒在地。牽連得所有侍者、侍女、樂手等廳內的所有人全部行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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