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眩劍奪魄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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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千豪冷然卓立,手臂高舉三次,隨着他手臂的起落,又是一隻帶着黑焰的火箭升入空中!

於是——似是起自地底,來自幽冥,大石橋兩邊的莊稼地裏,驀地響起一片壯烈的殺喊之聲,有若旱雷驟響,霹靂齊奔,在灰綠農作物掩這下的田注中,剎時冒出來數百名青衣大漢,滾滾自兩側目抄殺上!

玉馬堡的主力人馬此刻只剩下不足兩百人了,一個手舞兩尖的大漢急得暴跳如雷,他啞着嗓子大叫:”李皮子,你帶一撥人馬往右抵,何大牯,你領一撥人馬住左擋,快哪!”他呼吼着,兩名壯漢立即殘喝一聲,各率着五十多個堡丁分朝兩邊攻上去,但是,這使着兩尖的大漢卻不知道他已犯下了一個絕大的錯誤了。

孤竹幫的主攻人手經過這一陣拚殺,也已損了幾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他們雖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但如玉馬堡方面仍舊結聚死拚,卻也要費上一番功夫才能突破敵陣,如今玉馬堡貿然將人手分散,正是自毀陣容。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額際青筋暴起,拉起嗓門火辣辣的吼:“孤竹幫,以命搏命,以殺止殺!”近四百名孤竹幫的勇士齊齊放聲怒吼,刀如林,斧如雪,血飛濺中悍厲的衝殺上去,骨骼的碎裂聲探合着肌膚的戮刺聲,熱騰騰的鮮血散濺標灑,人們在猙獰的吼叫,在悲慘的爆號,在痛苦的呻,須臾之間,玉馬堡的陣勢已被整個衝散,孤竹幫的人馬一大半跟隨着蘇恬、蘇吉兄弟殺進了玉馬堡,剩下的人與兩邊抄上的夥伴聯手,反過來將玉馬堡的殘餘圍在當中!

金鐵擊之聲及鑽震響,刺得人耳膜發麻,而孤竹幫的包圍圈子已遂漸縮小,玉馬堡的殘餘浴血死拚,卻是力有不透了。

玉馬堡中,又譜起了另一閩慘烈之歌,婦女的尖叫,儒童的哭喊,成人的怒吼,老弱的顫泣,襯合着兵刃的閃晃,暴烈的叱喝,而門窗進碎,器具破裂,物體撞跌之聲混雜着震撼人心,時時可見奔跑逃命的人影,捉對廝殺的好漢,青石牌坊的金篆字匾在抖索,宛如一下子灰黯了焉。

紫千豪寒着臉凝視了一陣,轉過身來,泥土上躺着那叫菇兒的少女,她的臉慘白,雙目緊閉,粉藍的頭巾斜於側,得出一片烏黑如雲的秀髮,左腮青紫了一大塊,淡淡的血絲凝結於角,紫千豪知道,方才那一下子實在搗得不輕,他目光團過俯卧於地的六指攀月韋羌,他們父女兩人躺着的距離僅有數步,此刻,不知他們有何觸,——假如他們還具有觸的力量的話。

那邊,伍桐滿頭大汗,面發黃的仍在和他的對手力拔,他的步履蹌踉,躍騰遲滯,顯然已是吃了虧,不過那個中年文上卻也面頰上一片濕淋淋的殷紅,看情形也強不了多少。

右側的青紗帳一望無際,但見青的高粱梢子時時波動,卻少有聲息傳出,不知是這邊的拚殺聲太過烈而淹沒了青紗帳裏的聲音,還是青紗帳裏的雙方人馬在捉着藏?青紗帳夠大,有兩三里方圓,假如雙方要捉藏,這地方是夠周旋了。

紫千豪怪異的浮起一絲微笑,他大踏步朝伍桐拚鬥的地方行去,每進一步,他發覺那中年文士的面便難看了一分!

淡淡的,他開口道:“先生,我的這位手下號稱‘斷刀’,他與先生已較鬥了數百招猶未能奈何先生,可見先生功力之湛不凡。”中年文上鐵青着臉,右頰的刀口翻卷如小兒貪婪的嘴巴,他的心慌意亂已可從他散滯虛疲的掌式上看出來,斷刀伍桐卻在心裏紮了底,這時膽也壯了,神也定了,出手換招開始遂漸凌厲,方才的頹勢,在這片刻間扳回了三分!

紫千豪微微點頭,又道:“玉馬堡已敗,先生一副文土打扮,又未穿着灰衣衫,顯而易見並非玉馬堡中之人,如今資方大勢已去,先生久讀詩書,想必知‘識時務者為俊傑’此言?”中年文上緊閉着嘴,不言不語,只是一個勁的遊移攻拒,出掌如風,大有力拚到底的模樣!

紫千豪冷冷一笑,目光凝注着自己手中的四眩劍,安道:“孤竹幫素重江湖道義,決不以眾凌寡,伍桐,將此人讓我!”斷刀伍相大吼出聲,馬刀呼呼斬劈,刀光如濤中,他已奮身躍出,幾乎中間沒有一絲空隙,伍桐的身形甫始躍出,紫千豪的四眩劍且恰到好處的湊了上來!

奪目的冷芒“唆”的伸縮映閃,中年文上好像覺得一下子跌進一個寒冽的冰窖之中,不滿眼光芒幻掠,更且通體生寒,他喉頭低吼,抖出十七掌煥然側避,紫千豪的四眩劍在手中一旅,鋒利的劍刃,已阻住了對方的退路!

“嗷”的叫了一聲,中年文士魂飛魄散的拚命倒仰“呱”的一聲輕響,他的三絡柳須已被削掉了一多半!

緊上一步,偏出十劍,再上一步,正出十劍,劍劍連環成串,鋭嘯破空聲中,宛如二十劍自偏側與正面同時攻出!

中年文士血跡斑斑的面孔剎時扭曲得變了形,他汗水淋漓,手忙腳亂的東躍西躥,情形狼狽之極!

紫千豪淡淡一笑,四眩劍微彈直刺,低沉的道:“先生,你輸定了,嗯?”中年文士眼見劍光幻不定的刺來,那顫抖的劍光就似點點的鬼眼,飄移不定,卻必將擇身上一個部位紮下去,他迅速得近乎瘋狂的彈躍而起,但是,就在他的雙腳剛剛離地,紫千豪的四眩劍已透進了他的小腿肚裏!

“哎晴!”這中年文上大叫一聲,在空中一個筋斗翻了下來,他單足落地,硬想撐住,卻在着地時一個踉蹌摔跌出去!

一側的斷刀伍桐哈哈一笑,搶步上前,馬刀的鋒口,用力砍向這位文上的頸項——“當”的一聲,馬刀的刀刃卻砍在紫千豪的四眩劍上,一溜火星中,伍桐趕忙刀後退,邊有些徵愕的瞧着紫千豪。

搖搖頭,紫千豪道:“饒了他吧。”伍桐一份他的齦牙,低低地道:“大哥,放虎歸山,易縱難擒…”紫千豪凝視着半卧在地上,滿身血污泥垢的敵人,他的目光冷沉而清澈,似一漲明淨的水直貫入對方的心底,又似寒夜中的星辰,晶瑩中包含了無可言喻的深幽,直看得那中年文土渾身不自覺的起了輕微的痙攣,緩緩地,紫千豪道:“報上你的名號。”中年文上艱澀的潤潤嘴,沙啞的道:“周適…”紫千豪點點頭道:“掌上才子周適?”中年文上伸手抹去額上的泥汗,紫千豪注意到他的五指在微微顫抖,於是,他平靜的道:“若要尋我洗雪今之仇,‘傲節山’上隨時候教,不過,若沒有僥倖,生死必將分斷。”掌上才子周適嚥了口唾,嗆咳着道:“紫千豪,我用不着和你説些場面話…但作定然知道,假如你是我,你會怎麼辦…”紫千豪濃眉輕剔,他淡淡的道:“當然。”頓了頓,他又接着道:“我知道你與‘白羽’幫是親家,而且和‘長白派’的掌門人也有淵源,你儘管來,江湖中的生涯原是如此,對不?”伍桐在旁邊口,氣淋淋的道:“大哥,乾脆做掉這酸儒算了,這老小子他媽口氣倒硬,留着遲早也是個禍害!”紫千豪放能盾,道:“不,正如他所説,如果我們是他,我們也會有這種想法,現在,周朋友,不論你能不能走,你即時離開此地…”他又曬然一笑,道:“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以前,你要知道,我是隨時會改變主意的。”地上的掌上才子周適一咬牙,支撐着爬了起來,連腿上的傷口也不扎,任它着血,一步一步的拐了出去。

刀伍椅上前一步,左掌暗暗一比,紫千豪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目送着周適的身影消失於高低不平的田野之中。

前面的混戰已經結束了,除了有二十多名青衣大漢還在救治傷者及檢視屍體之外,所有的孤竹幫人手全已衝進玉馬堡中,地下,橫七豎八的躺卧着累累死屍,人疊着人,人壓着人,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的灑印在這片廣闊的莊稼地上,時而可見斷體殘肢,人類的肚腸腑勝已變得那麼低賤不值,到處拋散着,扯掛着,那一張張發青而失去意義的面孔寫滿了死亡的不甘與痛楚,但是,他們業已成為這樣子,那千百張無告的嘴巴,要傾訴多少辛酸悲苦,卻又皆是這般沉默…

紫千豪微垂着眼簾瞧着右側的青紗帳,那裏面,不知道雙方的遊鬥是否已有了結果?他很自信“熊臂”罕明平時暈閉陶憨怔怔的,但在拚戰惡鬥起來,卻是有數的幾把硬手之一,他尤其擅長伏襲之戰,現在,應該正是有所獲之時吧?

伍桐有些吃力的換了上來,低啞的道。

“大哥,姓韋的快斷氣了,要不要救他?”紫千豪驚然一驚道:“當然救他,除他抵抗,我們是劫財不劫命!”伍桐咳了一聲,道:“用大哥的‘九還’?”微微點頭,紫千豪道:“你自己服了保氣固脈的內創藥了麼?”伍桐道:“早眼下了,要不,還能支持到現在哪?”無聲的一嘆,紫千豪悠悠的道:“用我們的血換飯吃,夜擔着辛酸,懸着悽苦,這一戰,不知又有多少弟兄理骨荒野,亡魂飄零…”伍桐默默垂下頭去,轉身行向伏僕着的六指攀月韋羌身邊,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緻的鑲翠金瓶,撬開韋羌緊閉的嘴巴,一口氣將瓶中的淡黃體傾倒下去一半,始後,又練而迅速的為他將外傷敷藥包紮起來。

回頭看了伍桐一眼,紫千豪起落如飛的奔向五馬堡去,侍立大石橋上的四名青衣大漢向他躬身為禮,臉上都有掩不住的喜悦與興奮,紫千豪揮揮手,迅速的奔入堡內,堡內的街道上,街巷中,可以看到橫屍遍處,血跡濺在四月,此刻,孤竹幫的人馬正在搬運玉馬堡的財金銀,一堆堆的置放在石板路面上,人來人往,卻是十分忙碌。

每個街口小巷,大宅小户之前,都有手握馬刀,目光炯炯的孤竹幫大漢把守,看不見一個玉馬堡的居民,當然,在孤竹幫離開之前,他們是不會仍照平常一樣可以自由行動的。

紫千豪放慢了步子,目光瞧着倒懸在更樓上的一具灰屍體,眉輕皺,又慢慢轉目端詳着周圍的建築與地形。

一個穿着黑油布長褲的矮小個子大搖大擺的從一户人家裏走了出來,這人一副五短身材,光頭,而且小鼻子小眼,看去十分可笑,但身體卻是異常結實,當然,他的外形是可笑的,可是,假如人家明白了他是誰,只怕便不會如此好笑了,這五短身材的仁兄,乃是早年橫行於黃河一帶的水果“毒鯊”祁老六,在黃河做水路買賣的客商或黑道人物,提起“祁老六”來,沒有一個不是華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確確實實是那一帶首屈一指的水上梟雄,他夠狠,夠辣,但卻在一次與孤竹幫有關的暗鏢生意中和紫千豪幹上了,於是,祁老六栽了一個平生未有的大筋斗,也因此打心眼裏佩服上了紫千豪,便像他所説的“借英雄,重英雄”那樣投進了孤竹幫紫千豪的麾下,甘心情願的放棄了他在黃河一帶拚着老命打下的地盤,跟着紫千豪同進同出,擔驚受險,而紫千豪也喜歡他,喜歡他的磊落格,豪作風,尤其是,那為了一個“義”字可以賣頭的赤膽忠肝。

祁老六左手上託着一雙沉重的純金燭台,右手提着兩口硃紅大木箱,肩膀上還掛着一大串巧銜連在一起的黃金如意,他一見到紫千豪,已不眉開眼笑的急急趕了過來,欠欠身,以他特有的嗓子道:“哈,老大,這一票還算肥,家家户户幾乎都有那麼三兩金五兩銀的,尤其是標緻的妞兒也不少,壞就壞在你所訂的那些鳥規矩上,什麼劫財不劫噗,劫財不殘命嘍,咱們就是他的強盜,強盜還講究那麼多,不是像窯子裏的貨談貞節麼?我打五年前就不贊同,今天還是不贊同…”紫千豪安詳的一笑,道:“好了好了,你的手下折了多少?”祁老六“呸”的吐了口唾沫,氣呼呼的道:“如果不是他們躲在子裏的暗箭傷人,我的孩兒最多隻會損失個三五名,剛衝進來的時候冷不防捱了一陣箭雨,他就地躺下了三十多,本想叫孩兒們放他孃的一把火燒個雞飛狗跳,只是一想起你那張閻王臉我就了氣…”紫千豪搖搖頭,又道:“韋羌的家宅可搜過了?”祁老六頓時眼睛一眨動,他眉飛舞的道:“喝,我的乖乖,姓韋的可真夠得上一堡之主的氣派,光看他那幢大房子,前三廳後六進,左廂屋右迴廊,漆的是丹金朱紫,抹的是淺黃翠綠,這邊畫棟雕樑,那邊飛櫓重角,打磨的地,太師的椅,鋪的是錦墊,蓋的是綾羅,牆上掛着酸氣沖天的字字畫畫,壁端懸着破琴爛劍,噴噴,我空去轉了轉,只怕派上五六十個漢子也一時搬運不完,妙極了…”紫千豪沉了一下,祁老六又道:“怎麼着?老大要去看看?”淡然一笑,紫千豪道:“罷了,蘇家兄弟呢?”祁老六“哦”了一聲,道:“剛才還在,兩個小夥子好似滿臉愁容一”説到這裏,祁老六眼神中有着穎悟之的瞧着紫千豪,壓低了嗓門:“是是…他們兄弟有人去了?”紫千豪默默頷首,黯然無語,祁老六嘆了口氣,道:“這叫他的‘將軍難免陣上亡’,唉,吃這行飯就是這麼回事,盼得了今天期不得明朝…子將就着混,人味。誰也有個好好歹歹,只是路數不同就是了…”揮揮手,紫千豪似揮去盤據在他心上的煩鬱,他低沉的道:“白辮子洪超及和尚孫壽呢?”祁老六眨眨眼,道:“老洪防上捱了一刀,不算重,和尚約莫受了點內傷,這禿驢卻一邊哼附着一邊專揀值錢的東西拿…”忽地。祁者六想起了什麼似的急迫:“對了,軍膘子呢?這個混大蟲怎的不見?”紫千豪知是祁老六平音與罕明相處得最是投緣,兩人一向是焦孟不離,形影相隨,同是一對灑鬼,又同是一對活寶,他轉頭朝後望了望,道:“罕明帶着他的弟兄隱在青紗帳裏,玉馬堡有一撥人衝了進去,大約是由那韋蕪的兒子率領,至今還沒有見有人出來,可能是在裏面纏上了。”祁老六咂咂嘴巴,他知道似這等混纏遊戰外面的人是不易相援的,否則,只有越越糟,但他也明白罕明乃是此中老手,仍帶着三分關切,他低濁的道:“伏襲遊鬥是罕膘子的拿手好戲,別看他塊頭得像個狗熊,在地下爬行起來卻是蠻滑溜…只是,希望他別把股翹得太高了…”紫千家啞然笑道:“不會的,要不,他皮厚,捱上兩下子也無關緊要…”兩人談笑之間,那邊一個體魄雄偉,滿面紅光,卻是一頭白髮,又將白髮紮成一條小辮子的大漢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老遠,他已拉開嗓子叫:“大哥,俺大腿上掛了彩啦,他媽的帶紅帶紅,又英又雄,這一刀子可是捅得不淺哇…”祁老六一酸牙,道:“別他媽的在大哥面前充能賣狠,搖身一變變成鐵枴老李還充個卵?看你那副德老子就想嘔…”結着白辮子的大漢“呸”了一聲,吼道:“你嘔,你嘔你妹子那條腿的,我洪超可是捱得起得下,不像你老小子活像武大郎再世,就他媽缺了挑擔子的扁擔!”祁老六眼珠子一翻,正待反還敬,紫千豪一搖手道:“別吵了,你們見面就格槓,也有那麼多神?財物搬得如何了?咱們在落之前就得離開此處…”隨着紫千豪的話,祁老六連忙抬頭看了看天,而天已經有些昏暗,原先時隱時現的陽光已經消沉,風呼號着,天地是一片灰蒼蒼的慘愁…

那腦後垂着辮子的大漢回頭大喊道:“金彪,傳令俺們的弟兄將財物分妥搬運,立刻出發,叫祁六爺的小娃子們慢慢發財吧!”祁老六眼見一個膀大的漢子轉身奔去,也忙拉開嗓門叫:“祁合呀,你他媽又鑽進哪個狗去了?供老哥的人都自走了,咱們也得加把勁,一炷香內離開!”靠街的拐角處探出一張風乾橘皮似的面孔,衝着祁老大踐牙一笑,道:“這就好了,北街這邊加上三條子全是我們洗,弟兄手腳不夠,慢是慢了點,也不會差他們多遠。”紫千豪,對着祁老六和那結着白辮子的大漢——洪超道:“堡裏你們幾個多心,商量着趕緊將東西理好運走,‘三家窪’我們的馬隊大約已等得不耐煩了,青紗帳裏的接應我親自去,洪超,蘇家兄弟的人出一百名留下給我,其餘的人由你們領着立即上道!”祁老大與洪超躬身應是,紫千豪揮揮手,轉身大步離開,他的豹皮頭巾,微微飄拂於肩,腳步是如此輕沉疾快,片刻後已行出堡門之外,站在大石橋的石馬雕柱之側,他的目光有些古怪的投注於右面的青紗帳中。

田野中,斷刀伍桐蹩着眉走了過來,紫千豪轉向他道:“伍桐,弟兄們帶傷的有多少?”伍桐一皺那雙眉,道:“光外面就有一百五十多個…”紫千豪沉穩的道:“你與帶傷的弟兄們先到‘三家窪’去,叫洪超與祁老六的人負責護送,公孫壽的人背運。”伍桐嚥了口唾沫,道:“要不要將擄俘的人帶走?”紫千豪道:“一個不帶!”説着話,有近百名青衣大漢已快步自堡中奔來,一個生着大酒糟鼻子的矮漢帶頭,紫千豪一看之下,拍拍伍桐的肩膀:“好了,你趕快好好養息,記着戰死的弟兄就地掩埋,頭領以上的弟兄屍體負運回去,我現在立刻進入青紗帳裏協助罕明。”伍桐垂手躬身,紫千豪向那百名屬下一招手,百名青衣大漢已迅速分開,迅捷無聲的進入那片深沉無涯的高粱地裏。

紫千豪身形微掠“惻”的一聲,有如一頭隼鷹般斜斜飛進了青紗帳裏,青紗帳裏,在起伏不平的田脊上,在陰沉濃密的高粱杆枝葉中,時時可看見死屍卧僕着,才追進去一段,差不多全是身着發衣的玉馬堡角,而大多數又是利矢穿身斃命,小心的往前搜探,於是,高粱地開始零亂,枝杆也有一片片折斷踐踏過的痕跡,枯杆斷處大部分都十分整齊,顯然是用利器削落的,晤,有穿着青衣的屍體出現了,孤竹幫的弟兄們面慢慢沉重,目光憂慮的往四周更仔細的搜視起來。

踏着灰褐泥土,踏着急章作響的殘葉斷杆,青紗帳裏籠罩着一片沉因與灰黯,空氣中有着冰冷的幽寂與寒酷,紫千豪沉着臉,俊逸的面容上似蒙上一層青雷,在高粱地技杆的灰祝光線下,越發映得他的神韻威猛狠厲,有一股子凝聚成形的懾人之氣。

半伏着身子走着,搜索着,除了沙沙的腳步聲之外是一片沉默,紫千豪回頭招招手,那個長着酒糟鼻子的矮漢已急步跟了上來,紫千豪低低的道:“情形有些不對,你覺得麼?”矮漢有些緊張的道:“是的,好像已經發生了意外…”紫千家提起右手握着四眩劍擦擦下頜,道:“只要發現敵蹤,不論在任何情形之下,給我狠斬猛殺!”矮漢連連點頭,他們又加快了速度往前攜夫,又走了頓飯時光,視線所及,已不使孤竹幫的好漢們大大震驚,甚至連紫千豪這等久經風的霸主絕才也有些心跳神凜面上變

眼前,青紗帳傾倒了極大的一片,到處倒卧着身穿河灰不同衣衫的死首,這一片屍體,約有近四百餘具,還有百多人凌亂的躺在另一邊,這百多個人個個腦袋稀爛,穿,手中兵刃拋棄一地,那些兵刃,都是一式的馬刀強弓,這百多人,完全是青一的青衣!

空氣中浮蕩着濃重的血腥,已成紫的血漿血絲粘掛在周道的高粱稈葉上,死一樣的寂靜,血一般的悲慘!

好一陣——紫千豪閉閉眼睛,冷冷的道:“牟頭領,檢點我方遺屍,特別注意罕把子的屍體!”那姓牟的矮漢一鼻子,揮手,百名孤竹勇士立即湧上,開始一具具的翻檢起來,每個人的心都往下沉,臉宛如陰毀密佈的天空。

緩緩在四周巡走,紫千豪鋭利而仔細的向每個角度裏搜視,眼前的情景十分明白,一定是伏襲玉馬堡來人的孤竹所屬在混戰中又驟遇外敵,而且,看情形像只是一個人乾的事!

忽然,一聲驚叫傳入紫千豪的耳中:“這是罕把子手下的林維林頭領!”緊跟着,另一個呼叫也纂的響起:“可憐啊,孫頭頓也死了,看看這血糊糊的腦袋!我認得他,他的右手缺了一小指…”人影一閃,那姓牟的頭領已奔了過來,急促的道:“大哥,屍體中找不着罕把子的遺骸,可能,可能他還沒有死!”紫千豪深沉的道:“地下的人有活的麼?”姓牟的頭領一搖頭,道:“全死了,乾乾淨淨!”紫千豪一咬牙,狠厲的道:“光憑玉馬堡的人他們沒有這個能耐!罕明一定是又遭到意外之襲才落得全軍盡沒,我説什麼也要找出這個人來!”姓牟的頭領兩眼圓睜,驚異的道:“什麼?只有一個人?”紫千豪重重的哼了一聲,幾近咆哮的道:“叫弟兄們朝前搜,儘量把距離拉開!”説着,紫千家已猛然轉身,領先往深沉的青紗帳裏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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