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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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醒了。”王媽被她的動靜驚醒“好點沒有?”錦繡莫名其妙:“我怎麼啦?”王媽嘆氣“真是,都燒胡塗了,你又發燒又頭痛地躺了一天,自己都不知道?”

“什麼?”錦繡一驚,看看外面的天“我睡了一天?現在什麼時候了,糟糕,二爺說他回來接我去看英少,這下子可來不及了。”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睡得著?英少那邊還生死未卜,她卻在這裡睡大覺!錦繡慚愧得抬不起頭來。

“先吃葯。”王媽按住她“醫生說你受了很重的風寒,這兩天都不准你出去,等你身體好一點再去看英少不也一樣?再說你就是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怎麼這樣沒用?”錦繡懊惱地把頭埋進手心裡“什麼都不會做,只會一天到晚給別人添麻煩。”王媽道:“這有什麼不好,外面的事,就讓那些男人們出頭解決吧。”

“二爺還沒回來嗎?”錦繡想起左震,他現在在哪裡?

王媽笑了“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這一逃鄴爺總共回來三趟,找醫生、買葯,不放心極了,他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你都不曉得?”錦繡愕然,是嗎,左震在這個時候還身回來照顧她。

“都三點了,吃過葯,再好好地睡一會兒,外邊還下雨。”王媽拍了拍錦繡的手“你安心養病,就算幫了二爺一個大忙了。”窗外傳來汽車引擎的微響,錦繡忽地睜大了眼睛:“我好像聽見二爺的車,他是不是又回來了?”果然.,來的是左震。

他一回來就直接上錦繡房裡,脫下黑大氅,扔在椅子上:“錦繡好些沒?”錦繡默默看著他,他身上是件白襯衫、慄麻背心,頭髮上還溼漉漉地沾著外面的溼水氣,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了,雙眼佈滿紅絲,一眼就看得出他的疲憊。

左震抹了一把臉,在邊坐下來:“我去看過英東,他好得很,已經醒了,過一陣子就可以復原,不用擔心。”錦繡只是笑了笑,那一滴一滴淌下心頭的溫暖和酸楚,是什麼?

他這麼的在意她,一回來就告訴她英少的消息,他急著讓她安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從看見他的那刻起,錦繡已經安心了。

“你不累嗎?”錦繡柔聲道:“我沒事,你都忙了兩天了,快去歇著吧。”左震微微一笑“睡不著。”他伸手摸了摸錦繡的額頭,暗自舒了一口氣,好多了,已經不燙手。

錦繡心裡怦地一跳。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點希望,左震的手可以在她頭上多停留一下…也許生病的時候,人總會變得脆弱,希望別人的關懷,錦繡這樣安著自己。

“暫時你就住在這邊吧。”左震看上去淡淡的“外面不安全,碼頭賭場銀行接二連三地出事,恐怕百樂門獅子林也難保不牽連進去。”其實,他是不想讓錦繡再踏進百樂門,他不想再看見她,為了任何理由在那裡忍辱賣笑。

****長三碼頭。

“二爺,我已經按您吩咐查過那隻戒指的來路。記金行的老闆說,這種百福字戒指每種花樣只打了四個,賬上記著,買家分別是去年年初到年中的客人。經過排查:有一隻是城南周家少爺買去給老爺子賀壽的;第二隻是鹽班署李署長的姨太太送他的;第三隻被一個東北皮貨商早前買走,現在暫時沒查出下落;最後一隻,本來是錦江少東家買了的,後來破落之後為了還債當掉了。”唐海站在左震面前,詳細報告他兩天兩夜馬不停蹄追查的結果。

“周家和李署長的戒指都還在?”左震沉了一下。

“都在!還有一隻遠在東北,無從查起。現在看起來,這最後一個戒指,最有可能就是您要查的那個,只不過當鋪已經轉了手,到底落在什麼人手裡,還在追查當中。”唐海一口氣地說,分析得也有模有樣。

左震蹙起眉:“有沒有阿暉的下落?”

“還…還沒有。”唐海小心地回答“不過,翻遍了周圍每一寸地方,都沒發現暉哥的下落,至少說明,他現在還是活著的。”

“阿浩,你審連川的結果怎麼樣?”左震轉問一邊的石浩。

石浩漲紅了臉:“那小子死咬著牙不肯說。現在只剩下一口氣,我怕死了他,反而壞了事。”左震臉微微一沉:“先留著他,我還有用。”石浩小聲道:“是,二爺。”

“查查他常去的地方,最近一段子接觸過什麼人。”左震道“行事再慎密,也說不定會有一星半點遺漏下來的地方,你給我仔細地查一遍。他這麼賣命護著的人,情一定不淺。”

“是。”石浩剛走到門口,左震又叫住他:“多帶點人手,行動要小心。阿暉還沒著落,不要讓我知道你又出了什麼事。還有,再調幾個人給麻子六,你們幾個,最好不要單獨出去。”防範佈置已經十分嚴密,所有的場子都戒備森嚴,所有人都已經各就其位,可是左震仍然有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似乎漏了某處要緊的環節還沒有考慮到,是什麼呢?

“二爺,您上次說派人監視和英少易地皮的那個邢老闆,這兩天弟兄們回報,說沒有什麼動靜,還要不要再看幾天?”唐海打斷了左震的思緒。

“繼續盯著。”左震道。他相信,英東和邢老闆之間這項易,和這些突發事件之間,必定有著某種間接的關係。

“這兩天你也累了,回去睡一覺,我這裡有別人照應。”

“是,二爺。”唐海答應著轉身出門。

漸暗,左震沉默地坐在寬大的椅子裡,臉深得像是一潭井,所有的疲乏和憂慮都沉在井底最深處。

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得比誰都穩、看得比誰都遠、想得比誰都周到,一絲一毫都不能鬆懈…只要錯上半步,就可能導致無法挽救的慘敗,明暗對峙的雙方已經一觸即發。

屋子裡的黑暗愈來愈濃,爐火已經熄盡,只剩下空和寒冷。

左震閉上了眼睛。他可以揮金如土,買酒買醉買繁華,讓喧譁熱鬧歡聲笑語包圍在自己身邊,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那個心情去遮掩如影隨形的寂寞,沒有那個神去拿燈紅酒綠來顯示自己的愉快。

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衣裙悉荽,是個窈窕的影子。

左震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覺得靠近臉頰的地方,有一陣陣溫暖的呼傳來,像是有人正在貼近了凝視他。接著,一條柔軟的斗篷輕輕覆上了他的身子。

他睡著了嗎?錦繡輕輕伏在左震身邊,兩隻手撐著扶手,屏住氣看他的樣子。黑暗籠罩的室內那麼安靜,窗外一盞遠遠的風燈投下淡淡的光,照著左震英俊而略帶點疲憊的側臉。

錦繡幾乎聽得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越是接近他,越是瞭解他。記得第一次在殷宅遇見的左震,那麼冷淡和疏遠,像是隔了山水千萬重,誰能想到,現在卻這樣的親近?近得,她可以觸摸到他濃黑秀的眉,筆直端傲的鼻樑…錦繡的臉突然在黑暗裡辣地紅了起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不要臉地偷看一個男人!

錦繡猛地站起來,回身就走。再不趕緊離開,她擔心自己那隻活該砍下來的手,就摸到左震臉上去了。

但右邊手臂突然一緊,錦繡整個人就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回去。

“看了半天,還沒給錢就想走?”左震似笑非笑的黝暗眸子就在她眼前。

他,他他,本就沒睡?他知道她在這裡偷窺他?錦繡簡直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燒成煙,連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沒、臉、見、人、了!

“過來。”左震把驚惶羞慚得快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牽到自己身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錦繡磕磕絆絆地答:“我,我聽…聽唐海,早上說的,你來碼頭,剛才在外邊,又遇見六哥…他帶我過來的。”原來是麻子六把她送來的,左震不掠過一抹微笑,經常在他身邊的幾個人裡面,屬耿直的石浩和細心的麻子六同錦繡最悉。他從來沒說什麼,可是除了聰明面孔笨肚腸的錦繡之外,跟著他出入百樂門的人,還有誰看不出來,他一再地為她破例,一再地為她失控?

錦繡是笨還是天真,她難道真的以為,他大方得會隨隨便便送一個女人衣裳首飾,會隨隨便便為了一個女人跟別人動手,甚至吃多了撐著沒事做地把喝醉了的女人帶回自己的住處服侍她?

為了錦繡,他在石浩唐海麻子六這幫手下面前幾乎已經威嚴掃地,她卻愚蠢地要他幫忙討好英東!這個笑話,他實在已經不想再鬧下去。

左震起身,那件貂皮斗篷輕輕滑落。錦繡慌張地想要彎去拾,手臂卻牢牢鉗在左震手裡,使她動彈不得。

“呃,那個…斗篷…掉了。”錦繡的眼睛盯著地面,不敢抬頭看他,空氣裡某種一觸即發的陌生情緒,已經濃得快要使她窒息,啊,心慌意亂。

“錦繡。”左震喑啞地低喚“為什麼是你?”

“嗯?”錦繡被他問得糊,什麼意思,什麼為什麼是她?抬眼卻正對上他的雙眼,三分矛盾、三分壓抑、三分帶著酸澀的溫柔…一切的一切,彷佛在瞬間靜止下來,錦繡只覺得身子一緊,就被擁人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

著一層糙的外衣,錦繡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彷佛就貼在她的耳邊。他抱得這樣緊,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膛才甘心。奇怪的是,他淡淡的菸草氣息如此悉,悉得讓她即刻安心,忘記震驚,放棄掙扎…怎麼可能,這個懷抱讓她這樣甘心沉淪!

濛間,錦繡覺得一隻手捧住了她的後腦,而一種陌生的溫軟,沿著額頭、眼睛和臉頰,一直印到了她的雙。他在吻她!可是她的腦筋成了漿糊,四肢成了棉花,除了顫抖之外,只剩癱軟。她是完全被動,完全無助,整個人都失去了重量,惟一覺到的,是舌輾轉溫柔的纏。

背後躥起一陣酥麻,彷佛一直從部貫穿了後腦,那是一隻因為摸慣了刀和槍而佈滿薄繭的手,略糙然而帶著不知名的魔力,緩緩愛惜她柔滑如絲的肌膚,讓她不住地顫慄起來。

“不要…”錦繡頭暈而虛弱地低喃,這是什麼啊,她已經快要不過氣來,耳邊轟隆隆地響。

“火已經點著了,要不要,都來不及了。”左震的聲音也不穩。他在這方面並不生澀,甚至算得上輕車路,但是,他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也會震顫,既沉醉又渴切,既想探索又想留戀。他從來沒有想過,擁抱她、親吻她、‮摩撫‬她的覺,會是這樣的奇異和美好。她的柔軟在他懷裡,彷佛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分分寸寸,密密契合。

慢慢地,錦繡覺得眩暈,睜開眼來,才發覺自己已經被輕輕壓倒在地上的斗篷上面,衣襟半解,裙襦盡褪!

左震雙手撐在她的頭兩側,他的呼那樣重,眼神亂,赤的肩臂,肌堅實而緊繃地賁起。

“二爺…”錦繡不一口涼氣。

“左震。”他以吻封緘“叫我左震。”轟然一聲,錦繡的意識在一剎那間崩潰,忘了這是什麼時間、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忘了百樂門,忘了向英東,忘了一切恩恩怨怨煩惱痴嗔…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一簇冰上的火焰,將她淹沒至頂,將她焚身成灰!

汗水飛,輕,黑暗冷寂的屋子裡轉眼已經是一室旎。不被覺察的只是,此時門外,一雙陰冷而怨毒的眼睛,正在牆角處幽幽地閃過一抹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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