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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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實生活就是那麼回事，你要臉便過不上好子，就算你不要臉，也要看有沒有人在乎。

李天其實是最悲慘的，屬於那種想不要臉都會被人一個大嘴巴回來搞不好再吐口唾沫的那一種。所以只能死撐著，窩在這個巴掌大的編輯部裡想選題，改稿子，成天盼著社會名互相死掐、文人們沒事碼架，至於基地領導又發表了什麼講話，飛機場又發現了體炸彈這些她卻不甚關心，她負責報紙的副刊，只管發寫雞蒜皮哼哼唧唧的文章，況且，她所在的那家報紙又不負責報道一切。

下午三點多，李天急匆匆地從會議室出來，打開手機一看，不得了，張一男一口氣打來了二十多個電話，一個沒接著。

股剛挨著椅子坐下，正琢磨著是先回電話還是先喝口水的時候，張一男已經怒氣衝衝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不等李天開口便叫喊起來:“這子沒法過了，我要跟劉青青離婚！”李天愣住，嚥了口唾沫:“離婚？你說…你要離婚？”她這麼一問，張一男立刻變得含糊了，癟了癟嘴，態度還是很強硬地說:“沒錯，我就是要跟她離婚！誰也甭勸我，你們勸了也沒有用！”說著話，張一男從口袋裡掏出兩張打印紙扔到李天眼前:“這是我剛打好的離婚協議書，你幫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待會我就去找她！”李天接過來，掃了一眼，又看看張一男，沒作聲。

正是夏天裡最熱的時候，編輯部窗戶外面的楊樹上知了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叫喚，叫得人心煩。

李天抻過一張面巾紙擦了擦鼻子尖兒上的汗珠，又瞥了張一男一眼。

張一男雙眼通紅:“你什麼意思啊？看啊！”李天為難地皺了皺眉頭“你跟劉青青本就沒結婚，怎麼離？你們這叫分手知道嗎？咱們國家的法律在男女分手的問題上本沒有明確的規定，你們這就是一拍兩散的事兒，及其簡單。”

“沒結婚？我們沒結婚？不能夠啊…我記著，領證兒了呀…”張一男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似的嘟囔出來這兩句“戒指我都給她買過好幾個了…民政局我們好幾年以前就去了…哦，那次我沒帶戶口本，沒領成…”說到這，張一男像突然被誰踩到了尾巴似的跳起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嚷嚷:“對呀！沒結婚，我們本沒結婚！你等著，我這就回去跟丫分手！我今天就跟她分手！叫她跟我拔份兒！兔子急了還蹬鷹呢…”張一男前腳離開，編輯部裡的同事們“呼啦”一下就湧到了李天的辦公桌前，就像約好了似的，誰也不說話，一雙一雙的眼睛裡全都閃爍著窺探出隱私的賊光。李天愣了片刻，連忙向同事們解釋:“這事兒跟我沒關係，那是我哥…們兒…”同事們仍不說話，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某種猜測得到證實了的滿足，李天的解釋讓他們更加確信剛才跑出去的那個男的跟她有著非一般的男女關係。這也沒有辦法，女人如果年紀大了還沒結婚都是這種下場，李天只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是什麼世道！”是啊，這是什麼世道。張一男跟劉青青同居了八年，八年啊，我們的民族已經打贏了世界上最偉大的一場衛國戰爭，這兩個卻連那點男歡女愛還沒掰斥清楚，這讓李天怎麼也想不明白，難道這二人之間的恩怨比民族仇恨還要複雜？

張一男走了還不到五分鐘，劉青青也像一陣風似的踢開了編輯部的大門，拿起李天的水杯子一通狂飲，抹了抹嘴，打了個水嗝，劉青青說:“不過了，沒法過了，我跟他一天也待不到一塊了…我待會就回去收拾東西！”李天瞪大了眼睛，說:“你要跟他離婚？”

“呸！離婚？美死他！誰跟他結過婚啊？我就算瞎了眼也不會跟他結婚！”看，女人在大事面前從不糊塗。

劉青青穿著很短的牛仔短褲，白無袖的背心，說到動的地方，鬢角掖到耳後的碎髮都掉了出來。

李天忍不住笑了出來:“哎呀，看來在男女關係方面還是女的強，永遠不糊塗，理智並且富有戰略眼光。”劉青青沒聽明白她的話，站在桌子跟前琢磨，不像要坐一會兒，也看不出來馬上要走的意思，於是李天站起來又去給她倒了一杯水“再喝點兒水，消消氣兒，待會兒回去了不管文鬥也好，武鬥也罷，都能充分地保證體力。”劉青青一聽，急了，翻著白眼大叫:“李天！你到底安的什麼心？臭不要臉的你盼著我跟張一男散夥！”她這麼一叫，編輯部的同事嘩啦啦又一次圍了過來，這讓李天好不尷尬。

“動，她有點動…她跟剛才那男的是一家…”李天向同事們解釋到。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看圍觀群眾的力量，尤其是在通訊發達的現在，大點兒的事兒，他們足不出戶就能傳遍全世界。似乎自從有了網絡，做人比從前更不容易了。

同事們悻悻地離開之後，李天壓低了聲音問劉青青:“那你的和好條件是什麼，你跟我說，下了班我去找張一男傳達…”

“沒這個必要！”李天話還沒說完，就被劉青青一口回絕。

李天有點惱火地瞪著劉青青，心裡暗想，那你還不快滾，在這兒給老孃丟人現眼！

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劉青青，她的臉上分別出一副“萬事好商量”的表情。她看了李天一眼，又說:“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痛快點兒說！”

“除非他跟我結婚。”劉青青說這話一點都不臉紅，彷彿她之前說的“就算瞎了眼也不會跟他結婚”的話是在放。

李天用膜拜的眼神看了劉青青好一會兒之後，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請放心，你的話我一定帶到。”劉青青聽了李天的話，股上安了馬達一般，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李天長長地舒了口氣，打開了電腦裡的一篇稿子，剛看了兩行，主編的電話就來了。他十分生氣，認為張一男和劉青青的造訪嚴重地影響到了編輯部的正常工作，除了正告李天下不為例，他還語重心長地勸她友要慎重。

今天到底是什麼子？李天很後悔出門之前沒有翻開皇曆看上一眼。長時間以來，李天視皇曆為出行指南，什麼子出遊什麼子會友什麼子去理髮都得先看過皇曆再決定，然而今天發生的這些突如其來的事件，就算翻爛了皇曆也找不到答案。

總是這樣的吵鬧，真叫人不得安生，不如去死了乾淨。這是李天最初的想法，接著，她馬上又覺得，還是別死了，無論劉青青或是張一男其實都是好人，只是這年頭，好人跟好人在一起未必會有好結果。

李天這麼思索著，一臉的悲苦，被與她隔兩個座位的姚靜看在眼裡，對著她嗤嗤地笑。

姚靜拿起電話打李天的分機，問她:“那兩個是什麼人？”

“男的差點就成了我姐夫，女的是他媳婦。”

“真的！那你姐姐眼光不錯，那男的長得真不賴。”

“你這種嫁不出去，又整天做夢的老邦菜看見帥哥永遠改不了意的病。”

“得了吧，就跟你不是老邦菜似的！跟你說真的呢，他們倆要是真掰了，想著我點。”

“您放一百個心，要是真掰了，你也得排我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