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078如何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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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如何不計較離的並不遠,很快就到了前廳。院子外面站著兩名帶刀的侍衛,見了慕延珏便行禮。年輕而充滿力量的身軀,明晃晃的刀劍,帶著無言的森嚴。

星移看見了蕭律人。

他一身青袍,就站在廊下。

氣勢不如慕延珏,卻自有他的淡然和雍容。

曾幾何時,他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卻只能站在太子府前廳的廊下,等著人傳喚。

世事真是諷刺,沒有永遠的巔峰。

蕭律人望過來,看見了慕延珏和他身後的星移。

星移瘦了。不只瘦了,昔靈動的眸子中失了些神彩,有些漠然,有些無力。他盯著她,想要從細微的神中辯出些端倪。

一觸及他的視線,星移卻輕輕的躲開了,臉上霜雪之越發明顯,似乎,有點生氣。

蕭律人無動於衷,原本就冷酷的臉龐更是沒有什麼神。可是心裡面有一角在微微顫動。他從星移近乎冷漠的神情中讀出了一點牽念。

這裡是龍潭虎,她在替他擔憂。

慕延珏旁若無人,視蕭律人如無物,從他身邊掠衣而去。星移跟著,步子不快不慢,走近蕭律人時,他正緩緩抬手。

星移剋制住沒去看他。

蕭律人卻低低的說道:“放心。”星移怔了下,抬眼之間,映入的是蕭律人安的眼神。狠狠的瞪回去,無聲的做了個口型:“渾蛋。”誰讓他來的?他真的以為能用這種方式把她帶走?自古民不與官鬥,他為什麼被放,還沒長教訓嗎?

是不是非要讓她背上千古罵名,他才肯甘心?他不是已經放她自由了嗎?為什麼就不能兩不相問,老死不相往來,讓她過她自己的生活?

電光火石間,眼神匯,再迅即分開,星移只來得及看見蕭律人的角翹了翹。她知道他在笑。

笑,有什麼好笑的?真不怕死麼?

一進去,就見慕延珏直直的盯著門口望。星移裝看不見,行了禮,站在一邊。慕延珏明知顧問:“不是說有人要見本王麼?人在哪?”小公公立即道:“回太子,人就在廊下,奴才這就去把他領進來。”蕭律人很快進門,朝著慕延珏行禮。

慕延珏居高臨下,和蕭律人對視,問:“你是何人?”

“在下姓蕭,蕭律人,冒昧求見太子,是想一見故人。”口氣恭敬,卻沒有謙卑。

星移在一旁看這二人打太極。都是個中高手,她只旁觀就好,一為領教,二為學習。什麼時候她也能睜著兩眼說謊話不心虛不臉紅不作嘔,就算出師了。

慕延珏故作驚訝,道:“倒不知,你所說的故人是哪位?敢問是在本王府中嗎?”

“是,在下要找的是名女子,她叫蘇星移。”

“呵。”慕延珏一笑,朝向星移,道:“這倒巧了,與本王的美人同名呢。”雖是笑著,卻滿含威脅和警戒。星移從來都不承認自己姓柳,而這姓蕭的又只說要找蘇星移,他倆之間竟有什麼默契不成?

星移不答,只是木然的笑,假裝沒覺得有什麼尷尬的。

蕭律人也看向星移,笑笑道:“不是巧,在下要找的,就是太子的靜美人。”最後三個字,吐出來的極慢,眼神也突然變的尖銳起來。

慕延珏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蕭律人,你好大的膽子。”此話一出,門外立即有刀劍出鞘的聲音。星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立時朝著蕭律人望過去。

慕延珏看的分明,恨意從生,朝著蕭律人斥道:“你敢耍本王?”蕭律人淡然的道:“小人不敢,實情如此,若是故意瞞哄太子,才是欺君之罪。”

“放肆。蕭律人,你還敢狡辯誰不知道本王的靜美人是當今太子太傅柳將軍的女兒,怎麼會姓蘇?”蕭律人倒不辯解,只是看向星移,道:“是啊,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星移,為什麼你始終堅持姓蘇?”蘇姓帶給星移的,沒有幸福,沒有安寧,沒有快樂,沒有平定,甚至還是苦難的源。

星移眼睛平視,不看蕭律人,也沒看慕延珏,半晌也沒有開口解釋。

慕延珏饒有興味的看著星移。她為什麼不似昨答的那麼順暢了?不是說積習難改嗎?掛在嘴邊的答案,說出來有這麼難?

眼神越來越冷,最後簡直成了焦灼。為什麼不同的人,相同的問題,她不能輕而易舉的給出相同的答案?

說啊,只要她說了,他會原諒她所有的錯和罪…

晚了。

星移無耐的苦笑,抬頭看向蕭律人,道:“這好像與你,沒關係吧?”慕延珏也冷冷一笑,問蕭律人:“你說你要找的人,是本王的靜美人,本王倒是要問一聲,你和她,是什麼關係?”星移想也不想的說:“陌生人。”蕭律人臉上沒什麼表情,幾乎是與星移同時開口:“最親密的人。”慕延珏笑,道:“最親密的陌生人,這個答案好雅緻,本王頭一次聽說。”星移畫蛇添足的解釋:“是合作伙伴,僅此而已。往事成風,無論過去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和他只是陌生人。”蕭律人看向慕延珏,道:“小人有個不情之情,懇請太子殿下同意。”他說著,拿出一撂帳冊來,道:“靜美人說的並不全錯,合作是真,這是所有的帳目,小人想單獨向靜美人解說一下。”他想單獨跟星移待一會。

慕延珏沒有任何猶豫的笑道:“這有何難,旁邊有個小廳,你們要說多少話都夠。”蕭律人道謝,看向星移,很快的退身讓到一邊,想讓她先行。

星移略略思索了下。很明顯,慕延珏肯如此大方,也不過是因為這是蕭律人最後的機會。過了今,他和她就會有個徹底的了斷。

星移的眉一緊,很快再鬆開,朝著慕延珏行了個禮,道:“奴婢去去就回。”不算承諾的承諾,並無他意,也只是因為佔著太子的府第,做什麼事都得出於客套向主人打個招呼而已。

蕭律人跟在星移身後,進了隔壁的小廳。

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開口。

沒法坐,也沒法讓坐,在兩人看來,這裡只不過是個說話的地兒罷了。

蕭律人將帳冊放到桌上,星移看一眼,道:“你其實大可不必。”這些帳冊還有什麼意義?他都燒了啊。

“星移,那火,不是我縱的。”星移冷哼:“當然不必你親自去縱,你派去的人自然也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呵,你也太小看我了。就算是,你又何苦自隱囹圄?”蕭律人言辭尖刻,不讓半步。

星移不吭聲。

蕭律人平復了下語氣,道:“我知道你為何堅持姓蘇。因為有蘇媽媽,讓你有了家的覺。蘇老爹對你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戀有個孃的家。”星移眼神漸冷,直直的盯著蕭律人,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和觸動。

蕭律人無耐的苦笑,道:“我承認,我錯過了給你一個家的時機,這讓我和你之間,從狹小的細縫裂變成了鴻溝。可是星移,我不想就此放棄。我想爭取最後一次。”星移不贊同的望過去,說:“機不可失,憑什麼我要給你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再者,我現在的身份,你現在的身份,還有機會可言嗎?”蕭律人很輕鬆的道:“有和沒有,都不是絕對的,所以我說爭取。”星移卻臉越來越沉,問:“蕭律人,是誰給你帶的信?玉林還是晴柔?”越想越氣,除了她倆,還會有別人麼?昨夜慕延珏承諾若是某人敢當著他的面帶走星移,他絕對會法外開恩時,屋子裡只有玉林。

“還有那枚硯…也是你叫人送過來的?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蕭律人沉默下去。他不曾見過這樣咄咄人的星移。

他以為,那不只是他獨守著的秘密,可是被星移這般輕蔑的說出來,讓他一直隱忍著的恥辱放大,變成了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星移看透了他脆弱的自尊,猶自不肯放棄,又道:“還是說,你以為我和別的女人一樣,就該抱著從一而終的信念,不管經歷了什麼,始終在原地等著你?如果沒有柳承歿,是不是我就該承你的情,為了文翰,再一次許你終身?你自以為比太子多一份籌碼,也不過因為我曾經和你有過一段過往。你以此為要挾,我就應該就範是不是?你這樣的方式,強取豪奪,仗勢凌人,一個也沒落下,和他,又有什麼分別?”蕭律人只覺得喉頭髮緊,盯著星移冷酷的眼睛,勉強的問:“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跟不跟我走?”星移不說話。還要怎麼樣,他才肯認清殘酷的事實?

“蕭律人,我跟你走,又如何?不跟你走,又如何?”

“如果你跟我走,我不計較所有。”

“真的不計較麼?你知不知道,昨晚太子殿下宿在哪裡?”星移不無嘲諷的看著蕭律人,字字如刀,直接冷利的刺向他身體裡最脆弱的地方,要多痛有多痛,痛到她都不想再刺下去。

可是她堅持著,如他一樣,和自己,和彼此較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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