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張冠李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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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東城下,有一間規模宏大,佔地甚廣,寶號福源的騾馬行。
這家福源騾馬行不但做牲口買賣生意,也兼營遠近運輸業務,是以從早到晚,盈耳盡是車輪的隆隆聲,騾馬的嘶叫聲,貨物裝卸時的吆喝聲,織成一片,熱鬧非凡。
隔壁則是一家“興隆鐵器店”這家鐵店可以說是幾乎為了“福源騾馬行”而開的,可不是,光就修造那些馱挽的傢俱,也就夠店中七八名夥計們整天雙手不停的了。
騾馬行店面寬闊,前進是接待客商、洽談生意的地方,後進則是駕車的師父們、套車的夥計們以及照料牲口的馬伕等人物的食宿之所。
這時,行中剛開過午飯,大部分夥計們都到前面去幹活去了,只剩下八九名比較懶惰的師父們,仍舊賴在飯桌旁,喝茶閒聊…
一位身材胖胖的師父,眼望著餐桌對面一位面容清瘦,年約五十開外,背微駝之人,頗為不滿地說:“喂!錢老總,咱們到這裡來,已有不少的
子了,你說,頭兒為什麼還沒有消息?莫非要在這裡當一輩子趕車的?”被稱為錢老總的人咳了一聲,微笑道:“你閔兄好幾天沒有殺人,就悶得發慌了是不?
其實在這裡休息休息,養蓄銳,有什麼不好?”閔兄搖頭道:“你錢老總是上了年紀的人,倒能沉得住氣,但叫我閔某人天天都是一樣五個字的生活方式,那就不如把我宰了還痛快一些。”旁邊一位中年漢子笑道:“什麼叫五個字的生活方式?”閔兄眼睛一瞪,道:“吃、喝、拉、撒、睡!你張見每天也都是如此,怎會不知道?”中年漢子笑道:“難道你閔兄以前天天有人殺的時候,就不過這五個字的生活方式?”閔兄“呸”了一聲,微溫地叫:“你張兄是閒得無聊,想找槓抬是不是?”張兄正待開口,錢老總連連搖頭止住,笑道:“算了算了,再抬下去就沒意思了!”語聲一頓,屈指算了一算,續道:“按最近的江湖情勢看來,該你閔兄過癮的
子也快到了!”閔兄、張兄,以及其他散坐在四周的人聞言,俱都
神一振地齊聲道:“真的?錢老總聽到了什麼消息?”錢老總目光四下一掃,道:“據押貨出去的師傅帶回來的訊息,最近江湖中發生了三件不尋常的事情:第一是,江南勝家堡堡主勝雲龍幾乎傾盡堡中人馬,到處找尋失了蹤影的愛女下落,並且揚言要找尚文烈那廝算賬;第二件事也許與第一件事有關,因為各地的‘金龍分宮’竟然在同一時間內,一齊關閉,其所屬的人馬,甚至連遊卡暗哨都一齊銷聲匿跡,不知去向;第三,據聞各大門派,有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尚文烈的趨勢。…”閔兄
嘴道:“消息倒是不壞,為何咱們頭兒不趁此機會,大幹一下呢?”張兄也附和道:“是啊!堡主應該立即趕回來,帶領大家採取行動才對!”食堂中,立時議論紛紛,嗡嗡嗡地嘈成一片…
忽聽堂屋外面有人叫道:“錢老大!準備接生意!”錢老總應了聲“好”匆匆往外走去,過了好半晌工夫,只見他滿臉笑容,手裡拿著一張紙條,匆匆地進入食堂,將手中紙條揚了揚,高聲道:“好消息來了!”這是一座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地方很偏僻,周圍是許多小山崗,村莊前面有一條清澈的溪蜿蜒
出山外,也灌溉著山谷裡百十畝的田地。
這個小村莊的房舍都不怎麼高大堂皇,但每一戶都很緻地環繞著一些修竹或是疏林,顯得在這村莊裡的居民,都不十分俗氣,同時,也可看得出村中的人雖然都不是財主富紳,但都是儉樸而勤勞的人。
這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早晨,太陽已爬上了小山頭,村中的人們十之八九已經吃過了早飯,到山谷中的田地上作去了。
靜悄悄的村莊,在村外小溪旁幾株垂楊樹下,卻有一雙青年男女,互相依偎著坐在一條樹上,頭並著頭,喁喁細語…
那穿著湖綠勁裝的女郎,無目的地撿起一些小石子,一顆一顆地丟進溪水裡,惹得那本來很平靜的水面,不時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噗通!”一顆比較大的石子被她丟進溪水裡,她隨著吁了口氣,微側著粉臉,望著身旁的青年,有點煩惱地說:“紳哥哥!這半個多月來,你每天都和我說了許多你和上官妹妹過去的事情,也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上官瓊個人的事和她的生活習慣,可是,我…我不知怎地,總是覺得有些格格不入,絲毫引不起心中的共鳴來,哦!紳哥哥!我好怕…”紳哥哥“哦”了一聲!轉臉凝目道:“傻丫頭,你怕什麼?”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怕…我怕我始終無法想起來我就是上官瓊,那時候,就怕紳哥哥你…你會…”紳哥哥輕輕拍著她的肩頭,笑道:“我還以為你怕什麼咧,原來是擔心這個,哈!我都不急,你急什麼?”笑語聲一頓,改用安和解釋的口吻續道:“不要擔憂,須知你這種喪失記憶的
病,並不怎樣嚴重,慢慢地來,終有一天會恢復過來的。”她垂下了頭,幽幽地說:“萬一仍然恢復不過來呢?”紳哥哥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以我想來,假如能夠發生一點什麼刺
,當然,這刺
必須是對你的
神方面的,那就或者可以使你喪失了的記憶,一下子就恢復過來了。”她也搖了搖頭,道:“這種刺
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何況在這平靜安寧的地方,又怎會有什麼刺
的事情發生呢?”紳哥哥想了想,點點頭道:“你說得也對,那麼,再過兩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到各處走走,尋求刺
去,你說好不?”她沉
了一下,道:“可是,萬一真的遇上了什麼刺
的事,我又怕…”紳哥哥詫道:“你又怕什麼?”她雙手掩面,喃喃道:“我怕那刺
當真能恢復我的記憶,而這記憶卻證實我並不是上官瓊,而是另一個人,那時…唉!教我怎麼辦?”紳哥哥笑道:“傻”/頭,這怎麼會呢?”她突然放下掩住臉面的手,轉頭凝視著紳哥哥,神情嚴肅地說:“紳哥哥!假如有那麼一天,我真的恢復了記憶,但也真的證實我並非是上官瓊,那時候,你…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地愛我麼?”紳哥哥收起了笑容,凝視著她,也很嚴肅地說:“會的!就算你真的不是瓊妹妹,我也會像現在一樣愛你!”她臉上綻起一抹喜悅的笑容,道:“為什麼?”紳哥哥莊容道:“在這半個多月裡,我深深
到你是多麼的善良,純真,而且對我又是那樣體貼,何況在那矮樹林裡,你更不避汙穢,為我
出體內的毒血,這一番恩情,教我銘刻在心裡,所以,就算你不是我的上官妹妹,我也會和愛她一樣來愛你!”她緩緩地垂下頭,忽然間,她的肩膀一
一
地微微顫動起來,幾顆晶瑩的淚珠,滴滴落在她的衣襟…
紳哥哥不慌了手腳,忙低下頭,急急問道:“你怎麼啦,為什麼哭起來了!”一面掏出手絹,替她拭去頰上的淚珠…
她定了定神,垂頭道:“我…沒有什麼,紳哥哥!你對我太好了,我…太動了,我太慚愧,我對不起你,我…”紳哥哥怔了一怔,道:“對不起?亂講!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是,你怎能夠有這種念頭的?”她仰起頭,望著天上的白雲,沉重地道:“我對不起你,因為…因為我騙了你!”紳哥哥不
又是一怔,道:“你騙了我!騙了我什麼?”她一字一字地說:“我騙了你的
情?”紳哥哥愕然道:“騙了我的
情?”話聲微頓,隨即
然笑道:“我看你的腦筋又有些不對,須知,是你先付出了真摯的
情,然後我也將真摯的
情
給你,這是真情的
,怎能說是騙呢?”她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轉註在紳哥哥的臉上,莊容道:“你的話固然不錯,可是,可是我不是上官瓊!”紳哥哥笑道:“你怎知你不是上官瓊呢?”她咬一咬牙,道:“因為一開始我就不是上官瓊,我的什麼喪失記憶,
本就沒有這回事,那是臨時拿來騙你的!”紳哥哥“哦”了一聲道:“那,你的記憶
本就沒有喪失?”她搖了搖頭,道:“真的沒有。”紳哥哥似乎仍有點不大相信地凝目問道:“那麼,你知道你自己是誰麼?”她默默點了點頭。
紳哥哥略一沉,道:“你可以告訴我麼?”她莊容的臉上,突然綻開一抹頑皮的微笑,道:“你猜猜看!”紳哥哥凝眸對她端詳了一會兒,又抬頭四下眺望,目光忽然落在溪
的下游…
那邊,有幾塊凸出水面的平坦巨石,這時,正有一群村莊裡的女孩子在石上洗衣服,那
蘭、冬青二婢也正在洗滌衣服,陣陣笑語如珠,隨風飄送…
他彷彿若有所悟,長長地“哦”了一聲,霍地回過頭來望著她,臉上帶著驚喜,而又興奮的神,叫道:“你!你是…你是夷光妹妹,你是夷光妹妹!”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微帶幾分嬌羞地輕聲問:“紳哥哥,你不會怪我吧?”紳哥哥連連搖頭道:“不會,不會!”話聲倏頓,兩道朗朗目光,在她臉上滾來滾去,仔細瞧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可是,你明明是上官妹妹的模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她嘆了口氣,道:“這是別人替我易容打扮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紳哥哥又細看了半晌,搖頭道:“我真的看不出來,易容術我自問也有相當研究,但卻一點也看不出你臉上有經過易容手術的痕跡來!”話聲微頓,又以懷疑的口吻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易容改扮成瓊妹妹的模樣呢?是誰替你動手術的?”她又是“唉”的一聲長嘆,低頭道:“這都是冤孽!”沉默了一會兒,她就將如何被小
糊趙紅英乘她
睡之際,偷偷將她易容成為上官瓊的模樣…
她幽幽地訴說完了被愚的經過,抬頭凝目道:“紳哥哥,這都是我不好,你會怪我麼?”紳哥哥如釋重負地長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又不是你的本意,我怎會怪你呢!
哈哈!想不到那個小糊趙紅英的易容術手段這樣高明,找到她的時候,倒要好好請教她一下呢!”她微微一怔,道:“你要找她幹什麼?”紳哥哥笑道:“不去找她,難道你就願意一輩子扮成瓊妹妹的模樣不成?”她愕然道:“你不是也會易容術的嗎?”紳哥哥笑著搖頭道:“易容術所用的物藥,各人用的都不相同,如果照我的方子去替你洗臉,萬一有什麼不對症的地方,那後果就不堪設想,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這是半點馬虎不得的。”她聽得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紳哥哥略一沉
,道:“你的傷勢已經復原,而且記憶也恢復過來了,我們就馬上走吧。”她扭了扭纖
,微嗔道:“你又在取笑我,我不理你!”紳哥哥慌忙賠笑道:“我的好夷光妹妹,紳哥哥下次不敢了!”她“哼”、了一聲,道:“油嘴!哦,你打算到什麼地方去找那小
糊趙紅英呢?”紳哥哥想了想,道:“我打算到玉屏山去,一來是找她,二來看看瓊妹妹是否在那裡,你說好不好?”她遲疑地說:“那…那…萬一你的瓊妹妹見了我…恐怕…”紳哥哥笑道:“你放心,瓊妹妹為人豪
豁達,並且又不是山西人,你怕什麼!”她不解地問道:“山西人?山西人又怎樣?”紳哥哥笑道:“老西最愛吃醋…”她“嗯”了一聲,掙脫他的摟抱,一拳擂在他的肩上,低低罵了聲:“你壞死了!”纖足一點,倩影如
燕投林,一飛閃人垂楊深處,空際,盪漾著一串銀鈴般的嬌笑…
天馬集,地當皖、豫界,乃南來北往的要衝,客商行旅絡繹不絕,市面相當繁盛,酒樓客棧的招牌,觸目皆是,傍晚時分,落店的落店,進食的進食,好不熱鬧。
一座當地頗負盛名的“悅來酒樓”上,這時候華燈初上,樓上雅座,樓下食堂,都幾乎坐無虛席。
酒香菜香撲入鼻端,猜拳行令之聲與興高采烈高談闊論混成一片…
樓上,靠窗的右角,排開了一張大號圓桌,整整坐了十四名勁裝大漢,個個生得眉大眼,膀闊
圓,都是拳頭上站得住人,胳膊上跑得快馬的江湖豪雄。
這十四位大漢不但人生得豪,吃相也非常之俗,席上的十多樣菜餚,已然掃蕩了八九,大號酒壺橫七豎八地數不清有多少隻,個個面如重棗,陣陣酒氣隨著一句句豪語直衝而出…
只聽“叭”的一聲,其中一名大漢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筷一陣亂響,他敞開喉嚨叫道:“格老子,金龍宮那些龜兒跑得真快,老子們這一路趕來,他們連鬼影都看不見一個,不曉得縮到哪裡去了,真是洩氣!”一口川腔,敢情是來自天府之國的老鄉。
斜對角一名略顯清瘦的漢子笑著接嘴道:“三哥何必生氣,我們有的是時間,就算他們縮進龜殼裡去,我們也有辦法把他們掏出來!”川腔大漢打了個酒嗝,又灌了杯酒下肚,才道:“老五,話不是這樣說,要知道目前到處都有人想找金龍宮那班龜兒的晦氣,我們奉堡主的命令入關來,如果讓別人捷足先得,我們落得空手而回,又怎樣待呢?”旁邊一名年紀稍大的漢子接道:“其實就算金龍門的人被宰光了,與咱們也不相干,咱們只要把那妞兒
回去就行了,老三大可不必發這無謂的遠憂的。”那名
瘦漢子道:“說真的,那妞兒既已嫁給尚文烈那廝,當然是在金龍總宮裡享福了,咱們老遠的跑到這裡來幹麼?”年紀稍大的漢子一翻眼,道:“老五,你知道那‘金龍總宮’在什麼地方?”清瘦漢子瞠目道:“這個…嘿!難道,二哥你曉得?”年紀稍大的漢子搖了搖頭,道:“所以咱們只要聽得一點兒風聲,不管是真是假,就得往哪兒趕,嘿嘿!誰叫咱們是跑腿的咧!”川腔漢子“哦”了一聲,道“二哥!那妞兒在這條道上的消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不要害我們弟兄夥空跑一趟!”年紀稍大的漢子搖頭晃腦地道:“這就是剛才我說的,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咱們…”說到這裡,忽然發覺整個雅座,只有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那混亂的猜拳行令和高談闊論的嘈雜聲,竟在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突然的變化,不由使他愕然住口,舉目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