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永遠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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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是皺紋的蒼老額頭,用力碰叩在地上,向死去的子求饒,說著當初無心錯殺之類的後悔言語,那
動的神情假不出來,可以確認他就是真兇。如果說剛才我的指責,讓鬼物們的記憶開始回溯,那麼金老頭的懺悔,就是把所有失落的記憶環節補完,所有鬼物都好像從狂暴狀態中清醒過來,停下動作,分開出一條路來。
“師父!”阿雪大步跑過來,搶奔到我懷裡。我抱著她往旁邊退去,小聲解,看身上滿是塵土與細小血痕,剛才距離生死關頭只是分毫之差,如果我晚一步…在阿雪之後,那個骷髏美人彷彿飄動似的移了過來…現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骷髏部位了。
完全是一個美麗的婦人,鬢髮微亂,裙襬飄揚,足不點地栘到那個曾是她丈夫的男人身前,聽著他的痛哭,眼神一下惘,一下閃著深刻仇恨。
“求求你,原諒我吧!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能夠安心,當初、當初我真的沒有想要殺你,我只想把你昏,可是…可是我怎麼知道,我才走開一下,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已經…”典型的殺人者自白,就像很多隻是想讓受害者別呼救,卻意外悶死人的綁架犯一樣,了無新意的意外,而在他的懺悔聲中,婦人說話了。
“寶…寶…寶貝…把…寶貝…還、還給我,把寶貝給我…”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起初的幾個字沙啞難聽,像是兩塊骨頭錯摩擦。
直到後來才連貫在一起,讓人聽懂了她的意思。是啊,兇手已經找到了,那麼他當初到底搶走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呢?這是我很想知道的事。
“寶、寶貝…你的寶貝已經…”金老頭顫聲說著,支支吾吾還沒說個大概,後面人群忽然起了騷動,一人排眾而出,搶到前頭,一下就跪在金老頭的旁邊,看著那名婦人,跟著痛哭出來。
“你…你就是我孃親?爹從來沒有告訴我…”首次見到生母,金漢良的反應很正常,但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我們相顧失,再次為霧谷村所充
的不可思議而震驚。
“我、我不知道是你…那天,你和爹在樹林裡,我以為你是舊債主…我和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我也有了喜歡的女人,我不想再躲債逃跑,所以爹走了之後,我發現你還有氣,就、就…孃親,請你原諒我!”這真是駭人聽聞的懺悔告白,儘管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卻已經足夠了解。當年金老頭用手帕悶昏人之後,她其實只是昏去,並沒有死亡,但尾隨金老頭之後看見這一幕的金漢良,起了歹念,將人勒殺,金老頭回來見到屍體,只以為自己下手錯殺,本沒想到兒子也牽涉在內。
被親生兒子殺害,兇案之後,冤魂死而不散,一縷怨氣牽動周遭山川陰靈,群起活動,終於導致了往後多年霧谷村的慘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阿雪該是聽明白了。
但卻明顯地不願意相信,更難以理解人為何會醜惡到這種程度?發生這麼悲慘的案子?對所有人來說,這應該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對於金漢良尤其是。
他並不是那種殘忍兇暴的狂徒,那次殺人,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是希望能夠換取以後的平穩生活,但沒想到鑄下大錯,親手殺害未曾謀面的親生母親,更種下了後的不幸因子,被封鎖在霧谷村中,連
子都喪生於鬼物群。
看著他跪在地上,掙扎著往前爬,試圖抱著母親腿雙痛哭的樣子,便是我也能受到那種深切的悔恨,阿雪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多看。
那些原本眼神蒙朧、動作渾渾噩噩的霧谷村民,也像受了某種刺,眼中漸漸有了神采,看著這一幕,或是嘆息,或是
淚,彷彿回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群眾在周遭的數百鬼物也是一樣。
當怨氣消減,由本來受到影響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不少鬼物開始慢慢往外退走,有些甚至當場就冉冉消失。就只有大叔,他不知何時退到一旁,斜斜背靠著一株樹木,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
我不知道這些事有什麼好笑,但出現在他臉上的那種表情,除了冷笑,我找不到別的形容方法。不管怎麼說,危機已經解除,更於藏在霧谷村的寶物究竟是什麼,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娘,你原諒我,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真是豬狗不如…”金漢良槌頓足地痛哭著,和身旁不住用力磕頭懺悔的父親相比,是另一種悔痛的表現,而他所說的話,另一邊也完全聽進去了。
沒有任何枉死者的不安、痛苦表情,曾經有半邊是骷髏的面孔,現在臉上只剩下溫柔而平和的笑容,用一種幾乎是神聖的寬恕口吻,撫著兒子的悔痛。
母愛,有時候真是一種沒道理的偉大東西,千里迢迢追蹤而來,就是為了奪回被丈夫抱著走的兒子,雖然慘遭橫死,亡靈卻仍對此念念不忘,可是,這麼深的怨氣,在見到兒子後又立即煙消雲散。
“孩子,孃親不怪你,你…是孃親的寶貝。”白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髮,傳遞著母親的愛心,輕柔的動作,彷彿正散發著聖潔的光華,那一瞬間,阿雪止住了啜泣,呆呆看得出神,就連我們腳邊的紫羅蘭都盯著這一幕,停下了動作。
愛,可以抵銷怨氣,這也就無怪常常有人整天嚷著:地老天荒,惟愛不滅。在這樣的波動之下,周圍的鬼物不是離開,就是消失殆盡,當最後一個鬼物形影淡化無蹤,婦人的身體也漸漸透明起來。
“寶貝孩子,你好好保重。”說完這一句,婦人出安詳的微笑,整個身體化作一道和煦白光,在湧來的霧中冉冉消褪。
“娘!娘你去哪裡?別丟下我們,孩兒還有很多話沒有…”金漢良倉皇的叫著。
但卻不能挽留些什麼。人死如燈滅,已經逝去的東西,不可以多逗留在現世界,這是不會改變的規炬。
當霧氣稍稍淡了些,我看金漢良和他父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正想上前去和他們父子說幾句話,哪知道他就像沒看見我一樣,扶著他父親,踉艙地朝村子走回去。
“喂,金兄…”金漢良沒有理我。
而不只是他,包括霧谷村民在內,曾經一度回覆生氣的他們,又變得渾渾噩噩,像是一群活死人似的,慢慢地走回村子。
從背後看去,那種搖搖擺擺的步伐,倒與那群受控制的鬼物有幾分相像…這樣一想,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我吃驚地望向周遭,赫然發現儘管鬼物群已經散得一個不剩,但圍繞整個霧谷村的濃霧,卻沒有消散的跡象。
怨氣已散,為何濃霧依舊?難道…我的想法,在一眾村人們快要走回村子時得到證實,在金漢良與金老頭要進入村子時,一個人影從旁邊的霧氣中走出來,加入他們,一起走入村子。
那個人我認得,阿雪更為著那悉的背影失聲叫出來…那正是金漢良的
子,已經在鬼物群中碎屍慘死的女人,現在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就這麼與丈夫、公公回到村裡。
“為、為什麼會這樣?師父?”阿雪的疑問,我已經知道答案。快速轉過身來,我瞪著茅延安,他仍然斜斜倚靠著樹幹,表情懶洋洋的,像是看到了一切,卻又像是視若無睹,見到我的目光,聳肩一笑。
“就像你看到的一樣,這次的祭典已經結束,照過去的經驗,還有一個時辰霧就會散,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這個霧谷村,一開始就已經沒剩下半個活人了。
對吧?”
“全對,這是個死鎮,包括金老頭、金漢良,還有你看到的所有村民,全部都是死靈,這是一出好戲,兩邊的演員都是亡靈,只不過有一邊自己不知道而已。”對於我的質問,茅延安笑得很輕鬆,搖手道:“霧谷村的亡靈祭典,每個一段時間就上演一次,這次我們恰逢其會,怎麼樣?是不是比一般的戲曲故事好看?很有臨場吧?
““怎麼會?”受到了重大沖擊,阿雪睜大眼睛,道:“金大嫂呢?她難道也是…”
“沒什麼難道的,她也是亡靈。”
“那…他們的那個小嬰兒…”
“嬰兒也一樣會死。
當然也有嬰兒的亡靈啦,世上還有比這更小的嬰靈,這種尺碼本就算不上什麼,你是將要成為大巫師的女人,別那麼大驚小怪嘛。”茅延安說得輕描淡寫,表情一派輕鬆,就差沒有哼起歌來。
但是以阿雪的個,這些話語對她而言,卻是最殘酷的事實,我看見她顫抖著身體,努力調整著呼
,直過了好中晌,才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無助表情望向我,問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
我把這難堪任務推回給大叔,而從他口中說出的,就與我的預料沒差多少。
“其實,霧谷村的事,發生到現在起碼已經百多年了,就在兇案發生後的第二年,大批怨魂襲擊了霧谷村,在那天晚上,就把霧谷村屠戮殆盡,無分男女老幼,沒有半個活口。”
“那…那為什麼會…”
“人死了變鬼,鬼會投胎轉生,這是常規,但不是什麼事都會照常規來。有些時候,人死了會因為某些理由,不願意轉生,時間一久,甚至忘記自己是死人。又或者,受到某些外力束縛,被鎖在一個地方,永遠也不能離開,重複著死亡那一刻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