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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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葉遠志懷著滿腹心事坐上去宮裡的轎子,一路上心裡一直忐忑,李姨娘給他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來,葉棠花又把這件事鬧得這麼大,現在倒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了,跟皇上解釋吧,又沒有辦法全身而退。畢竟李姨娘是他的妾,李姨娘做出錯事來,他橫不能一點兒都不知道吧若他說完全不知道,皇上難道就不犯嘀咕嗎哦,你連自己家裡這點兒破事都不明白,還能管好朝廷的大事嗎可他若說知道,那皇上不是更得生氣嗎哦,你知道自家的妾幹出這樣的錯事來,怎麼不管著呢禮部尚書寵妾滅
,傳出去像話嗎他這不更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知道不知道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李姨娘說的那些話都對他太危險了說他忘恩負義,寵妾滅
,縱容妾室毒殺嫡女,這些罪名但凡有一個傳到皇上耳朵裡,他恐怕就要慘了葉遠志越想越覺得頭都要大了,心裡也更恨葉棠花,別人家女兒都是變著法的讓父親開心,為父親的仕途鋪路,就他們家這個死丫頭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淨添亂可是話說回來,他的女兒也確實比別人家的爭氣,除舊宴奪了探花,女藝之試連奪一等,進宮掙回一個縣主,上元節撈回來一個花魁放眼整個京裡頭,還有誰比得過他的女兒這件事也讓葉遠志在那些有兒女的官吏面前格外的長臉。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個女兒厲害雖厲害,卻是一直致力於給他添堵啊在家裡頭處處向著葉沐氏為難他和李姨娘,在外頭也是半點不容情,大道理一套一套往外搬,扇得他這個爹的臉啪啪的響啊。
葉遠志嘆了口氣,只覺得心裡更煩,有這麼個能耐的女兒真不知是福是禍,若說是禍吧,這丫頭自他回來之後不知道給他長了多少臉,縣主也好、上元花魁也好,尋常官宦小姐有一個已經是殊榮,可是這丫頭得了能有一堆若說是福吧,可平裡女兒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不像個女兒,倒像個祖宗有心教訓這丫頭一頓吧,他和李姨娘合起夥來還玩不過這丫頭,兩個大人反叫個小丫頭玩
於股掌之間,硬生生挑
的他和李姨娘反目成仇有心疼愛這個女兒吧,有兩個聽話的女兒在身邊一陪十年,再來面對這個分別十年後處處和他作對的女兒,他自認把她還當女兒就已經是極限了,怎麼可能疼愛得起來葉遠志的手在大腿上拍了又拍,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李姨娘已經被關進大牢,他又不喜歡葉沐氏,身邊竟是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了,這也讓他夜午夢迴的時候格外的寂寞,皇上好歹還有一群后妃呢,他卻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到了宮門口,按照慣例,葉遠志要下轎徒步走到前朝去,這一次他剛下了轎就瞧見前頭路左相路子陣的轎子停著,不由得額角一
。
除舊宴的第二,皇上就下了聖旨,聖旨的措辭十分嚴厲,大罵路子陣和路夫人教女無方,立刻奪了路夫人的誥命頭銜降為妾室,讓路雲在家裡閉門思過一年,一年內不得飲宴不得出門走動,每
抄寫女戒女則十遍,宮裡頭專門派下來一個姑姑看著,每天查一遍,抄不完不許睡覺,路雲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今成了這幅模樣,自己受罪不說,名聲還毀了個一乾二淨,每天以淚洗面,再也不復從前的意氣風發,給路子陣氣了個倒仰。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原想著就算不讓路雲進宮為妃,也必須讓她高高嫁一個皇親國戚給他的仕途鋪路,如今讓葉棠花這麼一鬧,路雲別說高嫁了,連親事都成了問題,一個名聲毀盡的庶女,哪個有出息的男子會求娶路子陣這一條晉升之路算是讓葉家給堵死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他每天在夢裡把葉遠志掐死了一遍又一遍,如今風水輪轉,好不容易葉遠志也栽在葉棠花手上了,路子陣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報復的機會當下呵呵笑著拈鬚走了過來:“振理賢弟來了”振理,是葉遠志的字。從前路子陣跟葉遠志那說是不共戴天都不誇張,每次見面都是倨傲地喚一聲葉大人,幾時稱過葉遠志的字路子陣的反常讓葉遠志心裡一陣慌,他連忙拱手道:“下官參見路大人。”
“欸,同朝為官,這麼生疏做什麼愚兄既喚你振理,你也喚愚兄表字玉成就是了。”
“哎呀,您是上封,卑職怎麼好沒大沒小呢”葉遠志見路子陣這般說,心裡頭更是慌亂,當下忙躬身推脫道。
“愚兄都說了,你我好歹也是同僚,既然都是皇上的臣子,分這麼清楚做什麼振理賢弟這般推脫,可是不把愚兄放在眼裡啊”路子陣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葉遠志。
“卑職不敢只是”
“沒什麼好只是的,振理賢弟但凡把愚兄放在眼裡,就不要再推脫了。”路子陣將葉遠志的慌亂盡收眼底,心裡更加痛快。
“這那卑職就逾越了,玉成兄。”無事獻殷勤,非即盜,葉遠志才不信路子陣平
裡對他橫眉怒目的,今天卻突然轉了
子,況且昨天他還剛攤上一件大事葉遠志心裡頭的不祥預
很快就成了真,路子陣神秘地湊近葉遠志,笑道:“既然振理賢弟拿愚兄當兄弟,愚兄也就有話直說了,昨
聽說賢弟有一個小妾手段極其高明啊,又是買兇殺人又是陷害嫡女的,愚兄虛長了這麼多歲,還沒見過這般不成禮的事情呢,賢弟能不能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給愚兄講講經過啊”路子陣說罷,大笑起來,
得葉遠志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尷尬地站在那裡,一張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都不知擺出什麼表情好了。
“這個愚弟也是一時糊塗,才受那妖婦矇蔽,如今那妖婦已經收監,事情已經了結,沒什麼好說的,倒是愚弟的女兒真正是個英豪,見愚弟受那妖婦矇蔽,竟自出首去告那妖婦,如今葉家家風滌盪,再無作犯科之輩了,這也是愚弟的造化,能得此賢女。”葉遠志心裡頭氣著氣著,突然就想到了這個藉口。
這路子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生個女兒不爭氣到家了,陷害人反被揪出來不說,還臭了一家人的名聲,他不過是賠上個小妾,路子陣卻是全家人都沒臉,誰才是比較丟人的那個啊虧路子陣還有臉來嘲笑他路子陣臉
一僵,提起葉棠花,就算他再生氣再記恨,也是無法掩蓋自己的心虛的,路雲和葉棠花分明沒見過面,第一次見面路雲就設計陷害人家,這話怎麼說都是自家人沒理,況且路雲倒黴的同時,葉棠花也在步步高昇,如今這小丫頭也算是“簡在帝心”又成了上元花魁,他就是想得罪這丫頭,還得掂量一下自己夠不夠格呢。別的不說,單隻路雲這件事,路家就一輩子在葉棠花面前抬不起頭來。
葉遠志看著路子陣臉也變得難看,也算是出了自己心中這口氣,不由得笑了起來:“其實前些
子女藝之試上棠兒得了許些一等,其中還有書藝一項,教習誇她都誇得上天了,我還當是她胡說,她一個小女子那裡懂得那麼多大道理教習們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哪裡會為幾句小兒語就把人誇上天呢我私心裡想著,不過是教習誇她兩句,她就狂起來了,可經過了昨
,我才知道棠兒真正是個女才子,那旁徵博引的勁兒,連我都要拜服了哎呀,真是的,怎麼說起這些來,玉成兄一定聽煩了吧愚弟最近時常這個樣兒,總喜歡說些孩子的事情,玉成兄自己也為人父母,當不至於怪罪愚弟吧”路子陣臉
青一塊白一塊,再也沒心思跟葉遠志周旋,冷笑了兩聲之後就走了,剩下葉遠志一個人在宮門口笑得陰冷。
他這麼一說,把矛頭直接從他身上推給了葉棠花,這樣一來,路子陣多半會恨上幾次三番讓他沒面子的葉棠花,他既給了路子陣沒臉,又讓路子陣把矛頭對準了葉棠花,若能讓葉棠花和路子陣鬥起來,那真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他恐怕做夢都要笑醒的。
葉遠志笑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上朝的時辰眼瞧著就到了,一會兒在金鑾殿上,昨天的事情他可該怎麼解釋呢此時又有不少官員的轎子在宮門口停下,一看見葉遠志立在宮門口發呆,那些官員立刻聚在一堆三三兩兩的低語,還不時地那眼睛瞟著葉遠志,把葉遠志真個得手足無措,忙提起步子走得飛快。
“王爺,您說葉尚書今兒怎麼這麼奇怪呢平裡都念叨著什麼安步以當車,今兒卻走得跟火燒
股了一樣。”宮門口,正扶著祁
之下轎的永安王府下人垂文一抬頭就是葉遠志急匆匆奔走的模樣,不由得奇怪道。
祁之瞥了葉遠志遠走的背影一眼,眼神冰冷,他“啪”一下將摺扇敲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裡,冷笑道:“誰知道呢依本王看,大概是人言可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