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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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說山城被另一幫子軍閥包圍的消息,雪如當即握了一手汗!
翰昌道:“咱們先過去問一下情況。它孃的,老胡這一仗不知能不能撐得住?撐不住就該有大麻煩了。也不知那一幫子是人還是鬼?鬧不好,就成咱和百姓的罪孽了。越窩饢了。”門外衛兵將馬牽了過來。二人接過馬韁,也沒有叫衛兵陪伴便打馬往駐軍營部趕去。路上,邊走邊聊著,雪如說:“不管它是人是鬼,反正他們不是怕閻王,就得怕皇上。其實,不管世事如何變化,我們盡我們的良心、能為百姓和這個時代的進步辦點我們願意做的事,也就是我等弟兄真正的為官目的了。”翰昌笑道:“這些當兵的,子倒真的比我們還痛快呢!走哪兒打哪兒,打哪兒吃哪兒,佔一個城市就是王。末了,一招安,官也有了、財也發了,名也垂了、史也留了。有時,我真是羨慕他們這些軍人,活得真是自在!”雪如搖搖頭:“都照如此,都想著得馬上天下,最終
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千村薜藶、萬戶蕭瑟,這時外國人再乘虛而入,中華民族一下子全完!其實,解決中國的問題,
本方法還得靠教育興國、實業救國和科學強國。”翰昌嘆嘆氣:“不瞞雪如君你,其實我這會兒覺得越活越糊塗了,越來越不明白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救國之本了?我常常想,中國究竟怎樣才能真正解決國家的前途、國民的命運這些的問題呢?我甚至懷疑咱們信奉的三民主義,懷疑孫中山和北洋政府,像這樣亂打一氣的,咱們搞的這一切,保不定有一天也會被給戰火毀了不可!就算不毀,成
這樣提心吊膽地,淨想著如何應付各路英雄了,哪裡還有多餘的
力財力去辦正經事呢?”雪如在馬背上思索著翰昌的話,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辯駁他了。不覺就到了胡狼哥他們的軍營。
翰昌看了看軍營門前全副武裝的士兵道:“不管戰局如何,只要他號稱是正規的國軍,倒也沒有什麼太難對付的。這幾年裡,我最頭疼的就是那些山大王,不僅騷擾百姓,還專與官府作對。成天剿也剿不完!捂住這裡,那裡又冒出來一股子。剿了舊的,新的又聚起來了。今兒看著還是老實巴的百姓,一轉臉突然就成了殺人越貨的鬍子了。我覺著,你們山城人身上,好像天生都有一種匪
似的!”雪如駁道:“你說的匪
,準確地說,應該稱做反抗
才更準確!其實,民眾的反抗大多都是因為無法忍受生活的艱難、賦役的沉重和當今這種兵匪如麻的騷擾,不堪重負之下,才揭竿而起的。反抗聲勢小的被人稱匪稱盜,可是最終能成大氣候的,不正是人們所稱讚的綠林好漢或者英雄豪傑麼?像古代的劉邦、項羽、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甚至陳勝、吳廣、宋江等,還有這會兒好多成了一定氣候、手握重兵的幾個大軍閥,不都是如此麼?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勝者王侯敗者賊’一說。反過來再說了,普通百姓誰又不想安居樂業呢?可是太軟弱、太順民了,最終也會落得個任人宰割的下場。”翰昌點點頭:“百姓的造反,從某種角度來說,對人類的進步和發展,也有著一定的敦促作用。”
“剛才沒有給你講完——我想,這也是山城宗教比較興盛的第二個原因;宗教大多都是提倡四大皆空和寧靜無為、甘於現狀的。也可以說,它是一種神的需求,也是一種社會需求,只要人們不能主宰明天,不能主宰和把握自我的命運,它就能起著對人心的安撫作用和對社會的安定作用。因為宗教大多都是提倡和鼓勵人們無慾無剛,逆來順受的。
“對於咱們這裡的百姓來說,他們的生存環境和生活重荷無疑的要遠遠外面平原地區艱難許多。因而,宗教在咱們這裡就成了人們苦難之中的一種神需求和寄託理想的一處淨土。因為,面對苦難,人的態度要麼是忍受,要麼就是忍受不了的反抗。除了遁入宗教,你無法選擇其它的迴避方式。忍受,無疑是令人痛苦而壓抑的,於是宗教在這裡相應就起到了它寄託
神夢想的作用。所以,山城這地方正象你所觀察到的,的確是造反的人多,英雄也出得多,相反,受壓抑的人和渴求心理撫
的人多,寺院廟觀於是應運而生也多了起來──這是山城宗教發達的外部原因。
“還有一個內部原因就是,這嵩山少林寺從古到今,都是子孫僧相傳。久而久之,於是也就產生了象俗家“五服家族”的嫡、堂、從堂的區分。而親疏之間也象俗家一樣分門另住。從清代以來,少林僧人就已經分到了十八個門頭也就是十八個子家族。這些門頭都各成一家,分門另住。各家都有各家的莊院、家產、田地和耕畜等,就象俗人的家族一樣,雖屬同宗同族,卻分家另過,貧富不均相互之間也存在著借貸、買賣等現象。隨著這些門頭和家族越來越多的衍生,於是圍繞少林寺就產生了這些眾多林立的‘子孫堂’但是,所有的這些子孫堂都從屬少林寺這個掌門也就是家族族長的統管。如此這諸多內部加上外部、地理加上民眾的原因,才造就了山城這地方寺、觀、廟、庵等的興盛,宗教氛圍越來越濃的文化現象。”漢昌恍然大悟“哦,聽你這番論說,我明白一點了。”學如接著說“其實,兩人在胡狼哥的軍營前跳下馬來。兩個守門的衛兵認得是縣署的兩位官長,急忙敬了個禮,接過馬去拴在院子裡的楊樹上,跑步到後面找營長報告去了。
翰昌、雪如站在軍營的院子裡,見士兵們各自正忙著收拾槍炮子彈、搬箱子扛東西,一種大戰前的緊張和躁動不安的氣氛充溢在整個兵營裡。
胡狼哥正在指揮士兵們往城牆垛子上運彈藥、壘掩體,見報說雪如他們來到時,從後面匆匆走到前面來,邊走邊拉起一條擦槍布擦了擦手上的油灰,一揚手扔了出去,快步走過來對兩人笑道:“這定嵩軍來勢還它孃的兇的!啊?
他
的!對付我這一個營,聽說鱉子一下派來了一個團!打吧!老子的隊伍閒他孃的年把子啦!弟兄們手心兒早癢啦!正想放它幾槍聽聽響兒哩!”雪如提醒他不可輕敵,又幫著他把敵我兩方面的武器兵力優勢、劣勢分析了一番。順帶還提了兩套防禦方案:一是加強城頭守兵,特別是後半夜的守兵決不可麻痺大意;二是在用兵方面儘可能地避免傷亡,不要正面硬抗,要會使一點巧勁兒。
最後,他把縣署勞士兵們的六百塊大洋
給他。正說話間,見雪如的大哥也派人用兩輛獨輪車推來了兩隻殺好的筒子羊和兩袋子白麵、青菜等食物。
雪如一面指揮家人將東西送到後面伙房,一面問:“狼哥,你派人通知樊大哥沒有?”狼哥說:“昨晚就派人送信去了。不過,樊大哥就是知道也是乾著急,援兵一時肯定是沒什麼指望的。聽說眼下前線的形勢也很緊,兵力傷亡也不小。”雪如沉默了。雖已明顯覺出這次形勢的緊迫,可自己做為民國政府的地方官,是不能明顯參與其中的,也不能組織城裡的兵壯和百姓們參與。如果地方百姓和官府參與了這些軍閥之間的爭執,不管偏袒的是哪一方,將來一旦形勢有變,就會把地方牽涉到軍閥之爭裡去,最終導致全城百姓們跟著遭殃。
當然,如果是對付土匪攻城那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動員全城百姓和縣署的所有兵力,大家同仇敵愾、全力對敵。因為,土匪攻進城來,主要目的就是燒殺搶掠。故而,雖然十分惦掛這場戰事,卻也不能公開幫什麼忙的。便對狼哥說,若有什麼他個人能幫得上忙的事,只管派人找他就是了。
胡狼哥也是明白人,嘴裡說:“你們都是文人,領兵打仗能幫上什麼忙?快忙你們的公務去罷!”因城外的槍炮和攻城聲不斷,城內百姓們心下自是惶恐不安,所有店鋪和人家一時都是關門閉戶,街上幾乎看不到有行人來往。
雪如清楚,這次戰,雙方都自稱是正規的國軍,故而與百姓的利害關係還不算太關緊。就算一旦破城而入,只要組織民間搞個“歡
”儀式,再兩次“
問”送些犒勞士兵的酒
,這些自命隸屬南方軍政府或北洋政府的軍閥,一般也不敢放任下屬像土匪強盜那樣,在所佔領地裡任意胡為,濫殺無辜的。因而通知下面各國民學校:不到緊要關頭,各學校依舊要堅持上課。只是,各校老師一定要嚴格管束自己的學生!上學、放學,都要由老師親自帶隊,一定要把每個學生安全送到家中、
待給他們的家長,不許學生到城牆上觀看兩軍
戰。
這樣,雖說戰事進行了半個多月,可城裡的幾百名學生倒也沒有一個因戰爭或彈引起意外傷亡的。
這次兩軍戰,雖說胡狼哥的隊伍佔據的地型有利,但因對方火力強猛,加之圍兵強大、武器
良,城牆的有幾十名弟兄先後陣亡,剩餘的士兵也大多掛了彩。而且,城內積存的彈藥也越來越少了。雪如見有失守的危險時,便來到城牆上,勸說狼哥不妨可以暫且棄城,帶著弟兄們乘夜悄悄撤走。先保存住實力,改
再打回來就是了。
誰知,那狼哥已經打紅了眼,且還有些頑忠的稟在內,說什麼也不肯聽:“二弟,樊大哥既然把這個城
給我,我老胡就得人在城在!人亡城亡!”雪如見他如此認真拗勁,也不好再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聲“珍重”沉甸甸地離開了城堡。
雖說狼哥立志頑抗守城,然因敵我雙方的力量懸殊過大,狼哥這一個營的兵力,最終未能抵擋住敵方的猛烈進攻而失守了。結果,包括胡狼哥在內的百十號傷兵被全部活捉了。
論說,如果胡狼哥不是腿上中彈不便行走的話,單憑他身上的輕功和硬功,對方本不可能活捉到他的。不過,即使如此也很難說——憑狼哥的
情,即使能逃得脫,恐怕也不肯丟下百十號弟兄獨自逃生。
若按這時軍閥混戰、窮兵贖武的形勢,不管哪方軍閥都在千方百計地擴大自己的兵力。而這些當兵的離家出來,行軍、打仗、賣命、擋炮子兒,統不過是為了混一口飯吃罷了。誰給一碗稠飯,他就是誰的人,就給誰賣命。故而,對願意投降的俘虜,敵方長官一般的做法都是先將他們關上一兩天,嚇唬嚇唬,然後再給一頓飽飯,編號一分,轉眼就變成了自己的兵了。用兵緊時,甚至連衣裳也不用換,問清名字,直接給下級軍官,這就是他的兵了。
可是,只因定嵩軍的兵力傷亡慘重,不僅死了好幾十號,還傷了百十號人,因惡氣難平,所以一打進城來,也不講什麼禮數了,竟貼出了告示,要將胡狼哥等百十號俘虜以山匪論罪,統統砍頭示眾,為他們傷亡的弟兄報仇。
這些年,各地大小軍閥之間,打打和和、和和打打這麼久了,真還從未聽說過有誰在戰爭結束後,會這樣大批斬殺俘虜的!
雪如聞訊後大驚!急忙和大哥等人一起商量如何營救胡狼哥。
杜老大一面令大兒子鳳音配製了祖傳的救治刀槍外傷的藥,去到定嵩軍軍營裡幫助救治傷號;一面又一邊託一位認得這幫隊伍中一個不大也不算小官的朋友,請到家中喝酒。
酒過三巡,眾人喝到臉醉耳鳴之際,大哥乘機到他兜內一張一百塊大洋的銀票兒,提出讓他想法救救被俘的親戚胡狼哥。這位倒也
仗義的,把他隊伍中的兩個當官的夥計都叫到大哥這裡。大家一同商議如何搭救。
可是,杜家要救個把兒普通士兵倒也好辦,晚上私下找個機會,悄悄放了就是!難就難在偏偏要救的正是那第一首領胡狼哥。他是首犯,目標太大,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放了他。事情一旦洩漏或被上司發覺,那可是崩腦殼兒的事呀!幾位一時都猶豫起來。
雪如道:“大家彼此都是軍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想必各位都還明白。其實,一樣都是為當官的賣命,一樣都只是為了吃糧才當兵打仗的,也都是為生計所迫,才不得不拋家棄小、四海為家的。誰也保不定將來有兵敗山倒之時、敗走麥城之啊!若大家都這樣大批地斬殺俘虜,既不合兵法規矩,也不合乎情理呵!
“當官的可以不體諒咱,咱自己可不能不體諒咱當兵啊!諸位都是英雄,在戰場上誰不噁心那些稍有風吹草動就棄城而逃的懦夫?那胡狼哥若是一介軟蛋稀屎之輩,恐怕眾位也看他不起的。他錯就錯在太頑勇啦!如此之人,如此之兵,眾位忍心他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囚場上麼?咱雖不敢說有諸葛七擒孟獲之懷,難道咱們還不如被人稱為
賊的曹孟德俠義有肚量麼?各位兄長,小弟請眾位三思!”雪如的一番話,道理明明白白,直說得那些人唯唯稱是。都一樣是當兵吃糧出身,心裡自然清楚:上司這樣斬殺俘虜的做法是有些不妥,是不符合兵法禮數的。可是,誰也不敢去充那個大頭龜、明著提出反對的話。
最後,大夥終於議出了一個計策來:因為這次要砍頭的人太多,漫說是在山城了,就是外面,也不曾聽說過的事。如果是殺三個五個,那杜家這個親戚的命除了神仙下凡,恐怕任誰也救不了他了。如今呢,好也好在要被砍頭的一下子就是百十號人!所以,大夥估摸著,斬殺到了末了,不管是守衛的士兵還是觀看的眾人都會沒了大興致了。若等到那會兒大家都大意了,興許也有可能從中做做手腳!
於是定下來:把胡狼哥放在最後面行刑。如有可能,千方百計也要留他一條命。不過,如果到時候真的局勢不允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