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塞外神魔兩番遭敗跡御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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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君集大吃一驚,俯一看,失聲叫道:“哎喲,不好!死了,死了!”翦長道:“怎麼死了?”心道:“鐵鏡心的寶劍已給與打歪,劍尖並未刺入咽喉,僅僅割傷了一點皮,怎麼就會死了?”符君集面無人,訥訥說道:“鐵、鐵大人,他,他已自己震斷經脈,沒法救了。”翦長呆了一呆,叫道:“真的?”奔上前來,一探鐵鏡心的鼻息,果然早已冰冷。片刻之間,但見他七竅血,果然是震斷經脈的死狀。

翦長還待仔細審視,沐磷大聲哭嚷道:“好呀,你們迫死了我的姐夫,咱們見萬歲爺去!”符君集急道;“有話好說。”沐磷道:“豈有此理!我姐丈給你們迫死,你們還不肯放過他嗎?”就在這時,翦長忽覺脅一麻,站立不定,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出幾步。定睛看時,只見沐磷帶來的那個年老隨從,早已站在他剛才的位置,俯審視,翦長這一驚非同小可,原來他是給那隨從輕輕一撞,將他撞開的。試想翦長身為御林軍的大統領,武功自是不同凡俗,而今竟給一個隨從撞退,連閃避也閃避不來,焉得不驚?只見那年老隨從俯一看,探了一下鼻息,便回過頭來向沐磷稟道:“姑老爺氣絕多時,果然是已經死了!”翦長見三個人先後驗過,異口同聲,都說鐵鏡心已死,這時他也到有點害怕起來,也就不再上前檢驗了。

沐磷大放悲聲,抱起了鐵鏡心的屍體便走。符君集稍定心神,上前說道:“沐小公爹,你待一會,咱們談談。”沐磷道:“還有什麼好談,我要請萬歲爺評理去。”符君集道:“鐵大人剛才口出反言,小公爹,你也是聽見的了?”沐磷道:“不,我沒有聽見!”符君集道:“小公爹你沒聽見,這裡的人可都聽見了。”沐磷道:“好呀,咱們各持一說,那就要看萬歲爺相信誰了。這些人都是你的下屬,或有所求於你,當然幫你說話。喂,張三,你聽得姑爺剛才說了什麼反話沒有?”那年老的隨從垂首稟道:“小人沒有聽見。”在座諸人,人人都知道沐磷是在撤野,但鐵鏡心是符君集與翦長迫死的,他們職位卑微,犯不著出頭和沐磷辯駁,符君集沒有問到他們,他們便都默不作聲。

符君集想了想,賠笑說道:“小公爹一時聽不清楚,也是有的。小公爹若是一定要卑職到萬歲跟前評理,有這麼多人指證,萬歲若是審明屬實,公爹、只怕、鐵大人雖然身死,也還未能了結。就是國公爹也要受到牽累。我看在同僚份上,實不想掀起風彼,得休且休了吧。依我說,不如咱們兩方都不要聲張,就當鐵大人是暴病而亡,由小公爹呈報皇上,便此算了。”你道符君集為什麼肯如此低聲下氣,原來他確是有些顧忌。要知鐵鏡心新受皇恩,甚得寵信,何況他有沐國公做大靠山,沐國公手握重兵,坐鎮南疆,皇帝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若然把鐵鏡心的“反言”如實奏上,此事牽連太大,得不好,只怕要將沐國公也要得反了。因此符君集心中想道:“這場官司我雖然贏面較大;但鐵鏡心已死,我何必再與沐國公結怨。何況我即使證實了鐵鏡心曾吐反言,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再想到還有一個陽宗海謀奪他的職位,他更不願多樹強敵了。

沐磷聽了符君集的一番話,冷冷說道,“原來你就想這樣私了了麼?”他故意裝出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經了翦長說好說歹,過了一會,沐磷的怒氣才漸漸平息下來,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也罷,也罷,我也不想與你們結怨了。”翦長道:“本來嘛,說是病死,面子上也光彩一些。”沐磷瞪他一眼,說道:“我還想更光彩一些,送靈之,要請你們兩位大人給他披麻帶孝,叩頭送喪。”符君集苦笑道:“小公爹不用吩咐,我一定來,一定來!”沐磷抱起了鐵鏡心的屍體便走,翦長道:“你們幾位送小公爹回去。”沐磷道:“不用!”他的兩個隨從左右衛護,有幾個御林軍官佐要送沐磷,都被這兩個隨從攔住了。翦長只得說道:“既然小公爹不願外人打擾,那麼咱們盡了心意,也就算了。小公爹,你辦理喪事,若要人用,儘管吩咐。”沐磷去後,符君集與翦長面面相覷,翦長道:“鐵鏡心這樣死法,真是令人料想不到。”符君集道:“我本想用鐵鏡心來誘捕於承珠,如今只好另想辦法了。”各省武師中的領袖金碩說道:“咱們有許多人,還怕對付不了他們嗎?”符君集道:“據我接獲的消息,他們來京師的一共是四個人,於承珠、張玉虎、龍劍虹,還有一個武當派的老道士七星子,這四個人都是很扎手的強敵,硬打硬拼,咱們人多,雖然立於不敗之地,卻也難保不被他們漏網。”翦長一想自己這邊的人一高手只有喬少少、符君集兩個人,確是難勝算。

正在佈置之際,忽聽得有人進來報道:“喬北漠老先生到!”翦長大喜說道:“喬老先生一來,這四個人有如甕中之鱉了!”急忙打開中門接,只見喬北漠帶著厲抗天哈哈大笑而來,喬少少喜道:“爹爹,你的兩條腿都已好了?”喬北漠道:“不是為了醫這兩條腿,我早已到了。”原來喬北漠被霍天都夫婦、張玉虎、龍劍虹等四人圍攻,他強用修羅陰煞功退敵突圍,因為元氣損傷,故此覓地靜修,一連九天九夜,閉關練功,不但恢復如初,並且連左足的少陽經脈諸也一併打通,多年來:半身不遂的病症霍然而愈!

符君集知道喬北漠的名頭,恭恭敬敬的請他上坐,說道:“今晚捉拿賊人,得請喬老先生鼎力幫忙。”喬北漠輕蔑說道:“捉拿什麼賊人,須得老夫出馬?”聽符君集說了之後,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就只是這幾個小輩麼?老夫此次南來,只想鬥一鬥張丹楓;其次嘛,若是霍天都夫婦聯手,我也還有興趣和他們一斗。其他的人麼,嘿,嘿,可不在老夫眼內,我若出手,那就是降低了我的身份了。”翦長急忙勸道:“這四個小賊,雖然都是後生晚輩,但他們是劫貢物的主腦人物,捉了他們,管教老先生天下揚名,當今皇上也定然有封賞。”喬少少也道:“爹爹,你就替我們押陣吧。”喬北漠想了一想,說道:“好吧,我今晚就陪你們湊湊熱鬧吧。若是當真捉拿不了,老夫再出手也還不遲。”其實喬北漠此次親自登門,本來就是有意幫助兒子成名的。原來他已知道了霍天都回轉天山,又打聽到於承珠等人入京,他一想自己的‮腿雙‬已經痊癒,即算霍天都夫婦聯劍而攻,他也有把握取勝。何況霍天都又已回去,還有何人是他敵手?他打算今晚只用厲抗天與喬少少上陣,自己暗中相助,大約便可以手到擒來。

符君集聽得喬北漠答允助陣,心中大喜,當下筵席重開,便在席間作了部署。符君集唯恐有失,將大內的八名高手也都調來。

席散之後,已是黃昏時分,眾人歇息了一會,待到二更,便即出發,經過鐵鏡心的府邸時,隱隱聽得裡面誦經唸佛之聲,想是在辦喪事。翦長冷笑道:“這小子畏罪自殺,少了一個人分功,對我們更有好處。”喬少少卻想起沐磷那兩個古怪的隨從,悄悄的向父親說了,喬北漠聽得居然有人能夠把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反震回來,也是吃驚不小,心中想道:“待我今晚回來,非得立即找這一個人試試不可。”隨同符君集、翦長二人出發的,除了禮聘來的喬家三位賓客之外,有大內的高手衛士八人,御林軍的將領十六人,另外有各省武師二十二人,共是五十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門,便分成四路,直撲西山。

一路上都沒有碰到可疑的人物,三更時分,到了西山腳下,符君集笑道:“於承珠與張玉虎在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卻這等疏於防犯!”翦長道:“她怎知道我們的消息這樣靈通,大約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大舉而來。”四路人馬會齊,將玄妙觀四面包圍,等了會,絲毫聽不見裡面有何聲息。翦長便選了兩個輕功最好的大內衛士入觀內探查,看看於承珠他們到底在不在裡面?原來他們怕於承珠的暗器厲害,若是一窩蜂的破門而入,縱然捉得賊人,自己這方也要傷亡不少。

這兩個高手衛士跳進此觀,有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許久許久,都不見出來。翦長大為奇怪,心道:“就算他們遇到偷襲,也總會發出聲來。何況這兩個人的輕身功夫甚是高明,即算打不過,難道逃也逃不掉?”翦長躊躇一陣,再選了兩名通聽風辨器的高手入去窺探,哪知入去之後,又是毫無聲息,久久不見出來。

喬少少道:“我不怕於承珠的金花暗器,待我和厲抗天入去,將他們趕出來。你們可得小心,不可讓他們漏網。”當下取出摺扇護身,與厲抗天跳入道觀。

道觀裡陰森森,毫無聲息,兩人自外而內,搜索進去,搜遍了十幾座禪房,都不見有人。喬少少道:“莫非他們聽見風聲,早就走了?”厲抗天道:“後面還有一座老君殿。”來到殿前,但見殿門緊閉,厲抗天笑道:“必定是藏在這裡面了。喂,於承珠,你出不出來?”裡面隱隱傳出一縷極微細的冷笑之聲。厲抗天道:“你留心她的金花暗器。”提起獨腳銅人,向殿門一撞,轟隆一聲,兩扇鐵皮包著的大門,竟然被他一下撞開!

大殿正中供著老君神像,兩旁供著十八尊雷部諸神的神像。喬少少奇道:“我明明聽見笑聲,怎的不見有人?”厲抗天眼光一瞥,發現兩旁各有一尊神像,形貌非常古怪,彎發勾鼻,一黑一白,相映成趣。厲抗天想道:“這是什麼神?”心念未已,忽見黑臉神像上的一雙眼珠忽然轉動了一下,臉上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厲抗天恍然大悟,喝道:“什麼人在這裡裝神鬼?”提起獨腳銅人,便向那尊“神像”當頭砸下!

厲抗天天生神力,這一下當頭重壓,力道何止千斤?那“神像”突然發出一聲怪笑,抬起手來,竟然將他的銅人托住。就在這時,喬少少也發覺了那尊白臉“神像”有異,他比厲抗天陰險,並不喝破,一按扇子的機括,驀然間就向“神像”的出兩支毒箭,只見那兩支毒箭剛剛沾著“神像”就跌了下來,竟似是那“神像”的膛塗滿油脂一樣,被毒箭中,毫無傷損。

喬少少這一驚非同小可,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兩尊“神像”同時躍起,哈哈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去。你這兩個小鬼來得去不得了!”厲抗天急忙向後躍出,說時遲,那時快,綠光一閃,那個黑臉怪人手持玉杖,倏的打來,厲抗天將獨腳銅人一擋,“鐺”的一聲,有如打巨鍾,震得他耳鼓嗡嗡作響,銅人身上競給他打了一道杖痕,厲抗天的虎口痠麻,銅人幾乎掌握不住。

那個白臉怪人這時也從神壇上跳了下來,喬少少溜滑得很,一閃閃到他的背後,鐵扇疾揮,接連點了他背心的“維道”

“巨瞬”

“歸藏”三道大。喬少少的點手法自成一家,狠毒非常,只要被他點中一處,登時可令對方全身寒戰,氣力毫無。他知道這兩個怪人厲害,一出手便用了看家本領,以重手法連點三處大。但聽得卜、卜、卜三聲悶響,那怪人的三處道都給他點個正著。但說也奇怪,那怪人卻是紋風不動,喬少少但覺肩頭所著之處,軟綿綿的毫不受力,幾乎立足不穩,向前傾跌,而且他因為運動真力,虎口反而到痠麻起來。那怪人哈哈笑道:“喬老怪的獨家點手法,原來也不過如此!”敢情他竟是故意讓喬少少點中,試他的點本領的。

喬少少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就在這時,但聽得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厲抗天的銅人身上,接連被那黑臉怪人的玉杖擊了七八下,得他連連後退。那兩個怪人叫道:“蠢娃兒,到了這裡,還想逃嗎?”身形疾起,從他們的頭頂飛過,搶在前頭,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一個轉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倏的就向他們抓來。

且說符君集他們圍在道觀外面,忽聽得兵器碰擊之聲,悶雷般的一聲聲傳了出來,翦長又驚又喜,叫道:“他們在裡面動手了!”把手一揮,一個御林軍將領舉起鐵錘,一錘將大門擊破,八個大內高手和七個御林軍將領先擁進去。

喬北漠只道是他們在裡面與於承珠、張玉虎手,雖然聽得兵器碰擊之聲,卻不以為意,後來越聽越覺不對,喬北漠大叫一聲“不好”腳尖一點,似大鳥一般,在隊伍的後面騰空飛起,越過了十幾個武師,也撲入了道觀。

符君集率領的八個大內高手先到了老君殿,剛剛踏入殿門,便聽得“砰”的一聲,厲抗天被那黑麵怪人抓起,擲了出來。符君集的兩個副手不知厲害,雙雙奔上,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那個黑麵怪人伸手抬腳,只是一個照面,砰,砰兩聲,那兩個大內高手又給他擲出來了。

符君集大吃一驚,定睛一瞧,大聲叫道:“黑白摩訶!”急忙轉身,扶起厲抗天便待逃走,黑摩訶大笑道:“你也給我躺下來吧!”聲到人到,符君集橫劍一唰,突見黑摩訶身軀一晃,長臂直伸,雙指已對準了他的眼睛,符君集的一手上乘劍法,本就沒有施展的機會,急忙向後仰身,左手往上一格;黑摩訶趁勢向前踏步,伸足一勾“咕咚”一聲,符君集也倒在地上了。

黑白摩訶乃是兩個專門和獨腳大盜做買賣的珠寶商人,武功高強,出手狠辣,對黑白兩道全不賣帳,上至大內高手,下至各省有名的捕頭,提起他就覺頭痛,幸而最近幾年,不見他們在江湖上面,公門中人才得比較安靜,有人推測這兩個怪人已金盆洗手;也有人推測他們發了大財,已迴轉印度老家去了,想不到他們卻突然在這道觀之中面。

黑白摩訶的名字從符君集口中一說出來,接著不過一個照面,符君集就被黑摩訶擊倒,擁進道觀來的大內高手、御林軍將領和各省武師嚇得魂飛魄散,發一聲喊,轉身便逃。翦長喝止也喝止不了,只得獨自上前,希望能稍為攔擋一下,好待喬北漠趕來穩定軍心。

黑摩訶擊倒了符君集,方自哈哈大笑,陡然間一股勁風從背後撲來,黑摩訶反手一勾,但覺觸手如冰,黑摩訶使出瑜枷術的功夫,從對方的掌握中滑了出來,手臂一伸,一拳擊去,這一著大出對方意外,饒他身懷絕世武功,亦自躲閃不開,只聽得“篷”的一聲,一個龐大的身軀凌空飛起,黑摩訶也給他的反力震退三步。這個突如其來的人正是喬北漠。他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七重,遠非喬少少可比,黑摩訶中了他的一掌,亦自覺得遍體生寒。

雙方換了這招,都知道對方是誰。黑摩訶叫道:“喬老怪,來,來,來,剛才這一下未分輸贏,咱們再鬥三百回合!”喬北漠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不答黑摩訶的話,先向白摩訶撲去。

原來白摩訶這時正在追趕喬少少,喬少少比厲抗天溜滑很多,借家傳的“移形換位”功夫,居然躲過了白摩訶的三招,可是他的武功究竟與白摩訶差得太遠,剛剛跳下石階,就被白摩訶一個劈血掌將他震得搖搖墜,移形換位的輕功哪裡還能施展!白摩訶長臂一伸,“嗤”的一聲,撕裂他背上的衣裳,第二掌就要將他拍暈,忽然聽得哥哥叫出“喬老怪”的名字,白摩訶心中一凜,掌勢將發未發;喬北漠來得快,在黑摩訶的話聲未停,他已凌空撲來,攔在喬少少的前面,硬接了白摩訶的一掌。

白摩訶的武功卻比他的哥哥稍遜一籌,雙掌相,喬北漠退了兩步,他卻退了三步,掌力上略略吃虧也還罷了,喬北漠修羅陰煞功所發出的那股陰寒之氣,卻循著他的手少陽經脈直攻心頭,白摩訶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急忙運氣抵禦。喬北漠這才喝道:“好呀,黑白摩訶,你們居然敢欺負我的兒子,來,來,咱們今就決個雌雄!”黑摩訶舉起了綠玉杖,一招“龍躍深淵”杖頭吐出了一道綠光,立即戳到了喬北漠的背心。喬北漠試過黑摩訶的一招,知道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輕敵,一個“盤龍繞步”避開,就在老君殿上,拿起了一個鐵香爐,旋身一轉,白摩訶這時已調勻氣息,也舉起了白玉杖打來,兩寶杖將鐵香爐敲得叮鐺作響,有如古寺鐘鳴,震人心魄,打得老君殿內,香案跌翻,神像倒地。各省武師幾曾見過這等陣仗,心膽俱寒,剛剛踏進門來,腳步未曾站穩,又爭先恐後的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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