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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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同睿兒告別。
酷熱難耐的季節,惟有山裡還保留有天的清涼,綠蔭下碎金點點,花開紅樹亂鶯啼。
睿站在樹下出神,見我走過來,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手,將我一把拉過去,緊抱在懷裡。他的頭埋進我的頸項間,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汗香和熱氣不斷傳來。
我貼著他的臉,說:“我去去就回來。”
“那是打仗。”他喃喃,更摟緊了幾分。
“我又不會上戰場。城裡還是很安全的。也許子會簡樸一點,但是,沒有宮廷裡的勾心鬥角,生活一定會更自在。”靜慈庵的頌經聲悠悠地響在耳邊,襯著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彷彿具了靈
,風吹下,在竊竊私語。
我問睿:“和容嬸嬸過得慣嗎?”
“她待我極好,我的衣服都是她親手縫製的。”
“羊有跪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她雖不是生母,於你卻有養育之恩。一定要孝順她。”睿應了一聲,問我:“姐,他對你好嗎?”我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韓朗文。
我笑:“他沒有對我不好。”睿兒冷哼了一聲。
我笑,摸著他的頭髮“好好唸書,等我回來。”dernièrefois。onadecidesevoir“姐…”他抬起頭看我,眼睛裡是濃濃不捨“你可不可以不走?”我心裡就像是被刀一寸一寸地割著,緊抱住他。
“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七年為期,姐姐會平平安安回來,你也要平平安安長大。若我們都遵守了約定,姐姐便哪裡都不去了,我們就守在一起過子,好嗎?”睿的眼睛裡閃耀著興奮“可是,你也說過沒有什麼人可以陪伴誰過一輩子。”
“所以,必須經歷分離啊…”睿拉緊我的手。他說:“姐,我等你回來!”眼睛裡卻是有晶瑩的體在滾動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約的這七年,都有點說大話了。心裡一陣痛楚,只得把睿摟緊。此去經年,不見他,終牽掛。
“二位施主,這樹,還是莫靠近的好。”一個女聲忽然響起。
我和睿轉過頭,見一個容貌甚是美麗的女尼雙手合十,恭敬地站在一處。剛才那話,就是她說的。我仔細看,更覺得這張臉是陌生又秀美。她的年紀該不輕了,可保養得很好,那雍容的姿態更是讓人肅然起敬。
我問:“師太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那位女尼微笑一下,道“只是這槐樹,還是莫靠近的好。”我疑惑“這樹有什麼不對的嗎?”
“施主不知,槐正為鬼木,是由那些超度不了的鬼氣凝化而成。本庵這株槐又有百年樹齡,其上的鬼氣更是沉重。這附在樹上的‘木鬼’怨氣對人不利,靠近者若體弱,病情易加重;所有心願者,則遇事不順。”睿卻問:“靜慈庵是佛門之地,為何還有此惡的鬼木存在?”我拉他一下“既然不吉利,那我們還是走開吧。”走出一段路,我回頭,那位女尼還佇立樹旁,含笑看著我們,嘴
扇動。她的身後翠綠一片,夏
景
非常
人。
她在說:“後會有期。”跪在佛前,求了一簽,一看,是詩兩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心中一顫。
“是什麼籤?”睿湊過來想看。我迅速收了簽在袖子裡“好籤,一路平安。”太后還在避暑未回,我進宮向皇后辭行,正巧話說一半,陳弘和陳煥也結伴來給皇后問安。莊皇后一邊拉著我的手,一邊招呼兩個兒子過來“快多看看你們念兒妹妹,她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得來了。”陳煥問我:“你還當真要跟著去?簡州是戰亂之地,外風沙又那麼大。你這嬌滴滴的花樣的人,小心一下就給吹枯萎了。”我笑“夫唱婦隨。”莊皇后滿意地點頭“念兒到底是我們陳家的女兒。”陳弘卻一直沒有說話。
我退下來後並沒有急著離去。宮中荷花也開得正好,兩個還年幼的小公主正在水榭上嬉戲。我遠遠看去,只見孩子們個個玉雪可愛,天真漫,愉悅的笑聲迴盪在水面。
記得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陳弘走了過來。我問他:“我聽說北朝國內正加緊練兵,可是真的?”陳弘苦笑一下“他們何時不在練兵?”
“可是,這次不同。這一仗,會打很久。”陳弘卻一笑“不會很久。”我已經隱隱覺得不妙“殿下這次是要帶兵吧?”他點點頭,踱上通往水榭的九曲橋“父皇教導,百姓養大,我總得有所作為。何況,那人已經遠遠超敢在我之前,他還是一屆書生呢。”這樣的追趕,用無盡頭呵。
我跟在他身後“那麼,江東一帶造反,皇上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要徼的。”
“聽說這次造反與以往不同,面廣且散,打擊起來,兵力分散,效果並不明顯。再有北朝戰事分心,皇上很是惱火。”
“是啊。”陳弘鬱郁“內憂外患。當初你居然一語成讖。”我苦笑:“我多願不是。”陳弘停下來,轉頭看我,忽然問:“韓朗文對你可好?”我苦笑一下,不作答。
“聽說韓府裡還住著一位貌美姑娘,外面傳說她雖出身勾欄,卻高潔不染,遠把正室那位郡主比了下去。”我卻沒什麼觸,反而笑起來,譏諷道:“齊人有一
一妾。”
“三年之痛,七年之癢。你們這算是什麼?”
“殿下說笑,其實婚姻就是如此,充滿了失望。”陳弘看出我的寂寥和苦悶,嘆一口氣“著實委屈你了。”小公主們看到我們,紛紛跑過來,拉著不放,要我們陪著玩耍。陳弘溫和一笑,就隨著她們拉走了。和煦陽光中,他的笑臉儒雅俊朗,輕鬆地彷彿連記憶都沒有承擔。
他也知道,這樣悠閒的子已經不多了。
動身南下那,天下著雨,空氣清涼。花瓣飄落池水中,點點碎白。
蘇嫻抱著孩子,站在簷下送我們。她秀美的臉上有著幾分愁容。我衝她笑笑:“你要注意身子。好好照顧好孩子。”她也說:“姐姐也請多保重,邊寒冷,風沙也大,您要受苦了。官人就託你照顧了,妹妹會在這裡為你們祈福的。”表情誠懇,也是真心關切的。我同她,除開身份,命運其實相差無幾,誰有資格笑誰呢?
韓朗文留了好幾個麻利的丫頭和老媽子給她。兩人依依不捨的話別,我先上了馬車。
蘇心月是個聰明人,我敬她一分,她報我三分。像她這麼知道分寸的人可真不多,從她身上,我也學到不少東西。
韓朗文終於也上了車,坐在我身邊。
我們夫倆對望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握了握我的手,敲了敲車壁。車伕鞭子啪地一聲響,車啟動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