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一個通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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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時三十分,主人田利東夫婦,才陪著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中年人,一齊來到了客廳。
那中年人的一雙眼,幽幽地像是在閃著綠光,大廳中便增加了一層神秘的氣氛,各人都靜了下來,個個都臉帶驚奇地望著那人。
我仔細打量著那個“召靈專家”發覺他眼神之中,確乎有著一種奇異的光彩,那種光彩,使得他看來,本身就像是一個幽靈!
那“召靈專家”確實的年齡,很難估計,大約總在五十歲上下,面十分瘦削,這個人的面型,是屬於一看便不容易忘的那種。主人夫婦和召靈專家一出現。神秘的氣氛,越來越濃了。
主人點頭,向眾人招呼著,眾人也都站了起來,作為回禮,只有在屋角的那個留著小子的人,仍是大模大樣地坐著,臉上的黑眼鏡也不除下來。
田利東面上現出了一個不滿的神,以他的社會地位而論,確是很少受到這種不禮貌的對待的。但是他卻並沒有出聲。這些情形,都仔細地看在眼中,使我對那人,更加留意。
田利東咳嗽了一聲道:“各位,我向大家介紹杜仲先生。”那“召靈專家”欠起身來,使我注意的是,他向人抱了抱拳。這是一種幾乎已被人遺忘了的中國禮節,我再向他望一眼,他面上仍是籠罩著神秘的氣氛,可以說毫無表情。
田利東按著又道:“杜先生是召靈家,嘿…召靈這件事,我也不十分相信,但杜先生聲言可以做到,在座各位,也不是外人…”他講到這裡,不由自主,又向那留著小子的人看了一眼。
在他的行動中,我可以肯定,田利東一定是不認識那個人的。那個人,可能是知道這裡會有很多客人來,而藉詞混進來的。
我雖然已經勘破了那人的身份,可是在這裡,我既不是主人,當然也不便出面干預,只有多加註意。田利東接著道:“這次事情,還希望各位,最好不要向外宣揚!”田利東話才講完,那位胖董事長,一連講了七八聲“一定照辦”才罷。
我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五十分了。只見田利東坐下之後。杜仲召靈專家,他的名字,分明是杜撰的,那是一味中藥的名稱站了起來,緩緩地從一個皮包中,取出了兩指頭
細的香來,一直劃了好幾
火柴,才將香點著。
我推測那姓杜的,可能是一個高級催眠術的專家,而絕對不是什麼召靈專家。
此際,看了他突然點著了兩香,我又不
懷疑起他不知是否另有目的來。
但是,我仔細地嗅了嗅香味,卻又不覺有異狀。
杜仲將香點著,平舉著,慢慢地來到鋼琴旁邊,將香在一隻小ㄆ恐校緩緩地舉起手來,道:“關燈!”無論是一舉一動,甚至聲調神情,那位召靈專家都顯得異常神秘。
在一旁侍立的二人,向田利東望來,田利東道:“照杜先生的吩咐去做。”
“拍”地一聲,水晶吊燈熄了。就算那盞水晶吊燈亮著,因為大客廳實在面積太大,光線也不是十分強烈。如今,大吊燈一熄,客廳之中,更是一片黑暗。好一會,我什麼也看不到,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我才看到那幾點香火,剛好將那架大鋼琴,籠罩在一層深紅的光芒下。杜仲就站在那幾點香火的旁邊,幽紅的香火。映著他的面龐,使他看來,像是非洲腹地的巫師,神秘怪異到了極點。
大廳中一點聲音也沒有,我向各人看去,當然看不清楚他們的臉面,但是卻可以意識地覺出,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仲的臉上。我深信杜仲的行動,一定有著目的,但我卻想不出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來。或許他只是設計一個騙局,來騙田利東夫人的錢吧?可是,盤桓在我腦中的另一些事,卻不容許我將問題設想得如此簡單。
我相信“湯姆生25”就是湯姆生道二十五號,也就是目前在舉行著這個充滿神秘氣氛的降靈大會的地點。到目前為止,我仍然未能夠在這兩者之間。找出什麼聯繫來。杜仲的雙眼,似開非開,似閉非閉,頭微微的昂著,嘴掀動,發著聽不出聲音的話。
突然間“當”地一聲響,衝破了靜寂,接著,又是一連十一響。那是一座自鳴鐘在報時,已然是夜午了?鐘聲引起了一陣耳語,黃彼得也對我低聲道:“當心,時間到了!”黃彼得的話,才一講完,鐘聲兀自悠悠未絕之際,杜仲突然以夢遊人一樣的聲音叫道:“聽!”客廳中立即又靜了下來。
一陣清脆悅耳的鋼琴聲,陡地響起。
那一陣琴聲,分明是從鋼琴中傳出的,但這時,鋼琴面前,卻並沒有人,而且,琴蓋也仍然緊緊蓋著。
黃彼得輕輕地磁了一碰我,道:“你怎麼解釋?”我低聲道:“很容易,一座小巧的錄音機,便可以達到如今的目的了。”我還聽到田太太的啜泣聲,突然間,杜仲踏前了一步,面上的神,更加嚴肅了,他來到了空無一人的鋼琴椅上,微鞠了一躬。道:“蘿絲小姐,你回來了,讓所有的客人,仔細欣賞一下你的琴聲。你為什麼不將這個鋼琴蓋揭了開來呢?”在杜仲講那幾句話的時候,我幾乎笑了起來,因為他的言語以及態度,委實是太滑稽可笑了,簡直就像是個瘋子一般。可是,在他那幾句話一講完之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我看得非常清楚,只聽得像是有一個少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在這樣的境地之中,聽到了那樣的一下幽幽的嘆息之聲,的確是很令人骨悚然的。緊接著,鋼琴的蓋已然慢慢地自動地揭了開來。
在鋼琴旁邊,只有杜仲一人。
而杜仲的雙手,正放在前,人人可見,揭開琴蓋的,莫非當真是蘿絲的靈魂?大廳中增加了不少濃重的呼叫聲,我正在設想。杜仲可能是一個魔術師,利用黑暗的光線,用黑絲將鋼琴蓋提了起來。這樣做法,對於一個能幹的魔術師來說,絕非什麼難事。
可是,另一件費解的事.又突然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在琴蓋被揭開後,琴鍵正在跳動著,完全像有兩隻手在上面按動一樣!
叮冬的琴聲,本來是十分悠揚動聽的,可是此際,卻籠上了一種鬼氣,令得人呼急促,使人遍體生寒,如臨鬼域!
琴鍵的自動跳動,這當真是難以解釋的事,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琴鍵停止了跳動,琴聲也停了下來。
杜仲又向著空無一人的凳子道:“蘿絲小姐,你可願和你的姨媽,說上幾句嗎?”田利東太太歇斯底里地叫道:“蘿絲,有什麼話,快對我說啊!”杜仲接著,便後退了一步,道:“田太太,她有話要和你說,希望你走近來。”田太太的身形,顫巍巍地來到了鋼琴旁邊,她雙手微微發抖,向前摸索著。
杜仲立即阻止她的行動,道:“田太太,靈魂是摸不到的。”就著幽紅的香火,我可以看出田太太已經滿面淚痕,道:“蘿絲,你有什麼話,快說!”杜仲伸出一隻手來,道:“田太太,蘿絲的話,一定要通過我的掌心,才能使你聽得到,你將耳朵貼在我的手掌上來。”田太太點著頭,依言而為,把耳朵貼在杜仲的掌心,一動不動地傾聽著。
她側著頭,面部恰枚宰盼遙我可以看到她面上的神情變化,忽憂忽喜,最後,變得十分嚴肅,道:“蘿絲,一定要這樣麼?”在這些時間中,我們什麼也沒有聽到。
但是,看田太太的情形,她顯然是聽到了什麼的,她發出了一句話之後,又點了點頭,道:“蘿絲,既然你如此說法,我自然照你的話去做…好…好,我答應你,不講給任何人聽。”她講完了那幾句話後,又失聲叫道:“蘿絲!蘿絲!”杜仲將手慢慢地放了下來,道:“她的靈魂,已然遠去了!”田太太重又起淚來,叫道:“利東!利東!”田利東立即道:“開燈!”大吊燈又亮了起來,田太太走到田利東的面前,道:“利東,蘿絲說…”她才講了三個字,便突然住口不言。
我自始至終,只是盯著那個召靈專家,黃彼得低聲道:“你信了麼?”我立即道:“不,我一點也不信,這其中一定有重大的陰謀!”我的話可能說得大聲了些,每個人都向我望了過來,杜仲的面上死板板的,毫無神情地瞪著我。田太太道:“不對,杜先生的確將靈魂召來了,我親耳聽到她對我說了話!”我聳了聳肩,道:“彼得,我們走吧!”這時候,我也發現那個一直戴著太陽眼鏡的人,也已經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黃彼得和其他人幾句寒暄,使那人比我們先出門。
等到我們出去的時候,只見那人已然登上一輛街車,幸而我眼尖,還能看出那輛街車的車牌。
在歸途上,黃彼得問我:“我也同意這其中一定有陰謀,但是杜仲所做到的一切,不是太神秘些了麼?”我答道:“乍看,像是十分神秘,其實有許多,都是容易解釋的。”黃彼得道:“不錯,琴蓋可以用黑線吊起,琴音可以用小型錄音機達到目的,甚至田太太聽到的話,也可以由小型錄音機,通過杜仲的手掌,以極微的音量,送入田太太耳中,但是,琴鍵怎麼會自己跳動呢?”我想了一想,道:“只怕那架鋼琴中,另有我們所不知的古怪。彼得,我決定今晚,再到田家的大廳中去查勘一番。”他轉過頭來望我,道:“你準備不經過主人的同意就行事麼?”我點了點頭,道:“是的。”黃彼得半晌不語,道:“可要我和你一起去?”我想了一想,道:“不必了,你也有你的事,你首先要清楚,田太太在杜仲的掌心中,究竟聽到了一些什麼話!”黃彼得道:“我儘量去設法。”說話之間,車子已經到了我家的門口,
面駛來了一輛街車,我一看那車牌,不由得震了一震,連忙打開車門,一躍而下,用手將那輛街車攔住。
因為那正是我適才看到那個留著小子的人登上的那輛,居然會在我家的附近出現,我現在是不能不問上一問。
我立即問司機,道:“剛才你的客人,可是一個留著小子的男人?”司機點點頭道:“不錯。”我立即道:“他是在那裡下車的?”司機望了我一眼,道:“你是什麼人?”黃彼得走了過來,替我解了圍,他道:“我是私家偵探!”司機順手向前面一指,道:“在那裡下車的!”我循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心中不“怦怦”亂跳,的士司機所指的,正是我家的門口!我連忙又問了一句:“你沒有
錯?”的士司機不耐煩地向我望了望,道:“當然不會
錯!”我回過身來。對黃彼得道:“在田家的時候,你可曾經注意那個留著小子,戴著黑眼鏡的人?”黃彼得道:“我未曾注意,什麼事?”我想了一想,決定還是不多說的好,因為事情茫無頭緒,要說也無從說起,我只是道:“沒有什麼了,明天,我將今晚再到田家去的結果告訴你!”黃彼得叮囑道:“小心些,私自進入人家的住宅是犯法的!”我笑了一笑,道:“只要你不通風報訊就行了!”我們兩人分了手,我取出了鑰匙,準備由前門進出,可是一轉念間,我卻轉到了後門,推了一推,後門鎖著,仔細地看了看鎖孔,又沒有撬壞的痕跡”後門的鑰匙。一向是由老蔡保管的。當然,如果有百合鑰匙的話,要將門
開,也並非難事,可是,那個傢伙,他從田家出來之後,逕自到了我的家中,是為了什麼事情呢?我在後門口徘徊了半晌,總覺得事情非比尋常,我決定先偷入我自己的家中,看個究竟,我退後了幾步,抬頭看時,二樓有一扇窗打開著,要從那扇窗爬進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到兩分鐘,我已達到了目的,推開了門,在黑暗中仔細傾聽。這時,已經是夜午了,照理,老蔡早就應該睡了,可是,我卻聽到,他像是在對人講話,由於他的聲音不高,我又在樓上,因此,我只聽得斷斷續繽的幾個字,那像是他向一個人在哀求著什麼,道:“我…實在…不能…再…不能…”我心中一凜,身形飄動間,已然下了樓,老蔡的聲音,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又聽到老蔡嘆了一口氣,我悄悄地向他的房間掩去,到了房門口。才道:“老蔡,你在作什麼?”我那句話才一出口,就聽得老蔡的房中,傳來“砰”地一聲響。
我心知事情有異,連忙抓住了門把,可是門卻下著鎖,我連忙道:“老蔡,你沒事麼?”老蔡的聲音顯得很不自然,道:“我已睡了。”我道:“那剛才和誰在說話?”老蔡道:“沒…沒有啊,怕是我在講夢話吧。”我道:“你快將門打開來!”過了一兩分鐘,老蔡才開了門,我一步踏了進去,四面看了一看,只見一張椅子跌倒在地上,其他並沒有什麼異狀,我望定了老蔡,開門見山地道:“老蔡,你有什麼事在瞞著我?”老蔡神一孌,道:“沒有,阿理,我怎會有事瞞…著你。”他的態度,令我更是心中大為起疑,可是老蔡是看著我長大的,他實在不應該有什麼事情要瞞著我的!
我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望著老蔡,他的態度,顯得十分忸怩不安,道:“阿理,你…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老蔡,有一個留著小子的男人,進了我們的屋子,你沒有見到他麼?”老蔡的面,變得更加白了,他的聲音甚至在微微發抖,道:“沒…有。”他口中雖然在說“沒有”可是他的神情。分明已表明他見到了那個人,但是,他為什麼又要代那個人隱瞞呢?如果說老蔡竟會和什麼人串通來害我,那是不可想像的事。
但是如今,這不可想像的事,已經擺在我的眼前。我“嗯”地一聲。故意道:“那也許是我錯了,你快睡吧,我還有事要出去。”老蔡唯唯答應著,我裝著疑心已然消解的神態,走出去了,在客廳中坐了一會,熄了燈,放重了腳步上樓梯,可是一上樓梯之後,又立即走了下來,隱身在黑暗之中,望著老蔡的房門。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蔡的房門,慢慢地打了開來,他的光頭,探了出來。左右看了一回,又縮了回去。我清晰地聽得他在說:“快走!”緊接著,一個人鬼鬼祟崇地從他的房中,走了出來,一看那人身形,我已經可以料定,那正是在田家惹我注意的那個人!我心中暗暗冷笑,仍然不動聲。那人出了老蔡的房間之後。輕輕地向前走著,我看他走出的方向,乃是向通向地窖的一扇門走去的,就悄沒聲地跟在後面。
果然,來到了通向地窖的門旁,那人取出了鑰匙,將門打了開來。
我只到一陣痛心,因為地窖的鑰匙,也是由老蔡保管的,如今竟落在那個人的手中,那麼,那人的行事,當然是全部和老蔡串謀好了的!
我心中不,暗暗
嘆:連老蔡也不能相信了,我還能相信什麼人?
我一等那人,推開了地窖的門,立即一個箭步,竄了前去,在他剛要將門關好的時候,趕到了門前,伸手將門推住,冷冷道:“朋友,不必再玩把戲了!”那人像是陡地吃了一驚,立即向下躍了下去,我只聽得一陣“乒乓”之聲。
地窖中漆也似黑,我站在門口,無疑是暴了身形,因此,我也立即一躍而下,屏住了氣息,厲聲道:“這裡並沒有其他的出路,你還想能逃得出去麼?”我聽得一陣
息聲,在我丈許開外,傳了過來,我繞了一個半圓,雖然看不見什麼,可是我
據聲音的判斷,已繞到了那人的身後,正當我要向那人撲去的時候“拍”地一聲,地窖中的電燈立即完了。
這一下變化,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首先向前“呼”地擊出一拳,立即抬起頭來看時,只見站在地窖門口的,正是老蔡。我後退一步,以背靠牆,準備接老蔡和那個人對我的攻擊,可是當我看到了那個留小子的人時,我不
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雖然我眼前沒有鏡子,但是我相信我的神情,一定是滑稽到了極點!那個留小子的男人,上的鬍子已經不見了,黑眼鏡跌在一旁,帽子也滾在一邊,一頭長髮,雖然還穿著西裝,但分明是一個女子。而且,這正是我的寶貝表妹紅紅,她正在用力地
她的小腿,想是剛才摔了下來,跌得著實不輕!
我了一口氣,正想大發脾氣,可是我看到了兩樣東西,又將我的火氣,消了下去。
我所看到的第一樣東西,是地窖中紅紅的行李,和一張帆布。接著,我接觸到了紅紅充滿幽怨、含著淚水的眼光。
我嘆了一口氣,道:“紅紅,你這算是什麼呢?”紅紅不回答,反倒“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我望向老蔡,老蔡苦著臉,道:“紅紅一定不讓我告訴你,她說,我一講出來,她就跳海去。”我搖了搖頭,道:“那麼,她本沒有離開過這所屋子?”老蔡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我走到紅紅的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她穿的是我的西裝,我立即又明白了,紅紅,在我和黃彼得講話的時候,躲在衣櫥中的是你?”紅紅不望我,倔強地道:“是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