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九節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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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已經看不見東西，他尖叫著，整個人猛然跳起，雙手發瘋般在身上亂抓，從腐蝕化的戰鬥服下面摳出一團團。與之連接的皮膚被撕裂開來，出淡黃的皮下脂肪，佈滿紅血管的肌。從體表淌蔓延的酸落在身上，產生了難以忍受的癢痛，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啃齧，無法擺脫，只能拼命掙扎，卻永遠無法緩解痛苦。

更多的增援部隊從陣地後方衝過來。無論軍官還是士兵，誰也沒有想要後退一步。他們結成戰鬥隊形，以搏和擊方式互為掩護，狠狠上密集的生物狂。

在這種時候，退後就意味著死亡——那些怪物不是人類，它們本沒有戰俘的概念。逃跑是死，投降也是死，還不如轟轟烈烈像男人一樣戰死。

一名中尉控制著聯裝機炮，發散思維不斷鎖定一個個攻擊目標。在他的旁邊，一名士兵揮舞碳素戰斧於掉撲過來的變異生物。兩個人配合默契，腳邊已經堆起厚厚一層血碎屍。機炮不斷噴吐著熾熱的火舌，密集的彈雨將躲避不及的怪物紛紛擊落，士兵雖在息，臉上卻帶著勝利者的才有的微笑。

“沒錯，就是這樣，狠狠蹂躪這些狗雜種——”中尉打得起，一邊朝遠處猛，一邊衝著士兵大聲讚賞:“它們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只是一群沒腦子的混蛋白痴。打完這一仗，老子就能踩著這些垃圾的屍體獲得晉升，到時候…”亢奮的話語驟然中斷，中尉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聽到炮座裡傳來空的悶響，炮口也再沒有噴出火舌。

炮彈…打光了。

無比冰寒的涼意瞬間貫穿全身。

中尉猛然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如海般蜂擁過來的變異生物。在如此近的距離，那些原本是人類的面孔看起來無比猙獰。它們像螞蟻、蝗蟲、老鼠、蟑螂…這幫怪物彷彿是從餓鬼界爬出來的萬年饕餮，大張著嘴，帶著腥臭的涎水，鋒利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嚎叫著朝自己猛撲過來“雜種們，我**個**——”中尉瘋狂暴怒的詛咒，瞬間被淹沒。

指揮所裡一片混亂。

人們在奔走呼喊，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文件。沒人顧忌什麼該死的洩密，潔白的紙面上佈滿鞋印。話筒裡不斷傳來尖叫，從各個陣地上傳來的呼救此起披伏。其中，伴隨著“沙沙”作響的電波於擾，還有無比急迫請求支援的急促聲音。

“我部已經失去了所有前沿陣地，防守區域中段已被突破。我的預備隊已經全部打光，警衛連也全部戰死，現在急需增援急需增援”

“我的防線已經崩潰，裝甲部隊損失率高達百分之八十。殘餘人員正在向四號陣地撤退。重複一遍，殘餘人員正在向四號陣地撤退。”

“請求支援，我們已經守不住了——”到處都是呼救，到處都在要求援兵。

章盛飛靠著牆，神鎮定。只有走到身邊，隔著很近的距離，才能發現他在發抖。

防禦陣地被全線突入，計劃中原本是對變異生物的殲滅戰，變成了對人類軍隊的大屠殺。它們如水般淹沒了一道道陣地，切斷了彈藥庫和前線之間的聯繫，原本暢通的道路被屍體和怪物阻。沒有彈藥，武器只是廢鐵。士兵們雖然擁有強化力量，個體實力也遠遠超過變異生物，卻無法對抗蜂擁而來的怪物。

它們佔據絕對優勢，以數量壓倒了質量。

很多在計劃中用作應對緊急情況的方法，本沒有實施的機會。

變異生物的衝擊速度太快，設置在陣地前沿的大型噴火器完全被屍體填埋，無法釋放火焰，也無法擋住洶湧而來的怪物。

空軍方面收到了蛙人和壁虎人攻擊直升機的畫面，儘管陸航部隊損失慘重，空軍也沒有派出支援部隊。由於軍部命令止使用高速戰機，空軍方面的增援部隊只能以武裝直升機為主。即便來了，同樣會遭到攻擊。

參加此次戰役的所有部隊人員，總數不到二十萬。

以衛星遙地圖為基礎，計算得出城內變異生物的數量，至少超過三百萬章盛飛終於明白，蘇浩當時為什麼要烈反對合肥戰役計劃？

是的，那些變異生物之間有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聯繫方式。它們雖然被不同類型的基因染，外形和體積迥異，但就本質而言，仍然屬於病毒的寄主。以染源頭而論，其實區別不大。當信息素對其中一部分產生效果的時候，沒有波及的部分也會收到生物聯絡影響。如果受影響的變異生物在短時間內被消滅，恐懼思維也會隨之中斷。這也正是為什麼信息素戰術只能對小規模生物群體實施的真正原因——它們數量少，戰鬥時間自然就短，不會造成擴散影響。即便真的出現全範圍覆蓋效果，戰鬥節奏仍然可以控制，防線也不至於崩潰。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太晚了。

章文抱著一枝突擊步槍跑過來，衝著章盛飛極其敗壞揮舞手臂:“舅舅，前面已經守不住了。整條戰線全面崩潰，我已經向新南陽基地發出求救信號。現在，趕快撤”撤？

這個簡單的字，如刀一般狠狠剜著章盛飛的心臟。

他不由自主咳嗽起來，蒼白無血的臉顯出不正常的紅。努力強忍住不斷搐痙攣的身體，章盛飛出一絲悲愴的慘笑:“到了這個時候，撤退…撤退還有什麼用？”這回答顯然出乎章文的意料之外。

他呆了幾秒鐘，語調頓時變得有些發急:“舅舅你怎麼了？我們必須撤回新南陽基地，依託城牆反擊。那裡有堅固的守備力量，只要固守待援，很快就能撐過去。”章盛飛的語氣很冷漠:“還記得蘇浩對我們的警告嗎？你還記得他說過的話嗎？”章文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厲:“蘇浩？”如果可能，他寧願永遠不再聽到這個該死的，如同夢魘般的名字。

章盛飛並未在意侄子的表情，嘆道:“他說過，合肥戰役計劃有問題，本不可能成功。這是一座大型城市，聚集在城內的變異生物超過數百萬。信息素戰術只能針對生物群十萬左右的小型城市才有效果。我們本是在自掘墳墓，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會失敗。我們居然會對勝利抱以無比強烈的信心。我…我…我…”章盛飛的聲音逐漸變得暗淡。他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表達內心深處的痛悔？

合肥戰役是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