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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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一眼臉奇差的校長,表情一向慵懶而微帶輕佻的梅絕招,此時卻稀罕地掛著溫和友善的笑意,看在戰戰兢兢的校長、教務長眼裡,反倒像是暗藏鬼胎的笑“校長,各位來賓,各位同學,我是畢業生代表,梅絕招。”前幾句話,她一字不漏地按著教務長給的稿子念;同時,還不忘偏頭朝師長席拋去狡黠的一瞥,瞧得校長、教務長心頭涼颼颼,一面祈求觀音佛祖庇佑,一面恨不得將梅絕招直接打昏拖下臺…

令人傻眼的是,下一瞬由梅絕招口中說出的話語,卻詭異得令他們差點全數跌下椅子!

“首先,我必須以私人立場,向各位教授道歉。這四年來,給你們添麻煩了。”話說完,梅絕招往後一轉身,對著驚呆成一片的師長規規矩矩地鞠九十度躬。

“對各位教授來說,我恐怕是個極度惡劣的學生,不夠誠懇、不夠謙卑,上課也不夠聽話…”她毫不意外地自眼角余光中瞥見點頭如搗蒜的諸位教授。

“必須承認的是,我的所作所為並不符合你們的期望;只是,各位的所作所為,其實也不符合學生對您們的期望。”她頓了頓“舉例來說,某位知名不具教授,上課用的個案是二十年前的舊文章:另一位一樣是知名不具的教授,因為身兼太多要職,上課遲到早退,連期中期末考卷題目都是助教出的。”其它坐領乾薪的例子,族繁不及備載。不少教授參與各項國科會項目,國內外論文發表了數十篇,還在肥水特多的高階學分專班與在職進修班裡奮力授課,以結識各界英。

這些學術聲望卓越的教授,卻對大學部學生輕忽怠慢,教起書來漫不經心、猛打馬虎眼。教授無心備課在先,又怎麼能責怪她上課昏睡、甫醒來就拿問題刁難講臺上的教授?

輕描淡寫的兩個例子,害得遭到影的教授在座位上猛冒冷汗,心虛的眼神直直盯著自己的雙膝。好在梅絕招無意繼續嗆聲,自顧自地將累積四年的想滔滔不絕地發洩到底--“…當然,還是有很多教授不管在學術或教學方面都令人崇敬佩服。教育學院是培養教師的地方,即將各奔東西的同學們,將來都是身負作育英才重責的老師,但願我們的理想能在經歷重重考驗之後,依舊堅定。或許我不是個好學生,但我一定會成為真正做到『教』、『育』兩字的好老師!”文不對題的畢業生言發表完畢,梅絕招摘下頭頂的方帽,往臺上、臺下席位一揮,在眾人張口結舌的目光下,瀟灑離開會場。

“…她今天好像有點奇怪?”校長滿頭問號地瞅視臉欠佳的教務長。

梅絕招還是一樣反骨、一樣說話夾槍帶,但…致詞就這樣結束啦?她不是應該更歹毒、更刻薄的嗎?

教務長掏出手帕猛按額角,冷汗涔涔,無暇理會校長的質疑。

咳…等等典禮結束後,要趕快把用了五年的投影片重新整理、補充一下,要不然找助理把資料成那個什麼poweroint?n好了。天曉得哪天又會蹦出一個像梅絕招這般難搞的學生。嗚嗚…這年頭教授真是愈來愈難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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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各位姊姊。”梅絕招神采奕奕地步下樓,對著客廳裡的三位姊姊打招呼。

“早。”大姊梅招弟叼著煙,頭依然埋在報紙中。

“老大,一大早就菸很傷身耶!虧你還是醫生。”梅絕招不能苟同地皺皺鼻子,一個箭步移向沙發,迅速將手伸向梅招弟嘴上的煙。

梅招弟的視線雖然仍黏在報紙上,卻絲毫不曾減慢反應的速度,身子一傾,便閃過梅絕招的襲擊,順勢出手,扣住對方手腕,把她整個人甩飛出去。

“來真的?我奉陪!”梅絕招在空中穩住身子,甫著地便又一腿踢向梅招弟,擺明了要大姊陪她做“早

“老四,你很煩耶!”梅招弟氣悶地放下報紙,一個翻身躍下沙發,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在客廳中對決起來。

“喂,有完沒完?一大早就這麼暴力,你們沒聽過『一之計在於晨』嗎?”坐在餐桌前的雙胞胎姊妹終於發難。先開口的是老二,早出生五分零八秒的梅再招。

“就是說啊,要是你們力過剩,替我煎個火腿蛋,謝謝。”老三梅快招緊跟著開口,對老大與老四的行徑深不以為然。

“想都別想!”梅絕招避開梅招弟的一記手刀,跳到廚房朝梅快招扔了兩隻雞蛋“順便替我煎一個,謝啦!”

“靠,老四,你沒大沒小喔!”梅快招舉手接住兩枚“飛蛋”不平衡地抱怨著。

“我不玩了啦,費體力。等一下還有個大手術,要是開刀開到一半睡著就慘了。”咬著煙,梅招弟嘟嘍著踢出最後一腳,傾身臥倒在沙發上,拾起報紙繼續看。

驟失對手,沒戲唱的梅絕招只好收起拳腳,乖乖到廚房裡倒了杯茶,接過梅快招替她煎的、散得不成蛋形的蛋,蹙眉評論著:“你這是哪門子的火腿蛋?本是『火腿與蛋』嘛!”

“不滿意就不要吃,給我放下。”

“好嘛,你好凶。”梅絕招扁扁嘴,將就著啃食起來。

梅再招看情況終於安靜下來,才獻寶似地亮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小學生作文簿,嘴角還掛著一絲惡作劇的笑容--“老四,我剛剛清倉庫的時候,找到你國小三年級的作文簿,裡面的東西亂有趣的,要不要瞧瞧?”

“這個好玩,給我!”梅快招眉一挑,快手奪走那本老舊的簿子,發現新大陸似地翻開第一頁,大聲朗誦道:“作文題目:我的志願。分數:五十六分。老師評語:梅絕招,老師建議你可以考慮無敵鐵金剛。哈哈哈!好詭異…”眼見眾人笑得前仰後合,梅絕招當下變臉,迅雷不及掩耳地劈手奪回童年不可磨滅的傷痕,緊緊抱在前。

“笑什麼?那是老師沒眼光,有什麼好笑的!”

“那你倒是說說,你當時的志願是什麼?”梅招弟興趣地瞟向眼不善的梅絕招。

遲疑半晌,梅絕招才小小聲地說出她的幼年志向--“科學小飛俠。”

“難怪老師要罵你頭殼壞去。”梅快招笑得差點斷氣。科學小飛俠?她乾脆寫飛天神龜算了。

“你批評得很中肯。”梅再招點頭附和。

“笑啊,笑死你們好了。”梅絕招把臉別開,氣鼓鼓地盯著窗外。

“老四,那你現在的志願是啥?”梅招弟比較實際地問道。昨天是老四的畢業典禮,聽說她還當眾糗了混吃等死的教授們一頓。可她真的要去當老師嗎?

“我是混教育學院畢業的,除了當夫子,還能有什麼選擇?”梅絕招啃完最後一片火腿,翹著腳在沙發上打飽嗝。當初明明能填第一志願,可她寧願降級念教育學院,大家都以為她秀逗了,其實她正醞釀著一個陰謀、一個復仇計劃…

“當老師?憑你這副德行?”梅快招搖頭慨嘆:“又一個摧殘國家幼苗的殺手產生了。”

“胡說!我是國家復興的新希望。”梅絕招驕傲地拍拍脯。

“那好,世界和平就看你的了。”梅再招鎮定地喝完茶,拍拍股走向她的書房“你們慢慢唬爛,我要為費地球紙資源而努力去了,拜拜。”

“大作家要趕稿去了呀?”梅絕招嗤之以鼻地說著風涼話。

梅再招是個作家,不過寫的不是羅曼史,而是那種血濺五步、斷手斷腳齊飛的暴力美學作品,到現在梅家人還不能瞭解那種作品為什麼能有銷售量。

“我也準備要上班了,今天有打靶訓練。”梅快招收拾一下桌面,換上制服準備出門。

老三梅快招是個赫赫有名的女警,至於哪裡有名,跟她的名字“快招”有絕對的關係。據說由她做筆錄時,犯人都會在五分鐘之內坦承自己犯下的罪刑,並且涕泗縱橫地懺悔自己的墮落,因而在警界聲名大噪。

別人不知道這個中玄機,可梅家人就心知肚明瞭。梅家四個姊妹都是從小練武長大的,身手不俗,下手非常狠毒,曾有不長眼的狼被打得住院半年的紀錄。而梅快招更可怕,纖細秀雅的長相下隱藏著殺氣騰騰的個,膽敢惹她的人都會被打得死去活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是如何讓犯人坦承罪刑的。

梅快招熱愛自己的工作--因為可以合法踩躪敗類。

待那對氣質回異的雙胞胎雙雙退場之後,梅絕招望向梅招弟--“老媽跟老爸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天曉得,大概又一起去鬼混了吧。”梅招弟聳聳肩,拎起公文包準備去醫院,“老四,那你實習的學校找好了沒?有沒有鎖定哪所學校?”梅絕招眼中出一縷光,嘿嘿乾笑兩聲。

“那是當然!知道我為什麼要進我最討厭的教育學院嗎?”那可是所出了名的保守制式學校,與她不羈的本相沖。

梅招弟心照不宣地層眉一笑。

“復仇?”

“答對了!”梅絕招的臉上堆滿笑意,卻是那種讓人看了會心驚膽跳的惡笑。

“我要回我『親愛』的母校勵名中學報答『師恩』,謝高中三年來他們的『照顧』。”

“這麼說,你打算親手毀掉那所學校?”老四的個是全家人中最烈的,有仇必報,並且奉送高額利息。

“沒那麼嚴重。我只是對現任校長非常不滿。”梅絕招眼中盛滿殘酷的殺氣“我不會讓學生倒黴,他們很無辜。我只會把那個教育界敗類整得死去活來,讓他活在如煉獄的烈火中。”四年前,她的母校讓她對教育產生無可救藥的厭惡,讓她偏執地針對所有教育界人士“施暴”現在她終於擺脫當學生的歲月了,對於那名藉著教育名義、行摧殘學生之實的爛人,她再也不會放過--“不過,你不擔心被革職嗎?畢竟他是你未來的頭家。”梅招弟認清現實地指出。

梅絕招自信地微笑。

“放心,我會好好拿捏分寸,讓校長氣到腦中風、又不能拿我怎麼樣。”

“好宏大的志願,加油啊。”即使身為大姊,但梅招弟是不會手這件事的,她比較喜歡在旁邊看熱鬧。

“謝謝,我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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