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番外五 二月雪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由先帝仁宗皇帝晚年開始,幾個王爺藩王先後謀逆,當今天登基,然後是平亂,幾年後再有謀逆,然後再平亂,京畿內外一片混亂。

的父兄在這一連串的變亂中屢建功勳,既辦對了事,也站對了隊,幾年內飛速升遷,她也從不起眼的小小低階武官之女,成了有頭有臉的五城兵馬司南門副指揮使的千金,幾位兄長也都有了不錯的前程——可是,她的未婚夫卻死在戰亂中了。

這一耽擱,她就拖到了二十多歲,直到賀家來提親。

夫婿人不錯,年紀輕輕就習得一手好醫術,賀家也堪稱名門。雖早風聞賀大夫身邊有個表妹為貴妾(曹家鬧過好幾回),可賀早過了能挑挑揀揀的年紀,於是父母就答應了。

嫁人後的並不難過,那曹姨娘並不難應付,尤其重要的是,賀家的第一把手賀老夫人還神矍鑠,嗓門洪亮,早早定下一個鐵的規矩——兒媳賀和曹氏中,必得有一個陪她住到老家白石潭去。

沒有婆母在旁撐,彪悍的賀收拾妾侍曹氏綽綽有餘,而沒有曹氏在身邊,婆母賀再長吁短嘆也沒用。只每年回白石潭過年,小狐看书最新域名www.xiaohuks.com曹氏和婆母同時存在討厭了些,不過好在夫婿是個明白人,對母親也多是敷衍,對這位曹表妹也不如傳聞中的那麼憐惜,不過瞧在母親的面上,時不時去曹氏屋裡坐坐。

久了,賀甚至覺得丈夫內心深處其實有些厭惡曹家——為著挑撥他們夫,曹氏還若有若無地透過,夫婿最初曾有過一門好的親事云云。

曹氏錯了,賀不在乎,她自已就定過親;而且知道這事更好,她愈發確定夫婿心中其實是很厭惡曹氏的,於是動手收拾起曹氏來愈發不留情面。

該罵罵,該打打,她自小在市井長大,家中只兩個使下人,有時還得跟著母親上街買這買那,多少難聽話她張嘴就能罵出來,曹氏哪是對手。

何況只要自已師出有名,無論如何收拾妾侍,賀老夫人全部贊成,賀只能在一旁抹抹淚,什麼都不敢說。

這時才明白賀老夫人為何要聘自已做孫媳婦,面對這樣死皮賴臉的表妹兼貴妾,這樣牛皮糖一般見天來打秋風的曹家,這樣不著調不靠譜的婆母——若是那種端著身段,或斯或怯弱或端莊的小姐進門,怕家中不但雞飛狗跳,夫也早鬧翻了。

也只有自家這樣,既門第過得去,岳家能給女婿一定的依仗,自已又糙強悍,前頭收拾完妾侍,後頭擠兌好婆母,轉身還能跟丈夫作出恩愛夫的模樣。

到了年前,賀那總說快要死了卻總也不死的婆母終於死了。

在洋蔥的幫助下,她在人前狠狠做了一把孝婦,哭得那叫一個人至深——實則,鬼才傷心,若非這種糊塗的母親,以賀大夫的人和才幹,早早能娶上名門貴女,振興自已的小家門了,還輪得到自已麼?

而夫婿對寡母的過世,似乎也沒多麼傷心。

能理解,這麼多年耗下來,傷情緒早用完了。至於那曹氏……以後就在她掌心裡扣著了,若是曹氏老實,她也不會為難,若是敢鬧騰,哼哼……

想到這裡,賀心情大好,一邊笑著幫丈夫佈菜,間或說兩句最近的京城見聞。

“……下個月開了,京城又有數樁喜事。其中最要緊的,自是寧遠侯府的大姑娘出閣……”她話還沒說完,賀大夫忽嘴道,“顧家大姑娘不是前兩年剛出閣麼,怎麼又一個大姑娘?”賀心中略奇,丈夫素悠緩,說難聽點就是磨磨唧唧,居然也會打斷別人說話。

她笑道:“相公不知,前兩年出閣的是顧侯的親生閨女,現下要出閣的是顧侯過世的兄長的姑娘,說起來,也是侯爺的嫡出姑娘。這位顧大小姐許婚的是永昌侯府的世爺,當真是門當戶對,富貴雙全!”賀大夫拄箸片刻,才點點頭。

接著笑道:“咱家不是一直供著梁家的醫藥麼,這回可得好好送份禮才是。哎呀,要說還是梁老夫人本事,親自跟那位孀居的顧家大夫人求來這門親事。梁侯爺是老實人,不會來事兒,梁家大房這些年卻混得愈發紅火。梁侯夫人多斯和善呀,幾次跟我道難處都快哭了,呵呵,這下可好了,攀上了顧家……”她說得高興,未曾發覺對面的賀大夫微微不悅,只聽他道:“若是梁家存著這樣的心思,顧家豈非叫拖下水了?”賀一愣,又笑道:“相公說什麼呢?若非是門好親事,顧侯豈肯。是那梁世好,全不似父母老實,是個出息的。不過呀……”她頓了頓,放低聲音道,“照我說,還是兩年前顧大小姐的親事好。”賀大夫抬起頭來,遲疑道:“一個是世襲罔替的侯爵世,一個是新科進士,雖說新貴,可到底單薄了些。”頓了頓,又道,“不過顧大小姐是庶出,也差不多了。”賀笑道:“相公這就不懂了。梁家雖有爵位,可這些年內囊早空了大半,家裡人口多,五房六妯娌的,且兄弟不睦,有嫡庶之爭,天兩頭不平,梁侯夫人熬得頭髮都快白了。瞧著吧,顧家姑娘進門,且有的忙了。常家就不同了,常早逝,家中只一個祖母和出嫁了的姐姐,顧大小姐進門就是當家。這些年來常大人官運亨通,女眷們應酬起來,哪個又敢小瞧了顧侯的大姑娘了?!

…嘖嘖嘖,都說顧侯夫人疼這位庶女,開始我還不信,眼下瞧來倒不假,難得,難得。”賀大夫沉默片刻,再次拿起筷,緩緩撥碗中菜餚。

“顧侯在外戍邊,顧大夫人是個寡婦人家,這回親事該怎麼辦?

…兩年前,顧侯夫人從南邊趕回來,親自辦的婚事。”見素來寡言的丈夫對此事有興趣,賀也來了勁兒,絮叨著把所知的說了個遍。

“這回顧侯夫人不來,由顧小世兄弟倆代父發嫁堂姐。嘖嘖,相公沒瞧見,顧小世倒還罷了,小小年紀已是滿身氣派,那顧二公,才多大的人呀,真跟畫裡的一樣。那他沒坐車,驅馬從得勝門過,大姑娘小媳婦瘋了似的招呼香囊帕和旁的物件!都說顧侯夫人當年是一等一的美人兒,顧二公肖母,才長得這般俊美秀氣。也不知哪家姑娘有這福氣配為夫婿,怕是睡在枕頭邊上,半夜都能笑醒過來。聽說沈國舅和英國公翁婿倆就對顧家兄弟倆喜歡得很,想一邊一個分了招婿……”

晚飯後,用過清茶,賀坐在炕幾邊做針線,賀大夫靜靜站在窗前,過了片刻,他忽道:“下雪了。”然後推門出去。

庭院中有棵老梅,枝頭上朵朵黃梅柔柔而顫,紛紛揚揚的雪花細細碎碎地自天空飄下,賀大夫背朝門口地站在樹下,仰頭看那梅瓣積雪。

推開針線籠,緩緩站到門邊賞雪,只見淡淡柔柔的月光下,細細的雪瓣在空中反出銀的熒光,朦朦朧朧好似一面薄紗。

她怔怔站了一會兒,恍惚間,想起那年,也是這樣一個細雪飄飛月皎潔的夜裡,俊朗豪邁的少年趴在牆頭,痴痴望著自己,她也是這樣站在自家的老梅樹下,仰頭對望。

少年的眉那樣濃黑拔,眼神那樣熾烈,明亮漆黑的眸裡只有自己的倒影,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她也渾然不覺,她的心已被少年熾熱的目光熨得火燙火燙,覺得可以把全世界的雪花融化。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終得兩家父母許以鴛定生,多麼幸福的呀……

“……明兒一早,我就跟爹爹和哥哥們出發,待我回來,咱們就辦喜事,以後,咱們……咱們……永遠不分開,哪怕掉光了牙齒,白了頭髮,也一直一直在一起!”

“妹,我,我……心裡只有你……從來,只有你。”

“你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來,為了你,我也要平安回來。”——言猶在耳,閨夢裡人已成冢中冰涼的屍首,再也沒有那樣火熱的眼神,再也沒有那樣朗的笑聲,火熱強健的臂膀……

眼眶忽湧上一陣溼熱,賀趕緊低頭去拭。

她花了很多很多年,才慢慢走出悲傷,父兄尋來的婚事不知被她推掉多少,錯過了標梅之齡,錯過了更好的親事,可她從不後悔。

忽有一,她望著庭院中玩耍的侄兒侄女們,驚覺自己還是想要一個家的,想要兒女繞膝的幸福,也為著不再給父母兄嫂添麻煩,於是她答應了出嫁。

丈夫是個好人,儘管並不愛她——這她很清楚,但待自己和孩體貼溫柔,夫倆相敬如賓,互相敬重,過得富裕平靜而忙碌,她已經很滿足了。

一個女,這輩曾有過那樣真摯的情意,她值了,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微微凝神,望向庭院中樹下站立的丈夫,心中忽起了一絲愧疚和好奇——這個平靜淡泊的男人,是否在心上,也曾有過那麼一個人,讓他銘記終生。...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