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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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太太已經站在樓梯頂。
二十年不見,兩人目光接觸,一絲溫情也無,充滿鄙夷之。
他們遙遠相對坐下,把對方看作大麻瘋。
餘芒在心中為他們長嘆一聲。
生活中如此實例比比皆是,他不錯,她也沒錯,算下來,如果不是社會的錯,就是命運的錯。
談綺華醫生咳嗽一聲,首先發言:我去看過思慧,讀過報告,同兩位專科醫生詳細商量過,結論是適宜動手術。
文軒利的手簌簌抖起來,他一直不喜思慧,因思慧象徵失敗婚姻,今天,他忘卻所有過去不快,只記念著他那一點骨血。
“即使手術成功,”談醫生說下去“思慧腦海中若干記憶將完全消失,她可能忘記怎樣講英文。又可能認不出父母,也許連走路都得從頭學習。”文太太淚如雨下。
談醫生輕輕道:“這種情況並非不常見,每一個健康的人都是一個奇蹟,所以我們應當快樂。”餘芒覺得談醫生說得再正確沒有。
文軒利問他前:“你意下如何?”
“我簽名。”
“我也贊成。”這大抵可能是二十年來他們兩人唯一同意的一件事,這樣的一男一女當初居然曾經深愛過,不可思議。
“尚有若干細節需要研究,手術最快要待下星期進行。”文軒利伸過手去握住談綺華的手。
世保與仲開怕阿姨難過,馬上一左一右護住文太太。
餘芒十分羨慕,眼見自己無子無侄,看樣子非得叫妹妹多生幾個以壯聲勢不可。
然後談醫生說:“我們告辭了。”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文太太累極坐下“要看思慧的話多看幾次,稍後也許就看不見了。”
“不,”餘芒說“思慧會得康復。”
“阿姨,餘芒這話可信,她一向與思慧心靈相通。”文太太睏倦地說:“我想休息。”三個年輕人告辭。
餘芒心中掛著張可立,只推有事,趕著把最新消息通知他。
張可立馬上到餘家來會面。
“即使痊癒,思慧也未必認得你。”
“沒關係,”張氏毫不在乎“大半年前,我也不認得思慧。”餘芒微笑,思慧真幸運。
她有點好奇,但是問得十分技巧:假使你沒有認識思慧,你會喜歡世真嗎?
張可立抬起頭來,詫異地反問:“世真仍有誤會?”也是個聰明人,把一切推卸給誤解。
張可立笑笑答:“世真喜歡新鮮,我是她朋友中的新品種,沒有實際價值。”一次,說到中學開始就領取獎學金並且半工讀維持生活費,世真竟興奮地喊出來:“哎呀,你是窮人,多好玩。”無論是真天真抑或是假天真。張可立實在受不了,自此與她疏遠。
餘芒說:“在我眼中,世真與思慧十分相似。”
“那你還不瞭解思慧。”張可立不以為然。
“一定是我魯莽。”餘芒微笑。
不過是愛與不愛罷了,一切主觀,容不得一絲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