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鳳儀早產後的半個月,杏禮也生下一個女兒。她的女僕打電話去邵府求救,不料阿金等人都在醫院,無奈之下,女僕一人扶著她趕到醫院,杏禮已是自顧不暇,那女僕又是個不能主事兒的,二人亂成一團。幸而錢是不缺的,又去的是家美國醫院,住進了一間高級病房。杏禮折騰了一夜,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女僕回家取東西之際,又打電話到邵府,恰巧邵元任接到了電話。他忙命阿金趕往醫院幫忙,又想這兩個女僕不見得能安排妥貼,他畢竟是男人,去婦科也不方便,子欣又在醫院陪伴鳳儀,叫他去也不甚妥。正猶豫間,仙打電話過來,聞說此事,立即與夫人趕到醫院,邵元任這才放下心來。

下午三點過,孩子出生了。鳳儀知道此事又讓子欣前往探望,又命阿金準備營養湯時,也為杏禮準備一份,給她送過去。鳳儀著急出院,奈何孩子身體不佳,又在醫院監護了一週,母子二人方回到邵府。石頭睡過的小搖車又架在了鳳儀與子欣的臥室。子欣添了個小女兒,自是喜愛非常,大小石頭也圍在旁邊,看這個奇怪的小妹妹。石頭見妹妹如此幼小,大為驚訝,追問妹妹這麼小怎麼長大,又問自己以前也這麼小嗎?鳳儀身體還未恢復,見他問得有趣,也不覺宛爾。小石頭卻咽咽地哭了起來,鳳儀問他哭什麼,他哼哼唧唧地道:"以後媽媽喜歡妹妹,就不喜歡我了。"

"為什麼?"鳳儀問。

"妹妹比我小,"小石頭厭憎地看了一眼搖車中的小嬰兒:"她討嫌!"鳳儀大為驚詫,這孩子不過三四歲,如何說出這等涼薄的話。她沒有說話,默默地幫女兒理了理包被,石頭見鳳儀神不佳,問:"媽媽,你累了?"

"不累。"鳳儀見兒子這般知冷知熱,方領悟邵元任的話,看來一切都是緣分,如今小石頭已經收養,也不好再作他論,只是這個孩子要更加用心教育,方能去除掉一些天。這時小女嬰在搖籃中輕輕皺了下眉,小石頭立即笑道:"她動了,她動了!"鳳儀觀察他的神,暗想自己是不是多慮了,但他那種充滿自私與厭憎的表情卻留在了鳳儀心上,自此她對小石頭的教育便特外嚴格,尤其在人品方面,十分地用心。這個小女兒出世後的一個月,方有了一般孩子出世時的體重,眉眼清晰起來。邵元任在她出世之後,就為她算了生辰,見她的八字十分奇怪,若是個男孩,必有一番大業,可是這種命運,卻偏偏是個女孩,邵元任不十分驚詫。他知道算命一說不合佛家正統,也沒有把這個結果告訴鳳儀與子欣,子欣夜想為女兒起個又好聽又雅緻的名字,甚至把詩經搬出來,從中翻字,以往生石頭的時候也沒有這般,鳳儀覺得他十分疼愛女兒,便由著他折騰,最後終於從在水一方的詞中選出"伊人"二字。

"這名字妙不妙?"子欣大為得意,詢問鳳儀。

"這名字嘛,"鳳儀笑道:"十之三分像文學青年,十之三分像電影界的小明星,十之三分像古代閨秀,還有一分,有點兒像我們的女兒。"子欣撇著嘴:"袁伊人,多好聽,有什麼不好。"

"你把後面的人字去掉,恐怕還好聽些,"鳳儀拿筆在紙上寫下袁伊二字,夫婦二人端看良久,鳳儀將伊改成依字,看了看子欣,子欣道:"袁依,這名字不錯,惹人喜愛又落落大方,像我的女兒。"

"他要是個男孩就好了,"鳳儀嘆氣道,子欣大為驚奇:"你不喜歡女兒嗎?"

"不是,"鳳儀搖頭道:"我一直覺得欠了爸爸很多,想有個男孩跟他的姓,這樣爸爸也有了後嗣。"

"是啊,"子欣道:"我看看爸爸很喜歡女兒,不如讓她姓邵,叫邵袁依,如何?"鳳儀看了看子欣:"你不介意嗎?"

"姓名而已,"子欣笑道:"中國人把姓氏看得無比重要,似乎改了姓便對不起祖宗,我倒覺得並沒有什麼,你問爸爸的意思,他要喜歡我沒有意見。"

"若問他他肯定不同意,不如我們就這麼定了,然後告訴他,再聽他的意見。"

"好啊,"子欣點點頭:"不過邵袁依的袁字筆畫太多,也不好看,"他在紙上寫寫畫畫,突然叫道:"這大不妥,爸爸叫邵元任,孫女兒叫邵元依,不成了兄弟麼?"夫二人正在商議,卻不料邵元任走了進來,他聽明原委後,笑道:"我也不需要什麼後嗣,這個孩子還是姓袁,叫袁依罷。"

"爸爸,"子欣道:"跟你姓不好嗎,我們沒有關係的。"

"石頭的名字已經有了我們三家的姓,"邵元任道:"有他足以,這個小姑娘的大名就這樣了,小名你們得好好起一個,不要再石頭石頭了。"

"爸爸起個小名吧。"子欣道,邵元任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躺在搖車中的小孫女,道:"女孩的一生不必大起大落,只要平安幸福就好,就叫她安安吧。"

"好,"子欣高興地道:"這個名字好!就叫安安,平安就是幸福嘛。"鳳儀見安安一生下來,便有父親祖父疼愛,兄弟圍攏其樂融融,不想起住在小樓的杏禮母女。她只恨自己現在還在月子當中,不便出門探望。杏禮業已回到小樓,每除了女僕,還有兩個保姆伺候,生活到是無憂。只是除了仙夫婦、子欣之外,再無他人探望。康凱蒂此時也懷有身孕,她和杏禮同去南洋,頗為悉,聞說此事後也來看望了幾回。李威因自己是男人,來小樓總是不便,但他深敬楊練是個英雄,除讓康凱蒂來時帶些禮物外,又命人送了無數滋補的藥材,和大洋一萬塊,以作賀儀。杏禮知道楊練與青幫有些關聯,這錢不好不收,也不好隨便收,只得暫且留下。

鳳儀出月子後過來探望她,聽說此事,勸她放下心,把錢好好收著。她這才把錢入進銀行帳戶。

杏禮為保持身材,找了媽來餵養孩子,自己找了一家酒店,每隔一天前去游泳,是以很快瘦了下來。鳳儀見她大有振作之態,心中也深為欣。至於楊練的死訊到底要不要告訴杏禮,她實在不好定篤。畢竟沒有見著屍體,如果告訴她,怕影響她的心情,不告訴她,又似乎有些不妥。她總覺得杏禮對孩子似乎不太關心,每次去了,都是媽幫著孩子洗澡換衣,杏禮從來不做這些事情,鳳儀心疼孩子,又不好去說杏禮,畢竟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

轉眼便到了1933年的節,仙、子欣等人開辦的中國國貨公司,既國貨商場終於開業了,仙任董事長兼總經理。國貨公司採取薄利多銷、商品寄售的方式,加上服務周到,所以一開業便業務鼎盛。這可把仙與子欣忙愉了,整整一個節,子欣幾乎沒落邵府吃上幾頓飯。而鳳儀所有的力用在孩子們身上還是不夠,還要分神照顧杏禮母女,每天累得要死,晚上沾便睡,也就隨子欣去了。

這天清晨,她剛剛從睏倦中甦醒,伸手一摸被窩,子欣已經不在了,估計又去了國貨商場。這時阿金在門外敲門,說樓下有客人,鳳儀懶懶地問是誰,阿金推門進來,將一張名貼遞給她。鳳儀一看,上面寫著:歐洲愛德遠東藝術基金會,遠東事務顧問,顧家俊。

鳳儀如通電一般,一下子坐了起來。她見阿金滿面微笑,便問:"你看清楚了,是顧先生?"

"是顧先生,"阿金道:"這麼多年了,他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樣子。"鳳儀趕緊下,一面攏頭髮,一面道:"快給我打洗臉水,再把新做的旗袍拿來出來,"阿金應了一聲,轉身要走,鳳儀又叫住她:"兩個石頭呢?"

"一早跟著先生去國貨商場了,今天是十五,那兒要放煙花,"鳳儀鬆了口氣:"你趕緊忙完了,給小姐換件漂亮的包被,一會兒抱下去,見見顧先生。"阿金答應著去了。鳳儀趕緊洗臉均面,對著梳妝檯仔細地化了眉,打上胭脂,點了淡淡的口紅,又換上今年最新的款式。今年剛一開年,便開始免費長款旗袍,下襬一直拖到腳面,身也更加窄了,幾乎完全貼身。為了行動自由,也為漂亮,那旗袍兩邊的衩開得十分高,基本都是膝上,有些時髦女郎甚至開到下,被老派的人士痛罵不已。鳳儀這件新旗袍剛剛做好,也是長擺高衩,在膝上一寸的位置,看起來倒顯得人有些高挑,也將生了孩子後微微有些鬆散的肌掩飾的恰到好處。一切收拾停當,她在旗袍外加了一件全羊的長款外套,輕鬆和軟地套在身上。阿金早將客廳的炭火升了起來,鳳儀對著鏡子左右檢查,確定自己無一處不妥之後,方落落大方地沿著樓梯走下。

家俊穿著淡灰西服,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他聽得樓梯傳來腳步聲,便站起身來,剛好看著從樓上走下的鳳儀。整整十二年未見,她長大了,不不,應該說,是成了。她的臉上依然洋溢著熱情的微笑,雙眉英秀,圓潤的嘴散發著光澤,她的眼睛,還是那麼單純,家俊見她來到近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的雙眼,不不不,應該說少了些許純真,多了幾分老練和成,還有一點,家俊說不清那是什麼,只是從來沒有在她眼中讀到過,讓他覺得既陌生又慨。

鳳儀也在打量著他,十餘年不見,他還是真是老樣子。清秀的外貌,清瘦的身材,笑中含著柔情的眼睛,啊,他的嘴角多了一條深深的紋,鳳儀不笑道:"在歐洲成天笑嗎?"家俊一愣,沒想到十二年之後的第一句話是這句,問:"什麼意思?"

"你一點兒都沒變,"鳳儀指了指嘴角道:"除了這兒多了條笑紋,是不是歐洲名媛淑女太多,成天笑個沒完呀!"家俊樂了:"你倒是比以前調皮了,都三個孩子的媽媽了,還這樣開玩笑,"他環顧四周:"我的乾兒子乾女兒呢?"

"誰是你的乾兒子,"鳳儀也樂了:"兩個石頭都跟子欣去國貨商場了,小姑娘馬上下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通知一聲。"

"我年三十的到的家,這麼多年沒有回家,好好地陪了一下家裡人,今天才出空來,就這樣,我媽埋怨了半天,說我不陪她呢。"鳳儀聞言不樂了。這時,阿金把安安抱了下來。家俊看著這個小囡,眉眼都還清秀,笑道:"是個美女,長大一定比媽媽漂亮。"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