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會開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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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班關旗陸仍沒回來,許冠清把鑰匙給安之,再給關旗陸掛了電話,之後抓起包匆匆離去,不到半小時,公司裡已人去樓空,窗外暮漸暗,爾後華燈初上,每每這種時候,總令安之聯想到一個詞語,gonginghome,歸家。

看看手錶,已經大半個小時過去,王老闆的東西還沒送到,關旗陸也還沒回來,安之打開電腦裡的播放器,讓音樂淌出來,無聊地伸個懶,從椅子裡站起。

辦公室內燈亮如晝,映得玻璃幕上影影幢幢,象極聊齋裡的世界。

她踱向窗邊,歌聲在背後響起。

把萬家的闌珊敲落把心間的希望點著愛情是一盞燈火結一溫柔的藍曳低縈至死方滅的承諾把透明的薄翼張開把深沉的嚮往揹著我是一隻笨飛蛾穿越時間軌跡漫長黑暗裡尋求光明的依泊燃不盡愛瀾火海翻波燃不盡情世煙濤沒愛情是萬盞燈火攝神的亮凝妖魅的炫惑漫卷紅塵為烈熾化騰空熱焰驚天補不破依稀是蒲田火點生天依稀是明境宛成絲線我是一隻笨飛蛾臨界的智盛不下震撼的迸裂失了心了眼撲躍狂喜跌蕩在極樂那絕世一抹笑在邊微拂愛情是一盞燈火我是一隻笨飛蛾“這是什麼歌?”忽然有人問。

安之驚回首。

關旗陸無聲無息地站在離她五步遠的身後,燈光從他頭頂後方照來,在他的睫底鼻翼和下頜打出淡淡陰影,而垂在額際的髮絲似有些凌亂,那瞬間安之有種奇特,覺得此時此刻的他有些難言的失魂落拓。

關心之情使她脫口而出“發生什麼事了?”關旗陸定定看著她,很慢很慢地道“我也想知道。”他遮在密睫陰影下的眸光暗幽無底,眼神十分奇特,似隱隱伺機動撲出來將獵物撕成碎片,又似恪守無關過客的身份,僅是保持距離地就那樣冷冷駐足一望。

安之心口蓬地一跳,有些失措,慌忙別開視線,桌上手機及時響起,她馬上往座位走去,臉上奇快地展開漫不相關的淺淡笑容“關總你檔案櫃的鑰匙在我這裡,請等一下。”空氣中原先瀰漫的那絲無形的微妙情愫,即時煙消雲散。

目不斜視地行過他身邊,她關掉歌曲,拿起手機“喂?王老闆你們到了?

好,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什麼事?”關旗陸問,語氣有些冷。

“有一批明天要用的資料送來了,我下去帶他們上來。”關旗陸走過來,然後安之愕見手機被他從自己手中走。

將電話回撥過去,在對方接通後他淡聲道“這裡是b座四十八層,你們要麼自己把東西送上來,要麼拉回去。”說完直接收線,將電話還安之,他的語調有些無情“我不反對你去幫他們搬箱子,但,如果這些供應商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他們的份內事,你大可把他們全部換掉。”安之一愕,抿了抿,默不出聲。

辦公室教條說,無論任何情況下,永遠不要與上司爭執。

關旗陸自她桌面取過鑰匙,徑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安之拉開椅子,靜靜坐在位置裡。

一門之隔,一內一外,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偌大空間裡無聲無息,似乎每一秒都過得異樣漫長。

好不容易終於聽到公司門口外傳來響聲,安之匆忙起身出去。

“葉小姐,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王昌盛滿臉堆笑地上來。

電梯里正有人把資料搬出。

安之客氣道“辛苦王老闆了。”讓人把東西搬到指定位置,安之撕開其中一摞的包裝,從上中下各幾張出來,檢查過紙材和印刷質量俱無誤,再大致清點過數量後,收下發票後付給對方早向財務部申請下來的支票。

王昌盛道謝連連“葉小姐,以後再有什麼需要印的記得關照我們啊。”安之半真半假地笑起來“我倒是把生意關照你們了,可是王老闆你不關照我啊。”以後還和他打道?除非哪天她變白痴了。

王昌盛尷尬不已“葉小姐真會說笑,對了,葉小姐還沒吃晚飯吧?一道去吃點?”

“謝謝了,我還有事。”安之微笑著把人送到電梯口“王老闆慢走。”梯門合上,聲音全部消失,空間再度回覆寂靜。

她輕籲口氣,回座收拾好東西,離開前遲疑地看了眼總經理辦公室,要不要去打聲招呼?正躊躇間,吱呀一聲響,關旗陸已拉開門出來。

安之即刻笑笑“關總,我忙完了,先走了。”關旗陸的神已回覆如常。

“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說,話聲溫和如舊,但含有一抹不容拒絕的意味。

安之眯眼一笑,也不推遲“哇,我今天運氣真好,不但省了車錢,還有專職司機。”這樣落落大方的姿態,讓關旗陸的眸變得有些深。

他走過去,經過她身邊時忽然側首,瞥她一眼“這麼防著我不累嗎?小師妹。”安之僵立原地,瞪著他徑直行去的背影作聲不得,心裡想,原來司寇是半仙出身,竟然預知了她今天想換工作。

無可奈何地跟過去,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答應讓他送。

電梯裡,兩皆無話,安之站在一角,無所事事地從上往下看著按鍵。

不經意地將她微顯侷促的神情收入眼底,關旗陸的邊漸一絲笑意。

終究還是不忍心過於為難她,他漫不經心地挑起話題“你前面聽的那首是什麼歌?”安之下意識地咬了咬下,似不太想回答。

關旗陸好奇了“是什麼?”

“愛情是一盞燈火。”她迫不得已,低應了句,有些不情不願。

關旗陸一怔,收回凝視她側面的視線,不再出聲。

此時此刻,兩人獨處狹小梯間,愛情,這兩字無疑太過,這話題本碰觸不得。

兩人異樣靜默,但這樣刻意的迴避,卻反而使得一些情愫在內心清晰呈現。

空氣裡充滿某種令人站立不安,又令心跳微微加速的無形張力。

關旗陸倚著梯壁,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車匙,安之則以指尖輕叩梯門,慢慢地越擊越快,緊張地看著數字鍵一格閃過一格,終於停在她無比翹盼的“1”上,她站直身子,關旗陸將鑰匙收入掌心,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到了。”這突如其來的默契讓兩人都象受到了輕微電擊,一直相互迴避的兩雙眼睛下意識投向對方,眸光在半空中膠結成情絲一線。

關旗陸反應奇快,下一瞬已調開視線,說道“你到路邊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安之也隨即回過神來,口中應了聲是,人慌忙走出梯外,腳下直直往前方走去,腦袋裡還停留著一些無法思考的空白,而心口有絲說不出的茫然若失。

直到走出旋轉門外,被夜風一吹,人才完全清醒過來,那一剎她幾乎想直接衝到路邊打車離去,隨即意識到此舉不妥,只好以手捂,懊惱不已。

倏地,直力極強的安之驟覺頸後生寒,她猛然回首。

只見旋轉門內暗影一閃。

這詭譎不明的景象讓安之心生怯意,她飛快走到車來車往的路邊。

關旗陸從車庫出口轉過來。

擱在一旁的手機亮起閃光,他拿起接通“姑媽?”關訪茗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過來吃飯,姑媽給你介紹一個人。”單手握緊方向盤,慢慢將車泊至安之面前,關旗陸這才對著電話笑了笑“沒問題。”安之伸手拉向車把,下意識回頭望了眼旋轉門,不見任何人出入。

她開門上車,自覺扣好安全帶,好一會,不見關旗陸開動。

“怎麼不走?”她奇問。

“安之。”他輕喚,傾身靠向椅背,似有些疲倦。

她看著他,等待下文。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明知道一份情是不應該開始的,你會怎麼做?”他側過頭來看她。

安之收回目光,投向車前窗外。

過了半響,她輕聲說道“愛情是一盞燈火,光明和幸福,其實都是短暫的。”又沉默一會,她繼續道“如果一份情在我是不應該開始的,那麼,我就不會開始它,這世界上或者有很多甘心撲火的飛蛾,但我卻永遠也不打算做其中之一,我從不在乎過程是否繁華美麗,我要的東西很單純,就只是一個相守相依的結果。”如果預知一份情不能到達這個結果,那麼,她永遠不會讓它開始。

關旗陸默不出聲,好一會,手中方向盤轉過,將車子慢慢滑入車

穿行中,路燈在車窗內劃過道道光弧,讓人覺似駛向未知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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