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折 懸潭飛瀑,藏龍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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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折小院後頭有數條山徑,耿照不知舒意濃走的是哪一條,憑著心頭殘存的模糊應,遇岔路甚至未曾停步,唯恐稍慢一些,致令女郎落入
魔之手……少年簡直不敢想像那個畫面。
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舒意濃在心中的分量,不僅是一段錯打錯著的水姻緣。
她留在他心上的是什么呢?是藏在嬌媚的尤物外表之下,兀自咬牙逞強的、令人心疼的倔強,抑或為肩負起一城之主的責任,不得不擺放一旁,不再回頭多看的那份單純天真?
她知道她做的事,一點都不適合自己么?她知道無論如何偽裝,她的無助徬徨就像濃霧般籠罩著她,幾乎遮去了所有的光,讓少年無法置之不理,如見暴雨中瑟縮的仔貓?
是他說服了舒意濃身對抗
魔,她為此遭受的一切都將是他的錯——虛境裡的殘留比氣機更虛渺,是稍一猶豫,就會陷入“這是真實還是錯覺”的自我懷疑的程度,但除此之外,耿照也沒有更多線索可依循了。
奔躍於羊腸山徑間,周遭的空氣越發溼濡,深黝的苔痕一路從溼土、樹蜿蜒至樹幹,驀地眼前一開,來到一處水潭前,窄小的飛瀑貼著潭底峭壁直落,其上卻非接天,稍遠處又見一道飛瀑落下,由下往上看便只一線,而在那之上似又有另一道瀑布。
原來在這側峭壁,山勢如階梯般被鑿作數級,清溪自頂端下,在每級梯臺上都沖刷出個潭子來,這層貯滿,水又從臺緣溢至下層……
一望,於少年置身的這片
水潭頂端,便遠遠近近掛著兩條涓涓白練,此間是第三層,潭水不住從突出如碗狀的飛空石岸溢出;若下頭還有承接的地方,那便是第四層。
漁陽地近北關,入冬白雪封山,這幾條層層遞進的涓飛瀑凝於深冬,或能連綴如長長的細石鐘
,肯定是絕景。
耿照的注意力被水潭飛瀑所攫,稍一分神,心湖劍機的應便斷在這裡,再無半點殘漪,可眼前哪兒有伊人蹤影?
飛擊落水的瀑布不過丈餘寬窄,卻足有五六丈之高,沖刷力道不容小覷;瀑布前一條石筍突出水面,高約三尺,一抹黑影佇立於其上,濃髮著滾滾水霧向後飛散,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墜向瀑布!
那窈窕的身形毋須細瞧也知是女子,但決計不是舒意濃——比起豐蛇
、身長不遜男子的少城主,黑衣女子更苗條,甚至有些單薄,從耿照瞥見到她失足落水不過霎眼的工夫,不及看清容貌,遑論衣著打扮等細節,少年卻記住了裙?揚起的瞬間,
出的那隻勻膩
足。
玉顆似的足趾渾圓,形狀巧致,沒有骨節稜凸或皮深褶,修剪齊整的趾甲宛若珠貝磨就,皮光溫潤;腳掌纖長,踵圓脛細,尤其象牙般的
肌膚,被黑裳一襯倍顯
神。
有的女子穿繡鞋好看,有的著羅襪好看,有的從開衩中出腴美的大腿好看,有的適合在趾甲塗上蔻丹,或整條腿抹上膩潤滑亮、芳香撲鼻的桂樨油……然而單論
足,這黑裳裙底的驚鴻一瞥,興許是他此生所見最美的一隻腳兒。
他不知她通不通水,比起溺水,更可怕的是從六丈高轟落的瀑布水柱,駭人的衝擊力道並非止於水面,而是如攻城槌般直貫潭底,即使是善泅的魚兒都未必能從底下掙脫,落水之人更有可能在瞬間便失去了意識,直到溺斃都難以浮出。
“……姑娘!”無法見死不救的少年,拾起半截木頭往潭裡擲去,物出身動,只比落水的浮木稍慢,耿照飛鳥般越過大半個潭面,靴尖在浮木上一點,下墜的體勢借力復起,再一掠,穩穩落在石筍之上。
凝目四眺,可惜潭水綠烏烏的窺不見底,無法判斷黑衣女子沉於何處,正入水,忽然一怔。
瀑布與石筍相距不足一丈,從那水花四濺的白練中,耿照似乎見得一物,就在瀑布之後那黑黝黝的峭壁中,幽微的白芒在漆黑中若隱若現,
吐不明,恍若蛇盤;雖未具形,耿照卻異常
悉,彷彿下一霎眼當它影落形現,便是他曾經
應到的那道——(……劍氣!發自此間,就在瀑布之後!)耿照渾身悚慄,苦苦追蹤未果的獵物,原來便蟄伏在這深潭飛瀑後,靜靜等著他來……少年回過神時,才發現右手探出,凝於虛空,瀑布後的妖物似將祟動,下一霎眼便要
出猙獰的原形,不知是誰牽引了誰。
突然間,數不清的髮絲浮出白沫漩的水面,一隻冰涼膩滑的小手“潑喇!”穿出,攫住他的腳踝,半張蒼白的臉蛋從發漩中冒出,尖聲叫道:“你做什么!”旋將少年拖入了潭中!
覆滿青苔的石筍本就極滑,耿照須以千斤墜才能站穩,陡一失衡,整個人磕撞著滑入水中,常人怕不得碰個顱裂骨碎,他以“蝸角極爭”心法配合碧火神功,驚險避開要害,仍骨碌碌地喝了幾口冰水,被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拖卷至潭底,視界內一片混濁。
耿照閉住呼,以真氣護住心脈,放鬆身子全不反抗,直到
膛輕觸堅硬的底巖,才如游魚般自翻攪的水
下鑽了開去,向著棚岸往上游。
那股巨力並非是有什么在向下拖引,而是瀑布衝擊所致,與之擷抗,下場不外乎溺水身亡。
耿照不確定是什么將自己拽下水潭,也無心尋覓黑衣女子的下落,攀住巖岸冒出水面,貪婪地大口息著。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觸目所及浮光幽微,與方才的青天麗大相徑庭,轟隆隆的瀑布水聲居然在身後,不只水花濺上背門,連萬斤匹練撞入水中的震盪餘波似都能透背而入,所處竟是瀑布與峭壁間的縫隙,肘臂攀著的不是什么巖岸,而是
窟的天然入口。
此地光照不進,縱非伸手不見五指,也該是遮陽蔽之處,能看清巖窟約莫兩丈多深、寬高丈餘,蓋因
窟中央的一塊禿石上,
了柄微微放光的細劍。
碧瑩冷光近於螢輝芒,不知何故卻能遍照狹仄的空間,連角落苔痕、地面溼濡都瞧得一清二楚。
出岩石的劍刃超過兩尺,只比成年人的食指略
,以細劍的標準也有些過分了,
覺能信手摺斷;劍脊厚不及一分,如何搠進堅石,直是匪夷所思。
薄而筆直的細劍,有著在美上極般配的白玉劍柄,且是罕見的柱柄形制,就像在徑
一寸多的白玉
上嵌入薄刃,拋開實用
不談,倒是絕美的工藝。
劍格(鍔)是方小小的鎏金扇形,又似玉玨,同樣巧致如飾品,與劍柄底部的鑲金玉紐明顯是一套。
這般秀氣的兵刃,很難期待在實戰中能有多大的殺傷力,光是劍身窄薄,便不被擊中最脆弱的劍脊,也可能在普通的刃部對打間輕易摧斷。
耿照爬進窟,不顧全身正淅瀝歷地淌著水,拖著吃飽水的衣褲靴襪向前去,緩緩朝玉柄伸出手,彷彿置身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