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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邵華不肯承認,他們的愛情無路可走,怎麼走都是死局。蘭官的愛把他燒成了惡鬼,所以蘭官再也不敢愛了。
邵華生氣,不解,發瘋,冷落,可無論怎麼樣,蘭官都不再拿曾經的眼神看他了。邵華也並不是永遠理直氣壯。為了權勢社,後院的女子越來越多,蘭官自請搬離原先的院子,搬到假山後面,最偏遠簡陋的小屋子裡住下。
於是往後每次有意無意的對視,第一時間浮現在兩人腦海中的,都不是曾經熾熱的情愛,而是一地狼藉,漫天的虛無和寂寥。
蘭官遇到了一個叫謝畢的人,是個少不更事的留洋少爺,望著蘭官的時候,眼裡的悸動和不忍都像展在白紙上一樣顯而易見。不知怎地,蘭官看著謝畢,就想到了過去那雙灼熱的眼,回想起戲臺一上一下坐著扯淡的兩個身影,遙遠得像是死去多年的人。
也不知是多久沒有好好說話了。大少爺叫他去時,看著那人的眼睛,竟恍若隔世。只是下一秒那人說出的話,讓他周身的熱血再一次冷了下來。
“你讓我去做什麼?”蘭官不可置信。
“怎麼,給誰唱不是唱,本人如何就不行?”邵華滿身是商人的
打細算,“山左太君要接管月城,和邵氏會有很多生意上的往來,他想聽戲,讓他聽舒坦了,我的生意以後能方便不少。”那次是蘭官為數不多的失控,也是邵華為數不多的人前失態。蘭官口不擇言地罵他,王八蛋,賣國賊,殺人犯,白眼狼。邵華則當著謝畢少爺的面,差點直接辦了他。
謝畢少爺一心要幫他逃走,蘭官失笑,輕飄飄地拒絕了他。謝畢比起如今的邵華,無疑是極好的,溫暖又天真,對於他這個墮入冰窟整個寒冬的人,像上天施捨的最後一份饋贈。可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貨,他是攀著樹的藤蔓,早和樹
一起爛在泥裡了。
這樣窒息著絕望,他怎麼會不想逃。每分每秒,他都想永遠逃離這個世界,一死了之。可他捨不得啊,邵華這個
氓,混賬,王八羔子,負心漢。他捨不得他的邵華啊。
一場美夢換一場噩夢,夢醒夢滅,該醒了。他的混賬沒了人,要向屠戮中原大地的劊子手討富貴。他活夠了,偷來的時光
煎熬,他也受寵若驚。這回做個了結,讓他貪心地,得寸進尺地轟轟烈烈一場,在他的邵華眼前絢爛後熄滅,或許能讓邵華醒一醒,收回他不可理喻的貪念。
蘭官離開戲園後就沒再扮過花旦的相,長髮早就不知在哪次吵架時一刀絞了,再長就只留到披肩,不上不下,狼狽又可笑。他走到一間塵封的老屋,輕車路推門進去。屋子很久沒住人了,只在衣櫃裡妥帖存放著一件極其漂亮的花衣。那是邵華生母留下的。
邵華沒和蘭官說過,他的生母曾經也喜歡唱戲,閒暇時總愛唱給丈夫和兒子消遣。母親死後,邵華就愛看著母親的戲服發呆,卻沒有自己去聽過別人唱戲。生母忌那天,邵華喝了酒,盯著戲服胡言亂語。暢
園的絲竹聲在此時順著風傳出來,飄飄悠悠地傳進邵府。邵華忽然就跟著了魔似地,跟著樂聲追到了暢
園,看到了戲臺上水袖盈轉的蘭官。
這是邵華的小廝講給蘭官聽的,彼時的邵華忙於應酬或是生意或是各種藉口,總之不會再和他說這些了。蘭官這才恍然,原來那些不知所起的愛戀和偏執,都是有源頭的。蘭官一生的幸與不幸,是從這一件戲服上偷來的。
蘭官穿上了邵華生母留下的戲服,走到暢園久違的戲臺上。山左太君嘖嘖稱讚,邵華在看見他的同時,眼底也爆發了難以抑制的驚豔之
。
他拿著偷換的真刀,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慢慢走到邵華面前。
他妝容緻,眼波繾綣而傷
。
他道,邵華,我愛了你十年,也恨了你十年。
從今往後,惡鬼我來做,報應我來扛,你放了吧。
雪白刀光一閃,隨即是鮮血飛濺。蘭官用這一刀把自己從邵華心裡剜走了。
不顧一切地衝向那猥瑣的黃皮鬼佬,刀尖還沒蹭到邊,一陣震耳的槍響,蘭官意料之中地到自己
腔一空,然後身子一沉。
並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可能在一心求死的人這裡,反而像化為江水,前所未有的釋然。
渙散前夕,他看見邵華沉沉地看著他的方向,可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太多,他不能在此時過來。時隔多年最後一次認真的對視,蘭官看見邵華眼裡屋宇盡塌,風雨來,還是控制不住地悸動,並且從心底升起隱秘的滿足。管他身後洪水滔天,他的混賬紈絝,為他生為他瘋為他痛,他用死來換一次他的清醒,又有什麼不可以。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著邵華,遠遠地,輕輕地笑起來,恍若梨園臺上,杜麗娘嫋著纖,唱她花巒疊嶂的牡丹亭。恍若臺後遊廊,一隻皮鞋擋住高傲的花旦小爺。
命途走到盡頭,愛戀歸於腐朽,金風玉,恍若初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