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沁芳(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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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飄零隻覺他一心求死其中必有不妥,卻一時想不出頭緒,只能皺眉凝望,暫且不語。
駱雨湖在旁看到,輕輕一扯石碧絲袖子,故作悄聲,實則能叫在座高手聽得明明白白,道:「石姐姐,這人一口一個他家主人。他不是飛鷹衛麼?飛鷹衛是朝廷命官,他稱主人的,難不成是當今天子?」石碧絲扭頭蹙眉,忙道:「莫要亂講,飛鷹衛也有上司,層層監管。」
「可那些管事的,有資格被他們叫做主人麼?」她心裡一驚,本想閉口不言,可看駱雨湖在對她使眼,只好硬著頭皮道:「要說有,那還是有的。不過……應當沒人會那麼稱呼他。」押送的兩個飛鷹衛面
不善,緩緩握住刀柄,掌背青筋暴突,微微跳動。
駱雨湖微微一笑,道:「那這人選瞭如此特殊的說法,還真是奇了。莫非,是怕人猜不到是誰在指使他麼?他丟出那麼一堆話來,跟著當眾自裁,有資格被他叫主人的那個,豈不是百口莫辯,再也說不清楚?」那兩個飛鷹衛頓時面鐵青,目光如刀,架上了楊青的脖子。
在場的武林中人,但凡在江北活動久些,略有見識的,哪個不知道,飛鷹衛是袁家手中的刀。
忠安候袁福麾下,又有哪個敢稱別人為主?其中一個飛鷹衛緩緩刀在手,沉聲道:「楊青,沒有侯爺,就沒有咱們的今天。你小小一個五字頭,憑什麼敢代表侯爺,去跟天道這種暗中勾連的江湖人接觸?」楊青蒼白的臉上黑眸一抬,冷笑道:「我幾時說過,我家主人便是侯爺?」
「飛鷹衛豈可效命他人!」楊青垂目望著前近在咫尺的刀鋒,道:「我既然做了,自是不再將自已,看作飛鷹衛的人。你們這群助紂為
的無知之輩,不過是袁家養的狗而已。」這話一出,立時便有幾人的目光挪到了袁吉身上。
袁吉無奈一笑,道:「此人想來是受過兄長什麼責罰,懷恨在心了吧。不瞞諸位,天道此前也有人曾來找過我,叫我頗為好奇,這群江湖草莽暗中勾連,竟有膽子將手伸到我們袁家頭上,他們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麼大事?」在座諸人中又有幾個面大變,但暗暗互望一眼,都沒開口。
龍嘯接過話頭,緩緩道:「人心不足蛇象。勾連江湖勢力仍不滿足的,圖謀為何……倒也不難猜。」這時,一個道裝青年長身而起,拱手道:「諸位,此事必定是有所誤會。」見眾人目光轉來,他凝神高聲道:「實不相瞞,在下也已在暗中入了天道。這絕非是為了什麼野心圖謀。一來,近些年朝廷對武林之事幹涉太多,有門有派的江湖同道,就連行俠仗義都束手束腳,畏縮不前。長此以往,豈不是個個都成了吃田產收租子的鄉紳?」他邁出空地,望著葉飄零,怒道:「二來,這如意樓勢大欺人,壞了許多江湖規矩。他們網羅許多武功
門的奇詭高手,對武林同道出手毫不留情。不在此時共謀大計聯手抗敵,要等他們真的大開殺戒,
出魔教面目,才來亡羊補牢麼?」他瞄一眼楊青,繼續道:「天道不過是為了共同志願,願意攜手合作的武林同道。為的,是武林安寧,天下太平。如今正是大好盛世,欣欣向榮。你們飛鷹衛當中出了狼子野心之徒,是你們朝廷中的事。豈能仗著張七已死,就血口噴人,肆意構陷?」龍嘯皺眉道:「朝廷對武林之事,莫非還不夠寬鬆麼?這位兄臺,我能否一問,你是何時行俠仗義,受了公門阻礙不成?」那青年怒目而視,道:「這些年闖蕩江湖的人哪個不知道,你們隱龍山莊設下的規矩越來越多。一句江湖事江湖畢,便將我們圈定起來,上不可懲貪官汙吏,下不可罰兵卒惡徒。我們習武一生,難道就是為了替你們省事,做只緝拿盜匪,不領俸祿的捕快麼!」龍嘯嘆一口氣,道:「你們這些江湖好漢,做事全憑一時意氣。放任你們憑
中熱血行事,一年要枉死多少郡縣官吏?且不說罪不至死的那些懲戒過當,就說你們憑一面之詞殺錯了的,有幾個肯來乖乖償命?不加約束,難道今後我們要只從武林高手中提拔人才麼?百姓諸多事務,要靠你們這些整
練武之人來管束打理麼?若你們加入天道就是為了能恣意妄為,我瞧著,和圖謀大逆不道之事,也相差不遠了。」那青年滿面
昂,道:「若如此就算是大逆不道,我倒甘願認下。不能快意恩仇,仗劍不平,我為何還要苦苦修煉這一身武功!」葉飄零走近兩步,道:「說完了麼?」那青年一個
靈,拔劍在手,沉
撤步,凝神望著他身側鬆鬆掛著的長劍,連氣息都凝重綿長許多。
葉飄零道:「你說得不錯。不能快意恩仇,為何還要修煉這一身武功。」那青年後退半步,劍尖挑起,直指他腹之間,語調微顫,道:「多、多謝。」葉飄零又道:「我在如意樓,也是為此。」
「呃……是麼?」
「那麼,你應當可以瞑目了。」
「唔?」那青年本已有些放鬆戒備,聽到最後下意識一愣,眼前一花,就看到原本在葉飄零間掛著的長劍,竟已到了他的掌中。
他怒吼一聲,劍出連環,寒光閃閃,一看便知少說也有十餘年苦心浸。
葉飄零仍只是一刺。
那青年彷佛早就在等這一劍,長聲清嘯,劍光陡然一縮,如毒蛇纏臂,絞殺來襲右手。
但葉飄零的劍不僅快,還很長。
他的劍比尋常三尺青鋒長出九寸,分量反而更輕。
清嘯方起,便戛然而止。
那條本想絞纏右臂的毒蛇,也噹啷一聲,僵死在地。
葉飄零劍後退,摸出砥石,垂手打磨,望著倒下的青年,道:「說要聯手抗敵,可直到這時,也沒見有誰出來幫你。這便是你要的天道?」那青年緩緩抬起眼,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一串咳嗽般的氣音。
他想捂住被穿的喉嚨,可手抬到一半,全身就再也提不起一絲力道,軟軟趴下,一動不動了。
鏘、鏘、鏘、鏘……葉飄零緩緩磨劍,每一下,都彷佛磨在周圍諸人的心頭。
誰都知道,此地必定還有天道中人。
大家也都知道,他們必不會再暴身份。
葉飄零轉身,看向楊青。
楊青泰然自若。
連死都不怕的人,的確要難對付很多。
袁吉一拍膝蓋,緩緩站起,道:「楊青身為飛鷹衛,起了二心,勾結江湖匪類。我兄長事務繁多,無瑕顧及此地。這次飛鷹衛本就是由我帶著,我看,不如將他和柳織煙給我,由飛鷹衛自行處置。如何?」衛香馨隨之起身,道:「此事幹系百花閣安危。柳織煙事無鉅細全都
代,以此前我的承諾,她將在敝派受罰思過。至於楊青,還請小爵爺,屈尊就在敝派處理。幕後主使者一
不水落石出,敝派上下,一
不得安寧。」駱雨湖盯著袁吉,道:「楊青從到了這裡,便心存死志。他與柳織煙相處這麼久,仍能將他主人身份掩飾得滴水不漏。如此心思縝密,
代的事,能有幾分可信?既然此事同時牽扯了江湖和朝廷,我看,還是大家一起盯著追查得好。」一個飛鷹衛拱手道:「衛代閣主。楊青所說干係重大,我們兩個弟兄有些不夠。還請代閣主略作通融,叫飛鷹衛進駐此地,以防不測。」楊青忽然縱聲長笑,道:「不勞你們如此大動干戈。你們非要知道,好,那我這便告訴你們!」他看向袁吉,朗聲道:「我家主人,便是小爵爺你啊!你父親為了尋找當年袁家先祖藏匿在江湖中的武林秘寶,蒐羅馴養了許多孩童自幼培養。看我資質尚可,就將我安
在飛鷹衛中。你派我跟天道接觸,同時密謀了三件事。你既要尋回寶物,又要挑唆天道與如意樓兩虎相爭,最後,還要藉著我飛鷹衛的身份,嫁禍侯爺有意謀反。這便是你們要的……口供……」他
角垂下一絲鮮血,竟是靠握緊右臂的左手,生生運功震斷了心脈。
臨死之際,楊青最後望了柳織煙一眼,微笑道:「楊柳青青……不負……來生……」柳織煙目光呆滯,望著倒斃的楊青緩緩起身,旋即,悽聲悲鳴,猛地往前一撲,撞在飛鷹衛的刀上。
花香之中,兩人的血淌在一起,難分彼此。
葉飄零瞄一眼飛鷹衛刀上的血,緩緩側轉,看向袁吉。
袁吉嘆一口氣,坐下,扶膝搖頭,苦笑道:「代閣主,龍兄,下一步,是不是該審審我了?」廳內眾人目光閃爍,無人接話。
默然半晌,一個飛鷹衛收起兵器,在楊青屍體上狠狠踢了一腳,道:「此人必定和袁家有宿怨,小爵爺不必動氣,我這就叫人順著他的來歷清查下去。侯爺絕不會因此輕信,到此的飛鷹衛,也一定會保小爵爺平安。」龍嘯沉片刻,忽道:「他口口聲聲的那個主人,到底……真的存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