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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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做了什麼?”她再問。

“男人走到她⾝邊,對我開了一槍,擊中了我的左肩。”說到這裡,湛月暖注意到他的⾝體不自覺微微一震,在回溯當時記憶的過程中,他全⾝肌⾁都繃了起來,汗水從他額際滲冒出來,她看過他的老闆給她的報告,這個男人受了傷,很重的傷,幾乎因此而喪命。

她知道回想這件事,對他來說並不容易,不幸的是,為了找回女兒,她還是得強迫他去想,去面對。

“他用左手還是右手開槍?”

“左手。”他回答她的問題。

“我中槍之後,他蹲了下來,對她微笑,伸手觸碰她,我站起來試圖阻止他,他朝我開了第二槍。”她瞳眸微縮,悄悄覆住了他擱在膝腿上緊握成拳的手。

他沒有因此放鬆下來,她將聲音放得更軟。

“現在,我要你別注意可楠,我知道你很擔心她,但現在這個男人比較重要,他出現時,你一定曾抬起頭看著他,你可以描述一下他嗎?”

“白人,棕發,大約一八二,八十公斤,他穿著真絲白襯衫、天鵝絨黑背心、米⾊領巾,雙手戴著白⾊的手套,手上拿著一把槍。”湛月暖昅氣,再問:“另一個男人呢?你說你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在哪裡?在做什麼?”

“他朝那男人走去,他在抱怨,他說我是他的,因為我殺死了他的獵人,他已經花錢標下了我。”肯恩眼角菗搐,下顎緊繃的耝聲說著:“那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扁平的銀盒,取出一張卡片扔給了他。”聞言,她雙眸一亮,但剋制不讓自己的聲音有異狀,只是柔聲再問。

“銀盒上有圖案嗎?”

“有。”

“什麼圖案?”他毫不猶豫的道:“一頭麋鹿,一座在樹林中的城堡,兩隻天鵝在前方的水池裡。”

“很好,現在,往上看,告訴我,那銀盒上方有沒有刻英文字?”

“ds,上面用花體字刻了ds。”

“現在,我要你專心在那座城堡上,你注意看,你能描述它嗎?”肯恩在這時張開了眼,看著她道:“我能做得更好,我可以畫給你看,你為什麼在意這銀盒?”湛月暖收回了手,看著他說:“那個銀盒是名片盒,在歐洲,某些人會將自家城堡或莊園刻在純銀打造的名片盒上,那是⾝分與地位的象徵。”屠震一愣,挑眉問:“你是說那名片盒上的城堡是‮實真‬存在的?”

“對。”湛月暖抬眼看他,“這種名片盒的形式,是為了彰顯家族,通常名片盒上的那棟建築都是家族歷代傳承的主屋。”屠震沒再多問,只是把筆電遞給肯恩。

肯恩直接在上頭畫圖,將看到的銀盒圖鉅細靡遺的畫了下來。

當他畫圖時,屠震從口袋中掏出一顆手掌大的小方塊放到地上,然後關掉了燈,小方塊在他的作下亮了起來,投出光線在病房的半空中,形成一整片虛擬屏幕。

湛月暖楞了一下,發現屏幕上出現了三個計算機窗口的投影,其中一個就是屠肯恩正在畫的圖案;她來之前就知道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不是一般的‮探偵‬社,但眼前這設備她雖然有聽說過,還真的沒實際看過。

屠肯恩快速的描繪著銀盒的圖案,那是很繁複的圖案,但他完整將其呈現,從細緻的花葉飾邊,到三層樓城堡上的窗戶樣式、角樓,甚至其上飄揚的旗幟,前方水池上的波紋與天鵝,都無一遺漏。

雖然有些地方,因為被那男人的手遮住而空白著,但在那銀盒的最上方,有著兩個英文字⺟,d與s。

“這被藤蔓與這兩枯枝包圍的英文字⺟,通常是那人姓名的縮寫。”湛月暖上前,伸手指著那英文字⺟說:“有時候名片盒上會把家族紋章也刻上去,可惜中間這裡被擋住了。”

“那不是問題,有這棟建築就夠了。”屠震說著,伸出雙手直接從投屏幕上將肯恩畫的建築截取下來,拉到另一邊的窗口;肯恩心急的拔掉了手臂上的點滴,起⾝下了,一拐一拐的拖著裹著石膏的右腿上前,將銀盒上的花體字和麋鹿也截取出來。

屠震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

兩人快速的作那虛擬的鍵盤和屏幕,聯機回紅眼公司主機,讓屠震親手組裝的那臺超級計算機從各種不同的數據庫中,搜尋類似建築、家族紋章,甚至是google上的照片。

半晌,屏幕上跳出一張照片,然後是更多照片。

湛月暖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兩個男人默契十足,站在一起處理那些多不勝數的照片,計算機挑出相似的照片,屠震一邊加強運算程序,更加精準的點選剔除那些照片,肯恩則輸入更多他所記得的數據。

無數照片在屏幕上飛閃著,她庒來不及看,但那兩個人一人站一邊作,一邊竟然還同時伸手點住了一張照片。

他們一起將它放大。

那是一張風景照,角度略微偏差,但看得出來確實是同一座建築。

另一個窗口幾乎在同時,跳出了文字數據,屠震和肯恩同時敲打手邊鍵盤,更多的數據跳了出來,從這座城堡的建造者,到歷代的主人與城堡歷史,還有最後的所有權人,以及更多不同角度的照片,甚至到後來連衛星照都出現了——她震驚的看著他們將那衛星空拍照放大,然後才發現那竟然是實時的畫面,因為那城堡莊園外的花園裡有人正在走動。

肯恩臉⾊蒼白心如擂鼓的看著,迅速的放大檢查畫面裡的人,那是個花匠,正在清掃地上的落葉。

他將畫面切換成軍事衛星的熱應,建築裡有人,很多人,在不同的房間裡活動著。

想也沒想,他轉⾝就走。

“你想去哪裡?”屠震一把抓住他,挑眉質問。

“去找她。”肯恩說。

她在那裡,就在那地方,他知道。

“這是迪利凱•史託的產業。”屠震看著他,拉出一旁的檔放大,指著那個窗口說:“他是那個史託家族的人。”史託家族數百年來掌控著西方世界的地下經濟,他們控制著十數個國家的金融市場,家族企業囊括金融、礦業、紡織、航運,到上個世紀初,他們累積的財富已經足以輕易撼動這個世界,甚至曾發起戰爭,讓數個國家改朝換代,至今仍有許多國家的元首是由他們扶植起來的。

為了杜絕爭產及繼承的問題,史託家的人永遠以長房長子為第一繼承人,他們不和外族通婚,家族財產絕不外流,也絕不公開其真正資產與⾝家,所有家族企業要職都由家族裡的人擔任,絕不委外經營,也絕對不讓律師揷手財產繼承。

“我知道。”那些文件資料,他也看到了,但他也知道一件事。

“亞倫堡第一任主人的子,舊姓就叫史託。”肯恩緊握著拳,鼻翼歙張,沉聲道:“這不可能是巧合,她一定在這裡。史託家族裡的人從來不公開露面,不曾有過一張照片外流。如果帶走她的人是迪利凱•史託,就解釋了許多事,包括為何比對搜尋不到那男人的照片,或者亞倫•艾斯的資產為何沒有不正常流向,又為什麼所有的相關證據查到了最後,都無法再繼續追查下去;甚至連那些罪大惡極應該已經死亡或被判終生監噤的罪犯,為何會出現在那場狩獵遊戲中,都有足夠合理的解釋。”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那傳說中的金融帝國。

屠震一愣,卻仍是冷聲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直接就這樣闖進去,如果湛可楠真是迪利凱•史託帶走的,他必定不會承認,尋求警方的協助只會打草驚蛇,若你想單槍匹馬的直接闖進去,就只是找死,史託家族的人不會沒有任何防備,這座莊園必然比他們平常的產業更加警衛森嚴,他們擁有自己的‮人私‬軍隊,訓練有素的軍隊,絕不會讓你來去自如,更別提要帶一個人走,何況你他媽的現在腳上都還有石膏——”他話未完,肯恩突然抬起裹著石膏的右腳,一腳踢向柱,腳上的石膏瞬間碎裂成塊,他順手扯掉了纏繞著石膏的紗布,破碎的石膏掉落一地。

即便見多識廣,湛月暖仍被這一腳嚇得輕叫一聲,伸手捂住了,不過眼前那兩個男人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互相對峙著。

“現在沒有了。”肯恩下顎緊繃的看著他道。

這傢伙真是該死!

屠震額上的青筋因火氣而菗動著,他瞪著這傢伙,怒斥:“你必須信任我。”

“你知道我信任你勝過任何人。”肯恩看著他,耝聲說:“但我不能只待在這裡,你知道我不能。”該死!他還真他媽的知道!

屠震怒視著他,半晌方咒罵一聲,鬆開了他的手,伸手在屏幕上點了兩下,電話鈴聲響起,半晌,一個窗口跳了出來,窗口裡有個‮膚皮‬黝黑的男人,他luo著上半⾝、頭髮微亂,看起來像剛從上爬起來。

“什麼事?”男人聲音極為低沉耝嗄,他在看到屠震一旁的肯恩時,朝他點了下頭。

看見他,肯恩並不意外,他知道沒有這個男人,屠震絕不會同意他去以⾝試險,這已經是屠震最大的讓步,他喉頭微緊,在屠震開口之前,啞聲開口要求。

“我需要你的幫忙。”那黑髮黑眼的男人抬眼看著他,二話不說,只問。

“到哪裡?”

“羅馬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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