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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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塵眯著眼皮拿眼去瞧,但見扎伽寺大殿上足站了二十名元嬰期衛教使。扎伽寺的這些傀因是祭煉而成,只分金丹元嬰兩階,從服飾上一望便知。
羅什陀那巨屍被堆到牆角處,無人在意,通天佛主的寶座上卻多出一名斜倚著的老者。老者披著羅什陀先前穿的明黃敞懷大袍,衣服下面卻是一身灰悽悽的枯皮包著骨頭,腦門上稀溜溜幾縷頭髮,看著與那墳內乾硬的屍首差不許多。
他一雙手骨節大猶如樹瘤,正團著一隻小小圓球在掌中把玩,不知是什麼東西。
寶座一旁,排班肅列五名扎伽寺大祭。想來內殿出事,連在外巡視的兩名大祭都被招了回來,以鎮四下不臣。
「醒了?報報家門兒吧。」那老者嘴巴微動,出一口黃黃的爛牙,牙縫裡都透著風。一開口那聲音咯吱作響,彷彿有人拿鋸子在猛鋸大腿骨。
寧塵昏沉沉,還不及答話,卻望見了寶座不遠處的慕容嘉。神姬一對鎖骨讓鐵鉤穿了,正吊在一臺木架子上,身上淌下的血鋪了鮮紅一地。
不看還好,待看清時寧塵的心立刻揪了起來。慕容嘉上臂大腿俱被割去,整個人只剩一條身軀,那身上也被烙鐵燙出了七八個烙痕,已是體無完膚。她奄奄一息,同往寧塵這邊看來,卻只剩一隻左眼,右眼之下的面頰著一道紅淚順脖頸淌在口,紅的扎人。
那老者手中把玩的,正是慕容嘉右眼眼珠。
寧塵假作神智恍惚,腹中已開始不停盤算寰轉之計。他原本有過些許籌謀以備落敗,可如今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老者卻全不在他計劃之內。
可等他稍微清醒兩分之後,忽地連起了慕容嘉先前講過的東西。寧塵壯起膽子,試探道:「聖教弟子獨孤十三,拜見通天佛主!」慕容嘉提過,自己當初是被羅什陀扮作老丐擒來的。她以為羅什陀是練了魔功才形貌變換,其實他本走的是奪舍一路。巨漢是羅什陀,老者亦是羅什陀,他兩百年前不過是舍了原本的老朽之身,佔了一具陽氣充沛的壯實軀體。
然而誰還聽說過,奪舍兩百年後還能再換回本體的?!沒動用陣法,沒施展神功,體亡卒之後不過片刻就再行奪舍,簡直是天下未聞的詭術。
羅什陀濁眼覆著灰膜,果真像似一個年邁眼拙的老丐。只聽他陰笑道:「拜見?好一個拜見!若不是佛爺我保有金身未滅,怕是已經被聖教剁成餡了!」羅什陀一邊說,一邊輕輕用手敲著旁邊奉桌上的金盤。那金盤上端放著十枚惑神無影針,已被他從上一具
身中取出了。
事到如今,想要掙出個苟且偷生的機會,只能演戲演到低了。羅什陀忌憚聖教總壇已是昭然,寧塵只有捏住這個話口才有活命的機會。
「佛主誤會了,聖教如今要有一番大作為,特意遣我來試試佛主如今的威勢如何。」羅什陀冷笑一聲:「小子,我看你骨驚豔,定是為聖教重用的棟樑。大好前途,非要在佛爺我這裡斷送乾淨,才肯說實話?」
「不知佛主讓在下說什麼實話。教主大人真的有事要與佛主商議,先派我來此打個前站罷了。晚輩雖有冒犯,但無意損傷佛主身,只是陰差陽錯才鬧出禍事。晚輩這裡還有教主專門為佛主備下的大禮,盼佛主拔了我手上的法釘,才好將禮物奉上……」羅什陀一聲尖笑:「這種雕蟲小技也敢拿來在佛爺前搬
。你若老實
代,還可讓你囫圇個從這離去;若是繼續玩
口舌,便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寧塵對聖教所知甚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萬無一失的謊言,只能嘴硬道:「佛主!教主不
既會前來離塵谷拜會您老,到時您仔細問教主大人便是,何必與我一個小小弟子為難!」這話說起來頗為無力,可寧塵也沒得別的辦法,只盼羅什陀用刑時稍微留手。
誰知羅什陀仍是沒有動他,而是轉向慕容嘉道:「那便再問問你吧。」慕容嘉此時被折磨得宛如風中之燭,只殘道:「佛主……我能招的……都招了……求佛主……憐我一條
命……」羅什陀也不多說,只從一旁火盆中拾來烙鐵,直壓在慕容嘉的
上。
青煙騰起,焦臭撲鼻,慕容嘉如今只有腹可動,連慘叫都沒有幾分力氣,只在鐵鉤上前後
動搖晃哭喊,如一隻待宰剝皮的幼兔。
她識海氣海被制,沒有真氣抵禦,酷刑之下與常人也沒什麼兩樣。寧塵只怕她抗不住蹂躪,急中生智喊道:「佛主!你連聖子之事都不管了嗎?!」羅什陀將烙鐵從慕容嘉身上收下丟在一邊,慕容嘉螓首一垂沒了聲息。
寧塵剛要開口再扯幾句胡話,羅什陀卻抬手止住寧塵。他轉身瞥向身旁的五名大祭,向殿外一指:「去也。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五名大祭垂手聽命,都往外面去了。她們在門口背向殿內而坐,默誦經文,依佛主所言斷絕了五。殿內還有二十名元嬰期
傀守衛,不怕寧塵起什麼亂子。
待幾名大祭入定,羅什陀才問道:「你什麼爵位,竟也知曉聖子之事?」寧塵哪知道什麼爵位不爵位,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佛主,我之爵位你且不用心,教主只盼聖教各個分支能同心同德,也好叫聖子之事塵埃落定。」
「有趣……事到如今,你卻連自己爵位都不敢於我透,難不成教主都不準備遮掩野心了?」寧塵心中直罵娘,自己真的是兩眼一抹黑,結果卻被羅什陀認定後面隱有更大機密。此時若想穩住羅什陀,只能繼續胡亂打些機鋒。
「教主還有一句話要我傳於佛主。」羅什陀眉頭緊皺正在思忖,厲聲道:「講!」
「教主傳話:「經在油中」。」這乃是寧塵前世中傳一本鴻著中的典故,被他拿來混淆視聽。羅什陀聞聽此言自然一頭霧水,忍不住問:「經?什麼經?」
「晚輩實是不知,教主只此一句,說只要傳給佛主,佛主自然領悟。」羅什陀微轉念頭,隨即哈哈一笑:「臭小子,盡拿些話誆我,真當我老糊塗了不成。」這通天教主自修煉起便知自己資質普通,修成元嬰已是天地造化。化外之地魔修之間爭鬥殘酷,他如履薄冰深謀遠慮,才得以佔據扎伽寺有了今
之盛。寧塵這句胡話若詐一般人還有些許可能,於羅什陀卻不過是使老的小小把戲。
然而讓寧塵不解的是,羅什陀依舊沒有對他用刑。
這有什麼好收著的?換了我還不直接穿膛破腑來個凌遲之刑?這傢伙等什麼呢?
寧塵可不是受狂,想到此處自己都打了個哆嗦,只是這任人宰割渾不知結果如何的滋味實在難受,若不是還有一線生機在手,他乾脆就直接和這老鬼拼命了。
羅什陀緩緩起身,慢悠悠向寶座之後踱去。他每走一步便有渣滓從皮膚上碎裂開來,行不過七八步,竟在地上落了一層的黑灰。他幹樹杈子一樣的胳膊從袖中伸出,抓住什麼東西往後一拉。
寧塵身子猛地一掙,釘在地上的手掌劇痛起來,人卻動不得分毫。
初央脖子上拴著一束
的綁繩,被羅什陀牽狗一樣拽了過來。她睜著一對水光盈盈的大眼,又驚又怕,一眼望著跪在地上的寧塵,渾身哆嗦起來。
寧塵雙目起火,狠狠瞪向吊在一旁的慕容嘉。
「你他媽把我們賣了!?」慕容嘉勉強抬起還能視物的那隻眼睛,睫微微顫抖,她口鼻中盡是血沫,說不出話來。
羅什陀關節咯吱作響,緩緩坐回寶座,手指伸到初央臉前向下一指。初央連忙乖乖跪在羅什陀腳邊,大氣不敢一口。
羅什陀將枯手撫在初央頭頂,輕輕捏著她的頂門:「小子,雖不曉得為何,但既然你這般把這凡女放在心上,我便許個諾給你。只要你把計都的謀劃講出來,佛爺我就將她賞你了。至於那邊的賤人,也可任你處置。」他口中所說的計都,自然就是魔教教主。寧塵視線與初央相對,送去一縷安,可卻終究安不下初央的心。她如今滿心
霧,原本信奉的佛主變換模樣,
出這麼一個地獄般的場面,心儀少年又給釘在地上,心頭的是非黑白早就亂了。
寧塵嘆口氣:「魔高一尺,佛高一丈,佛主大能,晚輩不敢再隱瞞。我腹中乃藏有聖教法印一枚,以助教主聽聆佛主的言語,好試探佛主深淺……如果佛主不堪一擊,就可以圖謀離塵谷之所屬了。」話自然是假話,可寧塵知道,現如今的形勢之下,就得說對方想聽的。羅什陀心心念念聖教要謀他扎伽八部,如今被寧塵糊嘴一說,正合著他的推斷。魔教秘法向來詭奇,他先前沒能在寧塵身上探到什麼法印,倒也不疑有它。
羅什陀一抖一顫地踱到寧塵跟前,身上又撒了一地灰屑。
「哈哈哈哈!計都!你現在可聽著呢?你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哇!」通天佛主對著那並不存在的傳音法印狂笑起來,「好叫你知道,原本佛爺我油盡燈枯,不得已挑了那痴執之軀暫居。那軀殼雖有智缺,可我卻是為了那房中術的好器物才選得的。這些年佛爺我心醞釀聖胎,只為生得一具萬妙之體再行奪舍。」寧塵一番胡話,竟
出了羅什陀的真話。他在慕容嘉宮巢孕育魔氣,卻不是為了什麼聖子,而是要叫慕容嘉給他生些軀殼罷——要當聖子的是他自己!
「那痴執之軀最怕陰寒之物侵襲元神,你派人拿真水針偷襲,乃是一步好招。可你萬萬想不到,這《渡救赦罪經》遠比你想的妙。我依其梵唱成法,收聚八部近百萬人之信力,元神巍峨不倒,迴歸這舊身如探囊取物。而你更想不到,你送來的不是一個
細,而是一份大禮!」羅什陀用拿骨嶙嶙的手掌拍了拍寧塵面頰:「你送來這小子,
骨驚奇,洽合我這一身雙修秘法,卻不需我再花費十幾年育養萬妙之體了!計都啊計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想滅我扎伽寺,天都不許!哈哈哈哈哈哈!」他媽的!鬧了半天,這老東西要奪舍我?!怪不得先前不捨得用刑,分明是怕
壞了自己的新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