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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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冷兄是受了我外公之託,暗中襄助我的?”展靖白恍然說道。
冷墨掀掀濃眉“除了我幹爺爺,天下之大,誰有那個本事叫我為他奔波賣命啊!”
“冷兄的隆誼盛情,展某不勝!”展靖白向他拱手施禮,由衷地致上他的謝意。
冷墨卻裝出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咿呀呀!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想當初,我在徐州幫你打架救美,你這個口是心非的仁兄,小器得連個茶水錢都捨不得出,怎麼今兒個倒正經八百的跟我打躬作揖了?不把我看做是惹人嫌的程咬金了?”展靖白微窘地抿了一下角,還未及出言辯解時,達延汗已出面為他解困了。
“墨兒,你明知道他境況艱難特殊,必須隱藏自己的真情,你就別雞蛋裡挑骨頭,找他的碴。”
“哇!吧爺爺又替溼孫子打抱不平了,我看我這個快要被打入冷宮的幹孫子,還是識相點,看牢自己的舌,省得一回蒙古,就被偏心的幹爺爺趕到呼倫貝爾牧牛!”冷墨矯
造作地喳呼著。
“別科打諢了,我與夢璞有正事要談,你一旁靜靜坐著,別搶著
花攪局!”達延汗正
提醒他。
冷墨聳聳肩,挑了張靠牆的斑竹椅坐下,莊諧並作的掏掏耳朵“好吧!你們爺孫倆盡痺期沫橫飛,長篇大論吧!我這個礙眼的幹孫子就坐在這兒當壁虎,不再饒舌,洗耳恭聽便是!”達延汗對他的促狹頑皮,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意,他逕自拉著展靖白的手坐下,一臉關愛的詢問道:“夢璞,當年血案發生的狀況你還記得多少?你是如何大難不死?繼而被東初老人收為弟子的?”展靖白微斂著盾峰,深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訴說著那一段隱藏在他內心深處,沾滿血淚的悲痛往事。
“自從爹辭了役部侍郎一職之後,便帶著我與娘,及所有家丁奴婢離開了香山的府邸,南遷到孤山的別苑定居,當時我才六歲,是個好玩又有點不甘寂寞的孩子,孤山風景雖美,雖有人間蓬萊之稱,但,我沒有年齡相仿的玩伴,鎮面對必恭必敬的奴僕,殊覺無聊,所以一有空,我就偷溜到後山
的翠心湖去玩,拿著爹的魚鈞,學大人們釣魚。”他微微一頓,雙手恭敬地接過達延汗遞來的熱茶。
展靖白的父親展元修本是先皇明孝宗的嫡親表弟,世襲武清侯,因博學多聞,見識不凡,故深得孝宗賞識,得以身兼禮部侍郎的官職。
二十三年前,孝宗派官員使臣前往蒙古與達延汗合議休兵計畫,結束兩國長達百年的敵對關係。
當時,出使涉的官員中,亦包括了略通蒙古語文的武清侯展元修在內,沒想到,卻在那次議和的重大任務中,他結識了貌美如花,才情出眾的蒙古公主
雅蒙克,兩人一見傾心,情
深種,經過孝宗和達延汗的點頭之後,遂結成一對恩愛逾恆的異國鴛侶。
兩國的關係,也隨著他們的結合,充滿了光明平坦的遠景。
只是某些心狹隘,猜忌善妒的朝臣,不斷地向孝宗咬耳朵,進讒言,說是擔心
雅公主是達延汗派來臥底的
細,嫁給武清侯只怕是另有圖謀的美人計,為防萬一,他們敦請孝宗撤去展元修的官職,讓他做個清閒無事的皇親貴胄比較妥當。
孝宗聽了,心中雖不無疑慮,但,他十分信任展元修的為人,更相信他對朝廷的忠心,所以,一直未將那批佞臣的閒言語擱在心上。
豈知,展元修是個有守有為,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他不願增加孝宗的困擾,主動辭官,灑然自若地遠離天子腳下,攜家帶眷搬到孤山居住,從此過著不忮不求,清心愜意的消遙子。
這便是展靖白全家從京城香山搬到西湖孤山的一段因由。
展靖白喝了一口熱茶,試著以平穩的語氣,繼續陳述未完的故事,任回憶像刀鋒般,一層又一層地切開他心頭的傷疤。
“連著二年,我都把前往翠心湖釣魚戲耍,爬上樹頂抓昆蟲當成唯一的消遣,血案發生的前半年,有一天下午,我照例趁著爹孃午睡小憩時,偷了一點餡餅偷溜到湖畔玩耍,誰知我的小天地裡多了一名不速之客,那是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老乞丐,他坐在湖畔的一塊石頭上,手裡握著釣杆,卻離水有三、四寸遠,就像姜太公釣魚般,抱著願者上鉤的心態,我一時好奇,便主動跟他攀談,問他離湖三、四寸怎麼可能鉤得上魚,孰料他默不作聲,理都不理我一下,仍是直勾勾,一動也不動地望著湖心發呆,我好生沒趣,便坐在另一塊石頭上,握著釣杆逕自玩自己的,誰知坐了半個時辰,連一條小魚都沒上鉤,而那位怪里怪氣的老乞丐,輕輕地往湖水中揮掌,一條又一條鮮美活潑的魚兒都被他抓在掌心裡,他抓一隻,扔一隻,好像在表演特技似的,我在一旁簡直看傻了眼,後來,肚子餓得咕咕直響,我便收了鉤杆,席地吃起了餡餅,那名老乞丐突然轉首看了我一眼,我有所悟,便拿出了另一塊餡餅,問他要不要吃,那知,他不發一語,大手一伸,三兩下便把餡餅吃個
光,還不客氣地伸出手跟我要第二塊,我把所有的餡餅都給了他,他還嫌不夠,連我手上那塊只咬了二口的餡餅,他也不放過,搶了過去,囫圖
棗地吃了個乾淨。然後,他抹抹嘴上的油漬,神
古怪地瞧了我好半晌,方才開口問我:‘小娃兒,我吃光了你的餡餅,你惱不惱我啊?’我搖搖頭說:‘不惱,你若嫌不夠,我再溜到廚房,偷只烤雞讓你吃個過癮!’那名老乞丐哈哈一笑,說道:‘你敢吃娌扒外,偷東西給外人吃,不怕挨
子找罪受嗎?’,我向他
著
脯,搖搖頭說:‘不怕,我爹我娘最疼我了,他們才捨不得打我,頂多讓他們念上一陣子,數落了個耳朵發麻而已!’那名老乞丐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完了,他摸摸我的頭問道:“小娃兒,你想不想學我那一手揮掌捕魚的功夫呢?’我驚喜過望,不由連連點頭:‘想,想得要命!’老乞丐捻鬚而笑地對我說:‘既然想,還不趕緊磕三個饗頭,叫聲師父!’就這樣,我拜了那位神秘而怪異的老乞丐為師。”他輕吁了一口氣,又再喝了一口茶。
“那名老乞丐便是名聞江湖的武林奇才東初老人嗎?”達延汗一臉深思的低問道。
“是的,只是,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的身分,只覺得他行事隨狂放,高深莫測,有時候像個老頑童,有時候又嚴肅得像個一絲不苟的老學究。”展靖白的眼瞳裡散發著一層奇異的光采,對於師專東初老人的多重面貌,充滿了一份鮮穎深刻而永生難忘的記憶。
“我向他叩首拜師之後,他便趕我回家,叫我第二天未時一刻,再到湖畔等候他。誰知,他竟然食言約,害我好生失望,以為他故意誆我這個不到八歲的小娃兒。我不甘心,連續三天都依時前往湖畔等他,每天都等到申時,太陽都快下山,才悵悵而歸。”
“依我看,東初老人八成是故意磨你,考驗你的耐!”才說要當個沒有聲音的壁虎的冷墨,又按捺不住地臨陣
花了。
展靖白微微一笑“確是如此,他是個博覽群技的武學大行家,舉凡劍藝、刀法、暗器、拳術,乃至各家武功心法他無不通,一生嘗武成狂,練就了
絕天下的蓋世神功,到了五十歲之後,幾乎難逢敵手,他反倒收斂年輕時的好勝之心,不再遊走江湖,找人相拚
手,切磋武藝,而潛沉於崑崙山修身養
,過著閒雲野鶴,不問世事的隱士生涯。幾年禪修下來,他愈加清心寡慾,超然物外,對於紅塵俗事,已到了然分明而如如不動的境界。他曾告欣我,若非他算出自己與三位後生小輩,有不解的師徒之緣,他不會再輕易下山,涉足人間紛紛擾擾,牽纏不休的麻煩事。”他微頓了一下,稍稍動了一下,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一些。
“他會出現在孤山湖畔,便是算準了他與我有深厚的師徒之緣,所以,他才在雲遊海外歸返中原之後,特地前往孤山找尋第二位徒兒。我連著三天都沒等到他,心裡既失望又不痛快,本來有點賭氣,想不去了,但,還是咽不下那口不甘心的怨氣,第四天拖到了未時三刻,我才出現在翠心湖畔,東初老人已赫然坐在石塊上等我了,他還一臉不高興的斥責我,不該誤時遲到,說著,便撲著我的衣領,輕輕一拋,就把我拋進了湖裡,那時已是秋初時分,天氣微涼,我不會泅水,早就掄著拳頭拚命掙扎,直喊著:‘師父,救命,救命!徒兒不會泅水啊!’豈知,我不叫還好,一叫,東初老人也跳下湖畔了,卜通一聲,落到我身旁,大手一按,又把我的頭壓進水裡,吃了好幾口冷涼的湖水,‘我不收旱鴨子做徒弟,你想學功夫,先給我學會泅水’,他就那樣,用高壓強迫的方式,我學會了泅水的本領,一個月過去了,他教我如何沉
坐馬,如何出拳防身,以及如何捱打。”他再次停頓下來,喝了口已經冷卻的茶水,又清清喉頭,接過達延汗沖泡的另一杯熱茶,繼續說下去:“有一天下午,他要求我把剛學會的四平拳演練一遍給他看,然後,拿了一粒白
的丹丸給我,要我吃下,接著又告訴我,他臨時有事要到祁連山訪友,大約五個月後,才能回來教我新的功夫,說完,他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望著我直搖頭嘆氣,便遣我回家。之後二個月,我一直重複演練著四平拳,直到爹孃帶我到蒙古探望外公你,小住了二個多月,沒想到…”他滿心悲愴的頓了頓,嘴角掠過一絲輕顫。
“沒想到,回到孤山的第九天傍晚,我們就收到了買命莊的死亡名帖,爹孃到驚恐不安,又有點莫名其妙,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把我裝進一個鑿了小孔的木箱內,藏進他們的
板下。夜午時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開始了,我躲在裡面,都可以聽到那種恐怖的哀嚎聲,我幾度想掀開箱蓋,推開
板,看看爹孃的安危如何?是否也慘遭了他們的毒手?但,我又強忍著,嚴格遵守爹孃的訓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跑出來看’,於是,我閉上眼睛,強忍著心頭的恐懼和焦慮,不敢有所蠢動,直到…我聽到了孃的尖叫聲…”他說到這,臉孔扭曲了,漂亮深邃的眼眸中泛著一層悲憤的淚光。
達延汗的臉上也佈滿了一份深刻的痛楚,炯然有神的一對黑眸亦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氤氳。
“然後呢?”他幾近心碎的擠出聲音。
“然後,我聽到娘含淚高亢的聲音:‘你以為你殺了修郎,我就會跟了你,不!你錯了,我寧可死,也不會變節,屈服於你的威!’然後,我聽到對方驚叫了一聲,‘
妹,你別衝動…’娘就沒了聲音,跟著,又有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衝進了爹孃的房間,一個
獷沙啞的聲音響起:‘大哥,這娘們居然自盡了,那你…’,一個冷峻又含著傷痛的男
嗓音倏然打斷了他,‘別說了,你們都處理完了嗎?’,‘都宰光了,一個不剩!’我一聽,再也忍不住了,便急著抓蓋出來,不意卻被買命莊的莊主奪命閻君發現了,‘統統宰光了,這裡是什麼?’他一邊怒斥他的屬下,一邊掀開了
板,把我從木箱中揪了出來,我一看到娘血
滿地倒在地上,我一邊哭一邊死命地掙扎捶打,‘你殺了我娘,我要你賠命!’奪命閻君一掌把我打落地上,我看到娘,想到她要我活下去的苦心,我便乘機抓著他其中一名部屬的腳,用力咬了一口,飛快地衝出了房門,抄近路逃到外面去,奪命閻君卻節節
近,一直把我
到西湖的堤岸邊,他戴著阿修羅的面罩,陰森森地對我說:‘小娃兒,你別怪我心狠手辣,只能怪你投錯了胎,不該做展元修的兒子!‘說完,他一掌打在我的
口,如烈火焚燒的痛苦伴著我的哀嚎聲,一直墜落了西湖幽冷的湖水中,在那生死邊緣,意識
糊的一刻,我腦海裡一直迴響著一個疑問:‘這個頭頭的聲音有點
,我好像在哪聽過?’,可是,我已無法深究了,我沉入了冰冷冽骨的湖水中,漫無意識地飄
著,直到陷入了昏
,失去了一切知覺,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被我的師父東初老人救上岸的!”
“由此看來,東初老人當初硬你學會泅水,便是早已預見了這場災劫!”冷墨
傷而沉痛的低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