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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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雨過的彩虹嗎?不久前,曾有一道彩虹為我架出幸福的美麗弧度,卻被尾隨而來的暴風雨瞬間沖毀。註定我只能擁有暴雨中的彩虹,等著這不堪一擊的諷刺顏消融透明,最後一無所有。
老樣子,不管早或晚,只要我準備回到21號的家中,他會陪著我直到確定我爸不在才走。我們進到家裡,他看我一臉勞累的樣子,自告奮勇地要幫我拿冷飲和巾。
“啊!”突然間從廚房裡博來他的一聲慘叫,以及好多鍋碗落地發出的尖銳聲。
不知道情況的我,嚇得趕緊起身到廚房,看到他正癱倒在地上,頭顱著血,而我爸舉著工地用的圓鏟在他身邊。來不及開口喊叫,在驚慌之際,我就被捂住口鼻,被我爸拖上二樓,沿路我死命地甩動手腳想要逃開,但是卻寸步都移動不了,看著那雙勒著我的髒手,掌心濃濃地酒氣竄到我鼻間,夾著黑泥的指甲用力掐進我的臉頰中,我就做惡地想吐。他在我耳邊急促地呼著氣,如同鬼哭狼嚎地淒厲恐怖,我被我爸使力地丟在
上,口中的束縛一解開,我奮力地嘶吼求救,卻只得到如雨下的掌摑。我的嘴角滲出血跡。舌頭破出傷口,這些在以前如家常便飯的傷害,除了淚水,卻奪不走我清醒的意志和仇恨的眼神。
那晚不同。因為毆打我的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而是一隻腐臭骯髒的人形蛆蟲,我的意識在他拉去我的貼身衣物那秒完全喪失,連詛咒的目光都無法凝聚。我好害伯,無比的恐懼讓我失去身體的自由,口不能言語,淚無法壓抑,眼前只剩一片漠然的黑夜。我毀了,惡龍的牙尖已經陷入我的口,隨時都會開暢破肚。
“啊!”一聲哀嚎,我的神智被面襲來的黏熱
體喚回,我伸手在臉面一抹,紅
的鮮血從我手指向下滑動著。恆峰拿著菜刀往我爸肩上砍了一刀,鮮血噴灑在被單、
褥,他們拉扯僵持不下中,我爸捉住恆峰握刀的手,左肩撞入他的
口,刀從恆峰手中飛了出去落在地板上,兩個人扭打著,都急著伸手拿那已沾滿血的刀。
“跑!跋快跑!往樓下跑!往門外跑!往活路里跑!”恆峰箝制我爸肩膀,抬頭看著滿身是血、蜷縮在角的我,用力地說著。
我像是突然驚醒似地,不理會早已衣不蔽體的自己,就沒了命地跑出去、下樓、出門。我投有大喊呼叫,我嚇壞了,我只是赤著腳不斷地往前跑,我要離開,離開這夜、這風、這路、這巷子、還有這個世界。
我躲在工廠倉庫管理員的休息室,雖然裹著棉被,但是卻無法阻絕寒冷的覺,全身止不住的發顫。眼淚不停的
,嘴裡喊著恆峰的名字,等著他來接我,可是一分一秒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經過,卻再沒有人走進這間屋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猛然推開,手電筒發出強烈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找到了,人在這。”一個工廠的伯伯向外頭叫著,不久一名警察走了進來,他看我沒有衣物在身上,趕緊喊著:“麻煩拿衣服進來,還有請支援一名女警。”女警幫我穿好衣物,擦乾眼淚,安撫我“放心,沒事了。”邊攙扶我走出門外,紅藍替的警車燈和刺耳的鳴笛響第一次離我這麼近,周遭圍滿著看熱鬧的人,咒罵我父親的聲音此起彼落,但是我卻充耳不聞“恆峰沒事吧?”我一直問著,因為這是我最關心的事“他為什麼沒來?”重覆的詢問換來的答案就是簡單一句“到警察局再說。”女警幫我把篷亂的頭髮慢慢地順好,看著我渙散的眼神,只是嘆息。
到醫院驗完傷後轉到警局,媽看見我紅腫瘀青的臉心疼地抱著我,一樣是讓我叫做親人的人,為何對待我的方式卻是天差地遠。我嘆自己的不幸,更恨自己將不幸帶到恆峰的家中。
“爸媽,恆峰呢?”他是否安全?記得最後看見的場景,是他們在爭奪那把菜刀,而恆峰像是有點心餘力絀的樣子。
“他沒事,但你父親死了。”跟爸說不到二句話,我就被帶去偵訊室做筆錄,雖然時至凌晨,警局裡的人不多,但是我受到每個經過的人所傳來的目光多是好奇與惋惜。父親死了?一般情形該有悲慼的淚水不是?我卻笑了,是從嘴角
動帶出的微笑,眼神滿是欣
的肯定“他該死。”也許我再有勇氣一點,我會親自動手,就不會害恆峰為我受罪。
看見恆峰是我被帶上2樓時,在一個寬敞的大辦公室裡,恆峰一隻手被銬在銀的鋼杆上,他的背後有個大白板,在靠近恆峰頭上的地方,寫著殺人嫌犯。恆峰衣褲上滿是血跡,受銬的右手上更是整個被染紅。他本來是低著頭的,不知道是不是體恤他犯罪的動機,他們讓他
著煙,恆峰只是叼著,偌長的菸灰脆弱地聚集懸掛,在他看到我走進,於抬頭間,一口氣灰化解體在半空之中。
“晴雅,我終於親手保護你了,再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他猛然站了起來,右手將絞鏈拉撐,左手往外伸直就想握我的手,手銬刮動鋼柱發出尖銳的聲音,旁邊兩個便衣警察緊張地捉著他的後頸將他按下,但是恆峰還是不斷向我的方向衝來,拼了命地想把頭抬高看我。
“都是我害了你。”肩頭被制住的我,無法更靠近他半步。我被帶到旁邊的房間裡,一扇很重的門關上後,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接下來很多不堪的問題出現在我面前,很多我聽不懂的法律術語,不管我怎麼哀求,他們就是不肯讓我見恆峰。
警察局完後就是到他檢署,我好冷好渴,想換一件自己的衣服也不成。他們給我喝的水都有著厚重難聞的塑膠味。檢察官比警察還兇一點,卻願意讓我講講話和問問題,我知道殺人罪最少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未滿十八歲或基於義憤都可以減輕恆峰的刑責,他答應我會盡量幫忙,但那是我跪在地上把頭磕破後的事了。問完話後他找來了—個法院義工陪我走出門外,恆峰的爸媽親友、還有恆峰的車友“火、雷、電”都在當場。
“早叫恆峰不要跟你在一起,你這掃把星。”火用力給我一巴掌,旁邊的人連忙把他莢篇,他不斷地叫罵“子婊、賤貨。一放他出來,是我乾的,恆峰是幫我頂罪的。”大家都哭成一團,媽偎在爸懷裡,遠遠哀傷地看著我,我終於把頭低下來,眼神不敢再面對眾人,我彷彿聽見從心裡驟然震起巨大的關門聲,就像是警局那扇門一樣,閉合上就能夠摒除所有外界的聲波,如同真空似地連自己的呼聲都被
沒,讓我徹底地聾了啞了。
從法院出來後,我被臨時安置在義工的住所,等候恆峰殺人罪的案子開庭審理。阿姨—她是我媽的麼妹,從媽嫁給爸後就沒再跟阿姨有聯絡,後來我們又搬了無數次的家,所以連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人在世上。案件發生後,經過警方的聯絡,她才跟姨丈火速從臺北趕下來想接我回家。但,等他們到了的時候,我已經被縣政府社會局送到縣立醫院的神科住院就醫。
那晚之後,我不再開口說話,醫生判定我神狀況出現異常,在取得阿姨的同意後,我被送進
神科病房接受診治。沒多久我被判定為“重度憂鬱症”不宜出庭作證,必須繼續住院觀察治療。
--在病房的那段子,我和阿姨正式相認。來看我的除了警察跟檢察官外,就是恆峰的爸媽。我沒辦法說話,只能在會客時間靜靜地聽著他們告訴我恆峰的近況。他們幫我帶來電話卡、糖果餅乾、一些零錢,換洗的內衣褲。我自殺過,用頭去撞水泥牆、拿手去割
緣的鐵架、扳斷電話卡割腕,不知因此被施打了多少次的鎮定劑,四肢被束縛關在
閉室多少次,我睡不著,不停地哭著,心裡喊著恆峰的名字“對不起”最少被我默唸了幾十萬次,我的腦子會一直聽到恆峰對我說“跑,快跑!”還有火的責罵“子婊、賤貨”那是捂住耳朵也停不下來的聲音。
因為抗拒吃葯,我每天都要被護士架住強行灌葯。很神奇,持續用葯的一段時間過後,慢慢地,聲音就不見了,應該是說我的人不見了。葯好像給了我一個固定的情緒和新的個。我不再情緒低落,愁苦哀傷的表情被一張木然的臉取代。
我還是掛念著恆峰,只是痛苦被擋在口,再也上不去腦子裡,像是沒有
花的海,沒有風跟雨的颱風夜。當我發現原來是葯物奪走了我的惡夢、自責、憤恨時,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我開始依賴起葯物,早中晚三餐後的用葯時間,不需要再有人
迫我,我會乖乖跟著病友到護理站吃葯,然後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在沉重鐵門與無數鐵窗陪伴下,消耗
光、月
,跟自己。
我是沒有花的海,沒有風雨的颱風夜;我是被雕塑的人偶,除了絲線外,你再也牽動不了我一丁點的情緒。我是人,卻又不是人。
在阿姨堅持下,恆峰的爸媽不再被允許來探望我…他們的悲傷表情,恆峰的消息與問候,可以輕易地在瞬間化解葯效,幾乎他們每來一次,我就會情緒失控進而出現自毀的舉動。
從縣立醫院到臺北榮總,隨著用葯的改變,心理治療師的介入,我逐漸開口說話,雖然常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但是醫生似乎認為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難道你不想趕緊好起來,離開這去找你心愛的人?”
“他能無怨無尤地為你做這麼大的犧牲,我相信他一定不願意看你活得如此痛苦。”
“你們都還年輕,可以重新開始不是嗎?一如果他在監獄裡,也是這樣待自己,你不傷心難過嗎?”這些話帶給我很大的鼓勵。的確,除了出院外,我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見到他。我們都還小,欠他的,我可以慢慢地還清。正如醫生說的,要是他看到現在清瘦憔悴的我,一定會忍不住大動肝火,會數落臭罵我一頓。我要離開醫院,為了他我要趕緊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