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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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花玉貞沒想到吳民達會突然改變心意。吳民達微笑點頭。花玉貞一時高興,臉上漾著如釋重負的笑容上前,彎對著阿達滿是鬍渣的臉頰親吻一下。

“謝謝!我回去打點幾件行李馬上回來。”為了不讓吳民達發現她臉上那股難以自的喜悅,她像風一樣很輕快地走到病房外面。吳民達則呆呆地伸手摸過被貞子親吻的糙皮膚。

病房外的歐陽嬌容剛和未婚夫講完情話,就看到花玉貞走出病房。花玉貞臉上現出隱約的笑容,宛如她和未婚夫說話時一樣的輕鬆人(人是她未婚夫說的)然後就向著她走來了。

歐陽嬌容揚起英的眉,故意問道:“貞子,什麼事讓你笑得那麼快樂?”花玉貞坦白回答:“阿達答應讓我留下來照顧他,你派個警察陪我回去拿行李好嗎?”同樣是女人,歐陽嬌容當然看出“嬌柔但帶刺”、宛如紅玫瑰的花玉貞喜歡上他們放不羈、甚至逃避女人的阿達。她笑在心裡,嘴上說:“就我吧。我陪你回去,再送你回來,然後回局裡簽到下班,時間剛剛好。”

“謝謝你。”花玉貞很謝地笑了。

吳民達剛打過消炎止痛針正睡著,花玉貞躡手躡腳,小心放好行李,突然聽到吳民達說了連串不清不楚的話,身上的薄被被他踢到腳下。

[這麼大了還說夢話。”花玉貞笑著,上前把被子輕輕拉到阿達口。

纏著繃帶的膛規律地起伏,健康黝黑的肌膚上佈滿細細的汗水,吳民達又不滿地嗜噥了什麼,花玉貞低下頭湊到他的嘴邊聽,只聽到他凌亂地說著:[媽的牌位——大姨太絕——我恨——]病房裡的冷氣很強,阿達額上卻了一頭汗,這樣會冒的。花玉貞用面紙先替他拭去汗水,忽然覺阿達額頭有令人擔心的溫度,她柳眉不覺糾住眉心,再次伸手貼向阿達額頭。

[糟,真的發燒了!]花玉貞急忙去找護士,護士眼睛掠過她焦急的臉龐,跟著她去病房察看,然後告訴看護的人說:[把冰箱裡的冰枕拿來放在病人頭下,保持病人乾,小心別讓他著涼。一個小時後我會再進來量他的體溫。]不是很會照顧人的花玉貞接下護士下的功課,學電視上演的,不斷地替阿達擦汗、更換額頭上的巾。三、四個鐘頭後溫度總算降下來了,她雖然很累,但還是不敢閉上眼睛。

她盡情地看著阿達的臉,阿達不再發出憤怒的囈語,他該睡得很安穩,而且還作著好夢,不然嘴角不會那麼地上揚。辛苦一晚,偷他一個吻應該不算過分,花玉貞嘴和阿達的輕輕碰觸了下,然後眼皮再也撐不住地垂下,趴在阿達邊睡著了。

嚴力宏把出差帶回來的資料整理好給他的上司。他的直屬上司有個發福的身材,紅光滿面加上半凸的頭頂,一眼就讓人擔心他的血壓和血醣;果真是需要常去打高爾夫球強健身體的高尚人。

嚴力宏看他的上司興趣地瞥了一眼,似乎沒有要和他討論的意思。他摸摸鼻子,轉身準備離開。

“力宏,等一下。”嚴力宏雙腳立定,面對他的上司,裝傻笑一對明犀利、充斥不滿的眼睛。

“還有事?”這個嚴力宏大概仗著他是第一名通過法官特考,又是歷來最年輕的法官就目空一切,連他的命令也敢不遵從,把他的朋友一個個給得罪;尤其是,他實在看不慣嚴力宏不管白天晚上、室內室外,都戴著茶眼鏡。幹什麼嘛!司法官又不是大明星,製造什麼神秘。他堅持的怪習慣早就為人詬病,令大家議論紛紛。好,他今天就趁這個機會借題發揮。

“力宏,你的視力沒有問題,最好不要戴著有眼鏡上庭審案,不要再找理由強辯。我們這裡每個法官都是經過一番努力,好不容易才成為代表國家執法的公務員,身分地位何等崇高,”訓話的人不忘驕傲地仰起鼻子。

“相信每個人都很珍惜這個身份,只有你——你讓自己看起來像小丑我無所謂,但至少該顧全同儕們的正面形象。還有,你太年輕,很多事需要好好學習,尤其是做人做事方面。”長官烈說完教後,嘆了口氣,忽然改用臺語說:“人說,人情留一半,後好相看。這道理你懂嗎?”幸好嚴力宏戴著太陽眼鏡,正講得口沫橫飛的上司才沒看到他對他的鄙視。嚴力宏覺得這位站在他面前知法違法的資深法官,才是真正侮辱那支司法天秤的人。嚴力宏點頭敷衍。

“懂就好,沒事你可以走了。”嚴力宏一向懶得和這個上司多說廢話,樂得敬奉他的命令離開。

嚴力宏看看手錶,到兩點之前他有空檔,正好利用這個時間去醫院看阿達。

有沒有走錯病房?嚴力宏聞到濃郁的花香味,馬上倒退到門口,重看門上的號碼。沒錯啊!

但一向大聲說對花過的阿達,病房裡怎會擺著一大束白的香水百合和粉紅玫瑰?連廁所的洗手檯上都不對勁地有相同的植物。嚴力宏拉下架在臉上的墨鏡,確定躺在病上的是他的好兄弟吳民達。

“是我,沒錯。”吳民達看他進來、出去又進來,沒好氣地用鼻子噴他。

嚴力宏戴回他的墨鏡,皺著眉心坐下來。

“阿達,你有叫醫生替你做腦部斷層掃描嗎?你該不會撞到頭,最嚴重的傷其實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蓮巖山還找不到合你八字的好風水,你要保重啊。”吳民達拍掉嚴力宏指著他腦袋的手指。

“我沒有撞到頭,而且保證死不了。就算我不幸早死的話,如果沒有好風水,就先把我送進忠烈祠。]阿達神很好,揮手有力,嚴力宏放下心和他打開玩笑“忠烈祠,難道你作鬼還想去拍那些有官銜的死人的馬?還是蓮巖好啦,我可以出賣面子,給你打對摺的特別優待。”嚴力宏的父親的見解和一般人不一樣,許多年前成立一家“蓮巖殯葬禮儀無限公司”經營項目就是喪葬事宜,除了不設火葬場之外,其它統統都有,包括寺廟、靈骨塔、幾十甲的花園公墓,乾淨又清幽,晚上還會有不怕鬼的情侶躺在墳上幽會;幾次星群經過臺灣時,往他們花園公墓的必經道路就特別車。此外,市區還有全省唯一的私立殯儀館,還有棺材壽衣大賣場,凡辦喪事需要的東西那裡都找得到。企業化、有遠見的經營方式讓蓮巖的名聲叮噹響;不過,除了幾位要好同學,沒人知道嚴法官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吳民達笑著說:“好,我還可以掐死你讓你陪我一齊去遊地府。力宏,拓子那邊有消息嗎?”嚴力宏搖頭。

“拓子說他的委託人看完報紙,就每天戰戰兢兢地等著羅雲天去拿錢,結果羅雲天連電話也沒打來。拓子正忙著安排他委託人的家人分批出國,他叫我跟你打聲招呼,暫時無法來看你。”

“叫他安啦,出院後我又是一條活龍。不過,好奇怪——”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麼。說真的,我和拓子也正煩惱著,照說羅雲天跑路最缺錢用,而他竟然不去拿錢,我得好好研究他心裡在打什麼算盤。”吳民達劍眉也跟著嚴力宏皺起來。

“我刺中他的大腿,貞子劃傷他的右手,這兩道傷雖然死不了人,但憑著滴落的血也應該可以找到他才對啊,怎麼他就像突然蒸發,逃逸不見了?”嚴力宏說:“除非,你的同仁裡出了大內好,他被內救走藏起來。”

“我也懷疑過。不止這次,之前也是這樣。我和羅雲天拼得昏死,醒來時他就逃掉了。到底是誰呢?”吳民達伸手壓著白的繃帶,傷口的痛讓他想起羅雲天數次從他手上脫逃的恥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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