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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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頭,雙眼看著住持師太的兇相,卻不說話。
住持便道:“佛度有緣人。施主生緣未盡,不必來此。”她退後一步,道:“師太如何知我塵緣未盡?”
“施主目光渾濁,不似修行者明朗清淨。施主必是心中有所掛念,還未到放下的時候。”住持一副瞭然的模樣。
住持的話一針見血。她白了臉,慌道:“莫非我想出家為尼也不成麼?”
“佛祖收比丘尼不是為了讓世人逃避紅塵的。佛祖是希望世人明白佛理。”這裡不是她的避難所!
她的腦子轟然一響:這世上沒有一處是她的避難所!她無法逃開,只有去面對,去掙扎,直到魚死網破。
“剛才那位婦人惡師太塵緣盡了嗎?你為什麼不收她為正式弟子?”她反問,像是抓到了一塊浮木。
“惡是為贖罪而來。她放不下她的罪孽。為了救她,我只能破例讓她帶髮修行。”
“為什麼我就不行呢?”住持師太看著她,軟了口氣:“孩子,你非我佛門中人,不必強求。你若有什麼苦處,讓貧尼聽聽,或許幫得上你。”她隱約鬆了口氣。想了想,有意將自己的事和盤托出,便隨著住持進了她的禪房。
住持靜靜地聽著,聽到後來,臉上漸喜氣。晚鐘聲響起了。因為住持要見客,便有人將飯送到禪房中去。
“孩子。你執念太深。若東平郡王執意要殺人,你又能如何?”住持忽然問道。
正當她暗自納悶師太為何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門外一陣碗碟摔碎的聲音。
“惡,進來吧。”黑衣婦人應聲而人。她的雙手顫抖著,雙目透出驚恐和焦慮關懷。她盤腿坐在住持身側,面對著不明所以的玉兒。
“這是——”玉兒不解地問著住持。
住持轉向黑衣婦人:“這位施主身上有一塊郡王府的玉佩。”黑衣婦人渾身一顫,強自鎮定:“施主,可否借玉一觀?”
“你是誰?”玉兒執意思得到答案,才肯拿出玉佩。
黑衣婦人求助地看看住持,後者無動於衷。她深口氣,緩緩道:“我原是郡王府的王妃。”每說一字,她的臉
便白一分,手背上的青筋越來越清晰。她的舌尖彷彿嵌了刀子,每說一個字都是疼痛難忍。
玉兒震住了。她定定地打量著眼前形容枯槁的黑衣婦人。
“你是叢烈的母親?”她開口了,聲音平板,沒有情緒。
“是。”她回答得像是被審訊的犯人。
“你是趙叢德的母親、雷紫夕的婆婆?”她的聲音有些咄咄人。
叢王妃臉慘白,驚得差點要昏死過去。
“請你把眼睛睜著。千萬別閉上。”玉兒無視叢王妃的驚懼加。淡淡地開口。
叢王妃依言看著她,看清她眸中毫不掩飾的恨意,慘叫一聲,幾乎無法自持。
“你是可憐趙叢德的死還是雷紫夕的死?或者是你那個尚未出世就被傷害死的孫兒?”只有趙叢德和雷方雲知道這個事實。此刻她就是要將它說出來,她想知道這位享受了大半輩子榮華富貴的叢王妃能承受多少。
叢王妃整個人都傻了。若在平時她早經不住刺昏厥過去。但她今
像是被玉兒下了道符咒,睜著一雙無神的眸子,無法從這一連串的質問中逃脫。
“你是無法接受自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才這麼傷心,想要贖罪的吧?”玉兒又是面無表情地開口。
叢玉妃的嘴張張合合,說不出話來。
住持開口了:“孩子,惡也是趙叢烈的母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又何必這麼苦苦糾纏呢?”提起趙叢烈,她的神情變了下。她睜大眼睛,難掩語氣中的痛:“我忘了你還是叢烈的母親,我忘了你因為自己的罪而拋棄了他。”
“烈兒,他過得好嗎?”叢王妃這才找回一點神智,怯懦地開口。
“不好。”她一口打碎了叢王妃微弱的希望。
“姑娘,你是烈兒的什麼人?”叢玉妃又問。
“我和他有過一段情。但是,此刻我已是尉遲公子的人了。”她冷淡地撤撇嘴,面不改
地說著謊話。
住持師太看著她,嘆了口氣:“孩子,你執念太深,傷己傷人。”玉兒轉向住持,恭敬地一拜:“枉費師太一番開導。今,謝過師太的成全。”
“我是為她的心病。你來了,也是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一個救自己的機會。”玉兒無言地坐直身子,對叢王妃說道:“你們東平郡王府又要犯下罪孽了。”
“什麼?”叢玉妃又是一震,急急追問,“出了什麼事?”
“東平郡王要處死李叔益。我想你還記得他吧,那個你看著長大的孩子。”
“叔益犯了什麼錯,坤元要這麼做?”叢玉妃掩面哭了起來。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如果你還想救他,你就快些回府吧。若是遲了,你正好可以哭他一場。”說罷,她便要起身離去。
叢王妃急忙站起來,追到禪房門口、她手扶著木門著氣道。
“我自知對紫夕虧欠太多。你告訴我有什麼是我能為她做的嗎?”玉兒回過頭看她,出一個淒涼的笑容;“人既已死,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只能告訴你,紫夕姐姐在黃泉路上抱著她的孩兒哭,倒是不似我這般小心眼地怨你。”一席話打得叢王妃呆立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烈兒呢?他為什麼過得不好?”她顧不得什麼顏面,又追著問道。
“你若真關心他,就回去看他。”玉兒走到她面前j拿出那塊玉令牌,放在她手裡。
這玉佩本是一對,兄弟兩人一人一塊。叢王妃撫著冰涼的玉佩,熱淚滾滾。她抬眼問玉兒:“是他給你的嗎?”玉幾點頭。
叢玉妃原是一位慈母油然明白兒子這個舉動代表了什麼。她伸出手要把玉佩還給她:“還是你收著吧。”玉兒一閃身,不讓叢玉妃碰到自己:“記得去救李叔益,不然你就害死了四條人命。”叢王妃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叔益他到底做了什麼?”玉兒居高臨下地看著叢王妃,道:“因為你,他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因為你,叢烈和我——”她表情複雜,轉口道,“總之一切都是因為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你以為躲到這裡就沒事了嗎?不可能的。”
“到底怎麼了啊?”叢王妃不置信地問道。
“你自己親自去看看吧。”她不再多說,轉身離去。住持師太代了叢王妃幾句,也跟了出來。
“給師太添麻煩了、”離開叢王妃,她再也掩不住臉上的疲憊和傷心。
“何必自苦呢?你若真的恨她,就不會讓她去救人了。”師太開解著她。
“我是無路可走了。”玉兒回道。一場鋒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恨她還是更同情她。
住持師太取下前的念珠,遞給她:“你雖非我佛門中人,這念珠還是贈予你吧。世事沉浮之時,多少可以讓你平心靜氣些。”她眼眶有些溼潤:“我與師太不過是萍水相逢。”
“天下眾生都是佛祖的弟子,無分你我。”師太慈祥地看進她眼裡,“孩子,該放的還是放下吧。凡事給別人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多謝師太教誨。”她含淚拜別慈祥的住持,步下臺階,遠遠地出了相國庵,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一之後,她沒有回到尉遲敬明的別院,將夏瑤蓀從肩上卸下。她便自由了。如同來時一般,這一次她更真切地消失在人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