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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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大夫,這是我的母親,勞駕您費心了…"費揚聽到了母親的腳步聲,母親由千伶扶攜著、稍後一步緩緩走進來。

他正待回頭引見,話音未落,身後竟傳來費太不加掩飾的銳叫,相當尖嘎的一聲悲鳴,似從腔深處發出的、受傷般的、嘶啞的長嘯。

費揚直覺地回過頭去,費太臉煞白,像被武俠小說裡的高手點中了死,泥雕木塑似的僵立著,忽然間清醒過來,掙脫攙扶著她的千伶,踉蹌著向外奔去。

"媽!"費揚追過去,抓住母親的胳膊。

費太揚手甩開他,力氣大得出奇,嘴裡模糊地嘟噥著,不看病,我不看病,我要回家…驚慌失措地一直朝前跑,跑了兩步,跌倒,卻是揮拳擋開費揚的扶助,強撐著爬起來,不要命地、一心一意地繼續跑,彷彿此刻的生命裡,唯一要緊的一件事情,就是逃。

費揚傻了眼,千伶也嚇呆了。主治醫生和靳大夫趕出治療室,見狀,主治醫生高聲叫著費夫人,費夫人,意拔足攆上去,倒是靳大夫冷靜地攔住了他。

"不要強迫她,"靳大夫沉聲道,"先送她回家吧。"3ken打電話給千伶,約她去看一部新上映的國產大片。這是ken第七次約她,前三次都被她以種種理由推託掉,後來的四次,她雖然每次都答應下來,但每回都是輾轉反側,悔之莫及,於是屢次放ken的鴿子,不斷增加臨時約的不良記錄,缺席由此而成為他們短暫關係中的關鍵詞。可是ken鍥而不捨。

"我舅舅家裡,一向管教得很嚴格。"千伶含蓄地說。

"我保證,看完電影,立刻毫髮無損地送你回家。"ken在話筒那端如常說道。千伶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他那種熱望的神情,卻是觸手可及。

"我去問問舅母,不過,"千伶搪,"我沒有把握…"

"我等你的消息。"ken愉快地笑著說。那一瞬間,千伶到一陣沒來由的心軟。

費太不會答應的,千伶知道。除非是費智信親身打招呼放行,或是與費智信結伴同行,否則費太總是如鬼魅一般形影不離,絕不讓她有機會單獨外出。

奇異的是,那天千伶找遍了費宅上上下下,竟未見到費太蹤影。在樓梯口碰見管家,管家告訴她,費太一早就出門了。

"她一個人嗎?"

"是的,太太是自己出去的。"管家畢恭畢敬地回答。

"司機沒有送她?"

"太太打電話叫的計程車。"千伶錯愕。費太是夜夜都呆在家裡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是費宅的一件傢俱。有一天,傢俱也會生出腳來,不聲不響地自己走掉嗎?

怔了片刻,千伶不假思索地打電話給ken,應允了ken的邀約。約定了見面的地點,千伶又有些心神不寧了。她跑回房間,對著鏡子,細細化妝,換衣服,拿起手袋,衝下樓,發動汽車。然後,她跳下車,重新回到房裡,除去她的妝容,換件普通居家服,簡潔清淡地去見ken。

"這一次,你終於來了。"ken劈面就說。

"謝謝你。"他說。

千伶淡淡一笑。

ken買了貴賓廳的票,懷裡捧著爆米花與大杯的可樂。千伶是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有時是看電影,有時純粹是為了在喧雜的銀幕前,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發呆。身旁突然有了ken事無鉅細地張羅著,她不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遙遠遙遠的年月,白衣青衫的少女時代,被臉上長滿痘痘的同班男孩子殷殷勤勤地奉承著,又是驕傲,又是羞澀。

"叔叔真會伺候女人…"電影中,弒兄奪位的君主為嫂嫂推油時,章子怡那句銷魂的臺詞,惹得ken暴笑不已。千伶望著他肆意的、放縱的、笑得像孩子一般的側影,忍不住也微微笑起來。

"中國版的哈姆雷特,"出了電影院,ken評價,"實在是有盜版的嫌疑,盜人家莎士比亞的版。"

"無非是黑幽默罷了。"千伶輕聲說。

ken再度裂嘴笑起來,笑得像個無思無的孩子。

"你常常都是這麼高興的嗎?"千伶忍不住問。

"其實,在遇見你之前,"ken收起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沒有什麼時候,是真正高興過。沒有。從來沒有。"千伶心念牽動。不知為什麼,這句話,有點蕩氣迴腸的意思了。

他們靜默地走了一段,ken忽然站住,立在千伶面前,很緊張、很小心地問道,我有那個榮幸,可以跟你共進晚餐嗎?

千伶下意識避開他熾熱的眼光,移目街道中央。漸濃的暮中,車燈與路燈緩緩亮起來,那些班駁的光與倒影,那些匆促的行人與車陣,那些在向晚的微風中,一片一片地、墜落與紛飛的樹葉,突然地,都有了一層無法言說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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