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飄雪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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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一行神秘的行人,也在趕往僕幹水的途中,他們乘著雪爬犁,每輛雪爬犁由十幾只狗拉著,一行四輛雪爬犁,看起來像是一個比較強大的部落。
中間一輛雪爬犁上,坐著兩個比起身邊皮帽皮袍魁梧如山的大漢要顯得嬌小的多的人,身上穿著臃腫,頭面也都遮得嚴嚴實實,眉際掛著白霜,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容貌,傍晚時候,這幾輛爬犁一到什幹水完顏部落,就被新郎官安車骨浦裡特親自進了原完顏部族長居住的房子,這樣的待遇,可是其他諸部使者無法享受到的。
部落中寬敞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熊熊的烈火,一大的松木,堆成了一座火山,烈焰飛騰,噼啪作響,火星像無數的螢火蟲般在夜空中飛舞,與那零星的雪花相映成趣。
一直待在族長房間裡的兩位神秘貴客由珠裡真親自陪同,走到了空地上。圍繞著火堆,已排好了一張張簡陋原始的松木桌子,地上鋪著可以阻斷寒氣的狼皮褥子,安車骨部中的頭腦人物以及各個部落的來使都坐在那兒,都歡宴痛飲,無人注意到這兩位客人的到來。
兩位客人中的一個向珠裡真耳語了幾句,珠裡真連連點頭,很快,在光線比較昏暗的下首位置,又增添了一張桌子,地上特意墊了兩層狼皮褥子,兩位神秘的客人斯斯文文地走過去,悄然落坐。而珠裡真則趕去替父親向各位客人們敬酒了。
“呸,呸呸-,好腥啊!
一位客人蹙起眉頭,將到口的食物連忙吐了出去。她的聲音一聽就是女人,說的是漢話,身上頭上包裹的十分嚴密,只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蛋,或許就連往昔最
悉她的宋國宮娥,也認不出在這冰天雪地中,坐在一群
獷大漢中的女人就是她們的永慶公主。
“呵呵,這可是正宗原味的燒烤,不過…你以為什麼東西都是正宗的、原味的,才是最好的m;?那可不盡然。”另一位比她略顯高挑的女子,自然就是摺子渝了。她笑地拈起小刀,削下一片烤羊
,又在眼前的木頭剜制的簡陋小碟裡蘸了點鹽巴,很秀氣地放進嘴裡咀嚼著。
永慶不服氣地橫了她一眼,也抓起刀子來削下一片羊,丟進喵裡,像和它有仇似的使勁嚼著。
“宮廷裡的燒烤料理,大概都要把羊用各種調味香料
心煨過,燒烤的時候還要一遍遍地刷上摻了香料的鹽水是吧?呵呵,這裡可沒有那樣的條件,他們祖祖輩輩,就是這樣吃東西的。
摺子渝說著,又端起有些發苦的劣茶喝了一口,雖說這裡的食物十分的劣,但她安之若素,完全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永慶幾乎是處處以她為攀比目標,立即也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然後像喝藥似的使勁灌了下去。
回頭看見摺子渝一雙眼睛都正帶著笑看她,永慶臉上不由一紅,連忙掩飾地找話,向她側了側身子,小聲道:“完顏部的那位主母,是不是很漂亮呀。
摺子渝用小刀輕輕片著羊,睨她一眼,挑眉道:“為休麼這麼?qu;永慶蹙起眉來,不解地道:“剛剛才殺了人家的丈夫,就馬上
娶人家的娘子,這位完顏部的主母要不是有傾國傾城之貌,安車骨蒲裡特身為一族之長,又怎會枝
的神魂顛倒,甘冒天下之大不諱,幹出這種的事來?”摺子渝莞爾道:“你猜錯了,這裡的規矩習俗,與中原不同。殺其夫,奪其
,也算不得甚麼,女人,在他們族裡也算是家裡的一份財產。安車骨蒲裡特
娶完顏部主母,與她是否美貌完全無關,而是出於統治完顏部的需要…”摺子渝頓了頓,又道:“這位完顏部的主母,已經年逾六旬了,呵呵,一位六旬老婦,又能如何美貌呢?安車骨蒲裡特如今還不到五十歲呢。草原上的部落,在很久很久以前,都是女人掌握大權,做為部落領袖的。那個時候一個部族裡新生的小孩子,只認得自己的母親,而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完顏部…,眼下還殘留著一些這樣的古老習俗,全族的主母,同時擔任著巫嫗的職務,也就是中原所說的珊蠻(薩滿)巫師,不管是狩獵、議盟、出征、做戰,族長有所決定後,都要有巫嫗占卜吉凶,做最後決定,所以她擁有比族長還大的權力。安車骨蒲裡特娶她為,只是一個名義上的
子,通過這種手段,完顏部…將從此消失,完全融入安車骨部落了。
“原來如此…”永慶公主恍然大悟。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譁聲,聲音順風飄來,壓過了廣場上的笑鬧聲,所有人的都探頭向遠處望去,同六旬出嫁,一身新衣,打扮的異常恐怖的薩滿巫師主母並肩坐在一起廠的安車骨蒲裡特眉頭一皺,向兒子遞個眼,,珠裡真立即按刀而起,一擺手,帶上幾個族中勇士向前走去。今
是父親大婚之喜,他們也戒備著完顏部會有人不服鬧事“四下裡早安排了無數勇士,倒也不怕有人惹出是非。片刻功夫,珠裡真又急匆匆地回來了,氣
吁吁地道:“父親,不是…不是完顏部的族人鬧事,是…是遼國來人了。
“甚麼?遼國來人?遼國怎麼會知道?”安車骨蒲裡特大驚而起,四下的各族使節們也都驚在那兒作聲不得,全場立即一片靜寂。珠裡真道:“遼國使節,並不知道父親已佔領完顏部,他…他是來向完顏部傳旨來的。
珠裡真剛說到這兒,就聽到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安車骨滅了完顏部?哈哈,這可倒好,兩部合一,我就省了多跑一個地方啦。隨著聲音,一個身著遼國官服的人在幾名衣甲鮮明的侍衛陪同下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大剌剌地全場一掃,徑奔主位。
安車骨蒲裡特連忙起身相,各部使者都紛紛上前,自報身份,那位遼國使節一聽樂不可支,大笑道:qu;哈哈,我還當這趟是個苦差,想不到競有這樣的便宜,僕幹水上下諸部,居然都有人在這兒,這可省事的多了,本官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而來,你們各部聽旨吧。
各部頭人連忙躬身接旨,摺子渝一拉永慶公主,也藏。進了人群施禮如儀,還把身子縮了縮,永慶公主睨了她一眼,悄聲問道:“你認得他?”摺子渝點點頭,小聲道:“這人是遼國鴻臚寺的官員,叫墨水痕,曾出使西夏。
二人在下面悄聲對話,墨水痕站在上首朗聲說道:“今得信報,遼國叛臣耶律三明之餘孽,行蹤出沒於女直領地之內,著令女直諸部立即著手緝拿,搜尋山嶽河谷,勿使歹人藏身,朝廷在女直境內,盡有耳目,各部若不盡心竭力,一俟查清屬實,族酋必予嚴懲,其部貢賦加倍,北珠有一百顆加至兩百顆,虎皮有十張加至…”俯首的各部頭領們暗暗叫苦,叫他們找人倒沒甚麼,問題是這麼多年來他們已經知道遼國官僚們的作風了,每次有旨意,都是他們搜刮的機會,像這樣似是而非的命令,你倒底盡沒盡力?只要人不是在你的領地內抓獲的,完全就可以給你安一個沒有盡心遵行旨意的罪名。
像那北珠,珠大而圓,素為遼宋權貴所喜,可那種珍珠的珠蚌總到冬天方才成,此時水已化冰,堅冰
尺,要鑿開冰層下河撈起蚌蛤才能得到,而且要一百枚左右的蚌蛤,才能採到一顆珍珠,好一點的珍珠當然要撈更多的蚌蛤才行,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還有那虎皮,雖說世人傳說女真勇士三人可獵虎,驍勇異常,可那老虎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獵取的,再說這獸中之王哪能遍地都是。要想少受刁難,少不得要對運位遼國特使孝敬一番,一時間各部使者馬上轉動腦筋,想著立刻派人回去取些財物堵他的嘴了。
墨水痕嘴裡說著苦差,其實這趟往女真境內傳旨,實是一樁大大的優差,他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爭取來的。尤其是在這裡一下子就撞見了這麼多部落的人,還不用他辛苦趕路了,只管坐在完顏部落等著各個部落來送錢就行了,心中更是歡喜不勝,至於哪個部落滅了哪個部落,他才不心這些事,女真各部在遼人眼中,就像是放養的一群羊,
肥了就來剪一次,才不理會他們之間的紛爭,他們內部鬧的越兇越好。
墨水痕宣罷了旨意,一股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笑嘻嘻地看7眼旁邊那個女妖怪,對安車骨蒲裡特道:“蒲裡特族長,聽說你滅了完顏部落,還要
娶該部主母呀?呵呵呵,雙喜臨門,恭喜,恭喜。
蒲裡特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上國天使駕臨,蔡裡姝榮幸之至。
遼國派來女真的使節沒有一個不貪的,貪的還算是品好的“只不過勒索些人參、貂皮、珍珠、蜂
等特產,有那品
低劣的,來了還要讓女真部族的女人侍寢,美其名曰“薦枕”不管是族中頭領的女人,還是部落中的少女,只要姿
美麗,被他看到的,無有幸免。
曾有一個部落首領拒絕用自己的愛侍寢,那位遼國特使轉身就找了個由頭在當時的遼國皇帝面前添油加醋一番,派了兵來打敗他的部落這位特使做為監軍,把這位首領活活鞭笞而死,丟進了狗圉,他的女人則被直接搶走了。從此以後,女真人
女被汙辱,財富被奪走,部落被離散,重重仇恨壓於心頭,卻因一盤散沙,無力反抗,而只能逆來順受。
至於蒲裡特…,他對自己這位新娘子完全放心,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蒲裡特還巴不得眼前這位遼國特使把她搶走呢,所以對此毫不擔心,見他對自己併完顏部落反應如此麻木,反而心中大喜。他一面恭維著墨水痕,一面自懷中掏出一隻鑲嵌著鑽石的
緻項圉,恭恭敬敬遞到墨水痕手上,陪笑說道:“既是上國旨意,我等自然遵從不怠,只是…我們這裡山高路險,尤其是大雪封山,野獸兇猛,就算是最出
的獵人也不敢深入,緝兇是一定要緝的,要是未能找到上國要抓的人,還請天使在皇上面前代為美言幾句,我們…實在是有說不出的苦衷啊。
這條項圉是摺子渝特意從南洋商船從異域買回來的珍寶中挑選出來帶回中條的寶物之一,聽說蒲裡特要娶女,便送給了他做禮物。這項圈本身價值已貴不可言,其藝術價值也不可,友送給了他做禮物。這項圉本身價值已貴不可言,其藝術價值也不用多說,摺子渝的眼光比在場的所有人都加起來還要高明多多。
那墨水痕一見他能拿出這麼珍貴的一個項圉,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立即眉開眼笑地道:“哦,關於這一點嘛,你們儘可放心,我走到現在才進了你們的部落,路難不難走我當然知道啦,哈哈哈,你們這裡是真不成啊,行動太也不便,如今太后下旨,正從上京修一條到你們女直五國部(在今黑龍江依蘭縣附近)的御路,專為貢奉海東青所修啊。這條路修好了,快馬高車,俱可通行,呵呵,等有機會,我在太后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也修一條到你們這兒的路來。
“是是是,天使請上坐,難得天使駕臨,今晚請多喝幾杯在下的喜酒才是。
蒲裡特一眾人哄著墨水痕坐了下來,摺子渝則向珠裡真打個手勢,珠裡真會意,空跑了過來,帶著這兩位客人提前退場了。
“這樣的場面,五公子的確不宜面,就請早些歇息吧,明天,我就要去上京貢奉了,正好護送五公子一起走,
你們返回西夏。
“如此,有勞少族長了。”摺子渝巧笑嫣然,眸波一轉,隨口說道:“遼人為了貢奉海東青方便,竟然開闢了一條直通五國部落的御路,少族長對此怎麼看?”以前,珠裡真也以為他們的一切罟·厄,都來自於遼人對海東青的垂涎,可是自上次被摺子渝點破,已經開了竅,想東西已經不再那麼簡單。他聽摺子渝這一問,就曉得必有玄機,略一思忖,便搖頭道:“不對,其中有鬼,哪有可能為了送鷹方便,就耗費大量人力財力修建這麼一條道路的?小小小說網文字小說首發站ⅹ。è再者說,那是鷹,又不是多麼龐大的東西,裝在籠子裡,一匹馬便可走,用得著修什麼路?
摺子渝微微一笑:“少族長果然英明,遼國人挑起你們內鬥,藉口是海東青,如今想要修一條大軍可以快速抵達的道路,加強對你們的控制,藉口還是海東青,呵呵,遼人是想不出第二個藉口,還是把你們都當了傻瓜呢?”珠裡真聽了又驚又怒,摺子渝又道:“等到通往五國部落的路修好了,不用那位特使美言,遼國也會很好心’地再修一條通體你們這兒的路了,以後…盤剝起你們來,可就更方便了。
珠裡真恨道:“我去告訴父親。
了人摺子渝笑道:“你急什麼,路又不是一條修成的。話又說回來就算你知道了遼人的目的所在,你又能如何?你能拒絕…‘遼的美意麼?”
“這…”珠裡真無言以對,可他卻也聰明,已知道這位五公子聰黠絕頂,論智慧絕非自己所能及,便恭敬地道:“還請五公子指教。
摺子渝笑地道:“你們各部的領地內,有沒有大股的馬匪
盜?”珠裡真苦笑道:“在這地方,能搶什麼?偶有小賊,也不過是三兩個人混口飯吃。遼國遊牧部落經常為了草地驅逐鐵勒、烏惹等族百姓,有的時候他們忍無可忍,憤而反抗殺人,就會逃到我們這兒來,還有篡逆失敗的一些王爺從屬,也會逃來避難。遼國一向都會勒令我們將逃犯遣返,不過有些逃犯身攜不少金銀財寶,五公子知道,我們…很窮的,得了好處,就會盡量幫他們遮掩,不過這樣的逃犯遮掩行蹤還來不及呢,不會故意生事。
摺子渝似笑非笑地道:“那就好辦了,沒有,可以無中生有。有,可以栽髒嫁禍。你們和五國部落不是一直有仇隙麼?要是在他們領地內,有匪眾或者受其庇護的逃犯設埋伏、挖陷阱、破壞遼國修建的道路,殺遼國築路的百姓,不但能阻止修路,還能…”珠裡真聽到這裡已然明白,大喜過望地道:“五公子高見,珠裡真明白了,今晚就和父親商量一下對策。
摺子渝微笑點頭,步入自己的宿處。
珠裡真一走,永慶公主便對摺子渝道:qu;你為什麼要對他說這灶▼”摺子渝輕笑道:“東邊要是亂了,遼國就會希望西邊穩一些。對我們有好處的事,既然看到了,又只是順-口一句話的事,為什麼不去做呢?”
“楊浩…縱橫河西,還需要用這樣的陰謀詭計麼?”
“你錯了,有時候百萬大軍做不到的事,一個小小的陰謀詭計,卻能發揮大作用。古來得天下坐江山的英雄豪傑,沒有一個不擁有強大的武力,可是沒有一個只倚仗強大的武力,唯知武功者,不過是楚霸王的下場。能借力時,一定要借力。
“可是女真人的處境…”
“女真人過的不好,很不好,他們不是不想改變,而是還沒有想到如何改變。他們早晚會想到的,我只是提前一步告訴了他們而已,我並不是在害他們,我給他們他們想要的,同時得到我想要的結果“兩全齊美,有什麼不好?”永慶公主在桌面坐下來,凝視著桌上用獸油製作的一盞小小油燈,反覆咀嚼著摺子渝說過的話,不覺痴痴入神,摺子渝打開鋪蓋,扭頭看時,只見永慶公主凝視著燈火,一雙眸子熠熠放光,如寶石般閃爍,似乎…悟到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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