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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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七月天,火紅太陽高掛天邊。
應是黃昏的街頭,但是天際盛開的火花,一點也末減其威力,馬路上的柏油,似燒融般滾動起來,來往遊動的行人腳步踏在上面,正如熱鍋上的螞蟻: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像戰爭潰敗的小卒們,各個沒命般爭先搶逃。黃昏,是臺北馬路最忙碌的時候。
一路上,人車爭道互不相容,只見大車趕小車、小車趕人、人趕狗:趕得身心疲憊、人心徨徨,趕得雞飛狗跳、亂七八糟,就是趕不了早點回家。
趕路的人們面帶“土”那一頭原本被美容院洗得蓬鬆自然的髮型,現在油膩膩緊粘住頭皮。那一身原本
燙服帖的衣棠,早在人群翠、互相推撞間已不成衣樣。
這時,誰也不必笑誰,在彼此擦身而過互看的一眼裡,就知道自己的德。
這個時刻,空氣絕對難聞。有車陣掀起的灰塵、有各式排氣管衝出的黑煙、有人擠人互相遺留的汗臭,有清道夫偷懶未收走的垃圾味…真是聞在鼻裡、嘔吐在中的一個夏
黃昏情景。
相反的,這個時刻對某些人而言,正是一天的開始。
每當這時候,顧桑愉總是著眼皮,腳步零亂地奔走在人行道上。各種跡象顯示,她才剛從睡暖的被窩爬起。
一點也沒錯,黃昏時刻,是別人的落,也正是顧桑愉的初陽。
在馬路上、行人裡,皮包飛在桑愉的身後,她大步並小步,越走越亂、越走越快,在飛馳途中又不忘低頭看錶,事實上,此乃桑偷多餘的動作,她心底明白,這次又遲到了。
桑愉於晚間工作?
有點奇怪…但也不盡然。
其實像她這樣過著晨昏顛倒的生活,在臺北並不稀奇,除了大地主之紉垮子弟有此特權之外,其他會將黑夜化為白天的人,當然是因為工作關係。
工作,自然也有黑白之分。女子在黑夜工作,不免讓人想入非非,要不是桑愉那身老式又可怕的套裝,臉上是嚴肅又一絲不苟的晚娘面孔,恐怕早讓人產生懷疑。
顧桑偷從事的工作,乃晨昏顛倒的爬格子工作。
她這種爬格子的工作,可不是爬電梯式的格子,而是像老牛拖車般,一邊爬、一邊氣的工作。成名作家的格子,的確可像電梯一般,財富可扶搖而直上,而她自己的格子可不容易瞭如果不是超人一等的忍功和耐力,她可能尚未爬到一半,就被已上格的人一腳踢下來。
顧桑愉擔任電視公司的編劇。
從事這行的心路歷程,說來幸運卻也可憐。桑偷十八歲便進人電視編劇班——練習看電視。
看了六年的電視後,桑偷才有機會跟在老編劇的股後面——練習寫字。
等她抄完了一百零八個劇本,終於獲得製作人的青睞,讓她為了第一本劇本這又是兩年後的事。
桑偷永遠難忘她的第一齣上演劇本——“通安全”宣導短片。時間只有五分鐘,沒有臺詞只有尖叫,最後營幕上顯示的,不是編劇的大名,而是一頂安全帽。
桑偷還記得,光是描述車禍的死亡現場,她洋洋灑灑為了足足十面稿紙…記憶到此,桑愉不皺眉苦笑。
或許那則宣導短片充分發揮了桑愉的才華,抑或是那時期通事故頻傳,所以安全帽成為炙手可熱的宣傳商品,所以桑愉也沾上光。漸漸地,製作人間相互傳遞她的名號,慢慢地,她的電話線熱絡起來,從此以後,她真的一腳踏進編劇這一行。
一晃眼又過了三年的歲月。
三年的時光,可以把一個少女變成婦少:也可讓披好戰袍、準備赴沙場的阿兵哥,凱旋歸來了:更可以讓一個沒沒無聞的抄寫員,變成遊走三臺的紅編劇!但是,都不是她,不是桑愉。
她依然沒投無聞…
為什麼?
因為,桑愉不會喝酒。她拒絕在花天酒地裡談論她的劇本。
因為,桑愉不會阿秧巴結。她討厭在那些“滿嘴道義教育,滿心狗屎廢水,滿袋鈔票買賣”的電硯人渣面前賣笑。
因為,桑愉不會用手段,明明可以造謠生非、說黑道白的,而她就是秉持寬厚待人的好心腸,以致被同行誣陷而百口莫辯,以致被製作單位“拍賣”而不自覺,以致被人打人冷宮而還能“自得其樂”臺語中有句話可形容她,正是貼切: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改變了北京,仍改變不了桑愉的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