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雨後及其他-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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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罐子是什麼招牌!打開看!”婦人把罐子在燈前打開,放鼻子邊邊聞,便打了一個嚏。
柏子可樂了,不顧婦人如何,把罐子搶來放在一條白木桌上,便擒了婦人的倒向
邊去。
房中那盞滿堂紅油燈是亮堂堂的,照了一堆泥腳跡在黃樓板上。
外面雨慢慢大了。
張耳聽,還是歌聲與笑罵聲音。各個房子相隔多隻一層薄薄白木板子,比菸聲音還低一點聲音也可以聽得出,然而人全無閒心聽隔壁。
柏子的縱橫腳跡漸乾了,在地板上也更其分明。燈則依然光明,將一對橫擱在上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柏子,我講你真是一個牛。”
“我不這樣,你就不信我在下頭是怎麼規矩!”
“你規矩!你賭咒你乾淨得可以進天王廟!”進天王廟這是說象豬,天王廟敬神,照例得把豬颳得溜光的。
“我賭咒,什麼都不。”
“賭咒也只有你媽信你,我不信。”柏子只有如婦人所說,索象一小公牛,牛到後於是
息了,鬆弛了,象一堆帶泥的吊船棕繩,散漫的在
上。
肥肥的xx子兩手抓緊,且用口去咬。他又咬她的下,咬她的膀子,咬她的腿…我們記得這時柏子是
裡爬桅子的柏子,則明白這時柏子縱是牛,也是將近死去的牛了。
婦人望到他笑,婦人是翻天躺的。
過一陣,兩人用一個煙盤作長城,各據長城的一邊,燒煙吃。
婦人一旁燒煙一旁唱《孟姜女》給柏子聽。在這樣情形下的柏子,喝一口茶且一泡煙,象是作皇帝。
“子婊我告你聽,近來下頭媳婦才標得要命!”
“你命怎麼不要去,又跟船到這地方來?”
“我這命送她們,她們也不要。”
“不要的命才輪到我。”
“輪到你,你這…好久才輪到我!我問你,到底有多少…”婦人把嘴一扁,把一個燒好的煙泡裝上,就將煙槍送過去了柏子的嘴。
柏子了一口煙,又說“我問你,昨天有人來?”
“來你媽!別人早就等你,我掐手指算到子,我還算到你這屍…”
“老子若是真在青灘上泡壞了,你才樂!”
“是,我才樂!”婦人說著便稍繕生了氣。
柏子是正要婦人生氣才歡喜的。他見婦人把臉放下,便把煙盤移到頭去。長城一去情形全變了,一分鐘內局面成了新樣子,柏生的泥腿從
沿下垂,繞了這腿的上部的是用紅綢作就套鞋的小腳。
一"zise">zise"zise">zise紫夢】種醜的努力,是繼續,是開始。
柏子冒了大雨在河岸泥灘上慢慢的走著,手中拿的是一段燃著火頭的廢纜子,光旺旺的照到周圍三尺遠近,光照前面的雨成無數返光的線。柏子全無所遮蔽的從這些線林穿過,一雙腳浸在泥水裡面,——他回船上去。
雨雖大,也不忙,一面怕滑倒,一面有能防雨——或者不如說忘雨的東西罷。
他想起眼前的事心是熱的,想起眼前的一切,則頭上的雨與腳下的泥,全成了無須置意的事了。
這時婦人是睡,是陪別一個水手又來在那大白木上作某種事情,誰知道。柏子也不去想這個。他把婦人的身體,記得極其
習:一些轉彎抹角地方,一些幽僻地方,一些墳起與一些窟窿,即如離開婦人身邊一千里,也象可以用手摸,說得出尺寸。婦人的笑,婦人的動,也死死的象螞蟥一樣釘在心上。他的所得抵得過一個月的一切勞苦,抵得過船隻來去路上的風雨太陽,抵得過打牌輸錢的損失,抵得過…他還把以後下行
子的快樂預支了。這一去又是半月或一月,他很明白的。以後也將高高興興的作工,高高興興的吃飯睡覺,因為今夜已得了前前後後的希望,今天所“吃”的足夠兩個月咀嚼,不到兩月他可又回來了。
他的板帶錢是完了,這種花費是很好的一種花費。並且他也並不是全無計算,他預先留下了一小部分錢,作為在船上玩牌用的。花了錢,得到些什麼,他是不去追究的。錢是在什麼情形下得來,又在什麼情形下失去,柏子不能拿這個來比較,總之比較有時象也比較過了,但結果不消說還是“合算”輕輕的唱著《孟姜女》、唱著《打牙牌》,到得跳板邊時,柏子小心小心的走過去,所以預定的《十八摸》便不敢唱了——因為老闆娘還在喂小船老闆的。
辰州河岸的船各歸各幫,泊船原有一定地方,不相混雜。
可是每一隻船,把貨一起就得到另一處去裝貨。因此柏子從跳板上搖搖蕩蕩上過兩次岸,船就開了。
一九二八年五月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