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聽說姘頭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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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彎是人身最柔軟的地方之一,被燒得霜灰的火枝擊中,不啻是烙鐵加身,耿照悶聲倒地,劇痛中兀自護著頭臉往門坎滾去。
女郎也不追擊,斜柳般俏立火畔,枯枝探入篝火堆中一撥,無數燒紅的柴炭卷著熾亮火星鋪天蓋落,炙得耿照彈跳翻滾,慘叫不絕,始終構不著門坎起身。
她細白的左掌風一招,耿照忽覺左腳受制,整個人被迤邐著拖過一地炭碎,衣褲被炙出一個個烏黑破孔,肌膚焦灼迸血。女郎雙手飛快纏卷,將他拖到了篝火邊,總算耿照神智未失:“我腳上…有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忍痛翻身,雙手往左踝一陣摸索,果然摸到一條軟滑涼膩的透明絲線。那線極細極韌,扯之不斷,耿照右腳高高抬起,使勁往地上一踏“喀啦!”一聲磚碎地陷,穩住身形,左踝上的拖曳之力反將他一把拉起。耿照右膝跪地、左腳壓平,雙手絞住那看不見的透明絲線一扯,女郎一聲輕呼,反被拉了過來!
雪白儷影縱體入懷,籠著蟬翼輕紗的兩條藕臂仍不住纏卷,耿照還來不及反應,雙腕已遭束縛,越被拉著過頭頂扯至頸後,連兩踝也被纏得向後屈起。
女郎隨手一束,頓時將他絞如一張滿開之弓,耿照的脊椎幾斷折,咬牙慘哼“碰!”一聲側倒在地,揚起無數積塵草屑。
白衣女郎俏立輕笑,仍是一般的端雅出塵,雖不見面目,風采卻極動人。
“你的繪影圖形於一之內,傳遍赤煉堂各處水陸碼頭,那圖像栩栩如生,見人即悟,堪稱是現今最膾炙人口的江湖耳語。在三江五島十八水道行走之人,沒有不知道的。”她攏裙側身,娉娉婷婷地蹲了下來,單手支著下頷,似是饒富興致:“耿照啊耿照,你都自顧不暇啦,還有心神照管一名野地裡的陌生女子?”耿照懊悔不已,強忍著筋骨劇痛,咬牙道:“你…你是嶽宸風的爪牙?”白衣女郎聞言一凜,心念電轉之間,已然聽出關竅:“追你的是嶽宸風?”
“八荒刀銘”的威名震動東海,無論黑白兩道,誰也不願無端招惹。耿照只道她是怕了嶽宸風,暗忖:“難道她不是嶽宸風派出的殺手?”奮力掙扎道:“嶽宸風稍後即至!以他的脾,姑娘縱將我
出,他也必殺姑娘滅口。你…你快放開我,我來引開嶽宸風!你我既無仇怨,何須如此?”女郎恍若不聞,似是陷入沉思。片刻才回過神來,細聲輕笑:“別人怕他,我可不怕。我正要找他呢。”隨手點了耿照的
道,雙掌翻飛如粉蝶,收起一團約如雞蛋大小、滑滑亮亮的半透明絲索。
耿照雖動彈不得,總算緊縛盡除,筋骨不再受折磨,疼痛略減。就著火光望去,絲團在女郎的掌心裡隱約成形。她隨手捏,原本雞蛋大小的銀絲輪廓轉眼成了鷓鴣蛋、鴿子蛋,最後只比黃豆稍大些。
女郎信手往懷襟一,絲團便消失不見。她又像變戲法兒似的亮出一柄霜刃小匕,大小恰可藏入紅
白皙的掌間,嚓嚓兩聲,割斷耿照肩
上的皮帶,將琴匣拉了出來橫放膝上,赫見兩處匣扣均各有一枚黑黝黝的鐵鎖。女郎揮匕削落“鏗!”一聲
越清響,小小的鎖頭絲紋不動。
“這是…玄鐵鎖!”她識得厲害,不再白費力氣,略一思索,又將琴匣調了頭,這次砍的卻是另一側的兩枚暗金鉸煉。
誰知鏗鏗幾下,鉸煉依舊是完好如初,刀過無痕,連金面兒都沒削落一絲半點。女郎收起小匕,撫著琴匣陷入沉思,片刻才抬起頭來。
“我就直說了罷。要說是刀皇傳人,你的武功委實不到。依嶽宸風的子,決計不做無利可圖的買賣。能用上烏金鉸煉玄鐵鎖的百年鐵檀匣,所貯豈能是俗物?”看著雪白的帷紗輕輕晃動,耿照幾乎能想象她嫣然一笑的模樣。
“你我雖無仇怨,但這三個問題實在太過有趣,得到答案之前,也只好先委屈你啦。況且…我想找的那個人,還須著落在你身上。”耿照聞言不一凜。
“誰?”女郎似是一笑,也不接口,玉頸低斜,帷笠上的輕紗微微晃動,作側耳傾聽狀,曲線曼妙的身子明明未動,卻陡地繃緊起來,彷彿綿柔已極的細雪一凝,轉眼頓成堅冰。
耿照忽覺風聲有異,門外夜處,似有魈影魅翳自遠方來,那
覺難以形容,卻又清晰靈動,才明白自己的耳目知覺,竟比重紗之中的女郎還慢了一步。女郎信手點了他的啞
,輕提他的衣領,小心翼翼將耿照藏入壇上半圮的塑像後頭。
那尊泥塑的大明神菩薩高約五尺,彩繪斑剝,出土
,身下的蟠龍座子也有五六尺見方,龍身盤繞、探爪捧珠,似比其上的神佛還要惹眼,堪稱奪主喧賓,正是東海境內最最常見的廟供形制。
歲月無心,凋朽處一應公平。那龍身比神像更加寬闊,也更壞得七零八落,龍頭折圮在神壇上,摔得四分五裂,恰恰將耿照的腦袋遮得嚴實。
襯與四下的積塵蛛網,掩蔽渾若天成。耿照橫躺在神龕之中,隔著橫七豎八的龕板縫隙勉力轉動眼珠,卻見壇下篝火跳動,雪白的窈窕衣影來回走動,舉手投足宛若謫仙,總不似人間所有。
女郎渾身裹得密不透風,起身後紗帷垂落,掩至,比起酥
半
的媚人婦少符赤錦,簡直就像出家守戒的尼姑,按說他應是心
寧定,難起波瀾。
誰知他看得血脈賁張,竟是難以自拔。且不說薄紗袖管裡兩條若隱若現的勻直藕臂,女郎的背影娉婷拔,依稀見得帷紗裡
細頸直、下頷尖尖,曳地的白裙益發襯得腿雙修長,
似牝蜂。
行走時足尖錯,搖曳生姿,既似白鶴盈秀,又有母豹的優雅
捷,衣裳在她身上非是遮羞,而是野
的延伸與展現。
毋須顯山水,僅僅冰山一隅,已教人萬般期待。她若是煙視媚行,故作嬌痴,斷不致如此
人。難就難在女郎始終溫婉嫻靜,言語間教養十足,便到了這個時候,依舊不
一絲匪氣,彷彿天生如此。
“貞淑”與“危險”兩種完全相背的屬,似乎在她身上取得了完美而巧妙的平衡。偏偏她出手又極毒辣,兩人既無瓜葛,照面不過須臾,已整治得耿照筋骨傷章肌膚焦灼,為害恐怕還在嶽宸風之上。耿照既懊悔又憤怒,然而目光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再也移不開來,彷彿陷入漩渦
,竟難以自拔。
他望著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忽見地上沒了琴匣蹤影,才陡然醒覺:“事已至此,我還在犯渾!”忙集中神,想象血
在體內四竄奔
,百骸肌
汲飽了鮮血,慢慢鼓脹開來,似將脫出脈
筋絡的框架…
神壇之下火尖一搖,一條魁偉的衣影負手而入,厚底長靿的烏皮六合靴一跨過高檻,滿地的草屑塵沙無風自動,來人正是循跡而來的嶽宸風。白衣女郎並膝倚坐,衣袂、帷紗為之一揚,隨著竄動的火光焰影,被得獵獵有聲。
嶽宸風濃眉一軒,虎目中迸出光,雖挾著進門的氣勢鋒銳迫人,耿照卻清楚見他面上掠過一抹異
,彷彿無比震驚。
“是…是你!”女郎波紋不驚,信手撥火,透出帷紗的銀鈴語聲仍是一般的溫柔動聽。
“許久不見啦,倒像見了鬼似的。若非我戴著紗子,豈非嚇傻了你?”似覺這話說得有趣“噗哧”一聲,又舉起如
的白皙手背掩口,虛握的掌心紅如鮮剝石榴,被火光映得一片剔瑩。
但嶽宸風卻笑不出來,鐵青著一張稜角分明的獷俊臉,抱臂凝立,再也不肯稍近些個,彷彿篝火畔坐的不是一抹千嬌百媚、風姿絕世的雪紗儷影,而是一頭白
利爪、血口尖牙的猙獰妖蛛。耿照心想:“她…到底是誰?怎地嶽宸風那廝如此忌憚?”他於武功一道所知有限,白衣女郎雖輕而易舉便打倒了他,但自耿照涉足江湖以來,被“輕而易舉打倒”的次數也不算少了,實在分不出是女郎的武功高些,還是嶽宸風的本事更強。單以眼前所見,似乎女郎那“別人怕他,我可不怕”的笑語,非是空
來風。
“我還未尋你,你倒先找上門來了。”嶽宸風寒著臉,抱臂沉聲道:“說罷!你今專程攔路,到底有什麼目的?”女郎迸出一串銀鈴般的輕笑,搖頭嘆息道:“你能有今天的光景,怎麼說也得
謝我呀。看在我倆過往的情份上,難道我便不能找你敘敘舊麼?”嶽宸風銳目環視四周,陡地放落雙臂、“唰!”一振披風,冷哼道:“把那耿姓少年
出來,你我還講得上“情份”二字。”女郎悠然自若,曼聲道:“荒林僻野之間,你怎地便咬定了是我?”嶽宸風冷笑道:“奇貨由人,過目不取,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你問我要人,我還正想問你要人呢。”她輕輕一笑,語聲依舊無比動聽,口氣卻隱有一股山雨來的沉潛按耐。
“當年分道揚鑣時,你說岳宸風、嶽宸海兄弟雙雙死於沉沙谷折戟臺,是你親手所殺,嶽王祠一脈自此斷絕,再無威脅。
“我這趟重回東海,卻聽說岳家遺孤上影城向獨孤天威城申冤,某人在不覺雲上樓被一柄天裂刀殺得汗
浹背,醜態畢
。現今江湖人都說,你這“八荒刀銘”是殺人越貨而來,那橫裡殺出的廚房小廝才是正宗的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
影城在今年的鋒會之上,向你嶽老師討個公道。”她毫不掩飾話中的輕蔑與譏誚,嶽宸風面
鐵青,不發一語,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
動,冷笑道:“都說“一夜夫
百世恩”聽說姘頭未死,急著趕去重溫舊夢麼?想當年,我也
得你
死
仙,怎不見你這般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