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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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煙中忽然探出一隻鑄鐵似的黝黑手掌,牢牢箝著他的喉頭,耿照揮去淡紅毒物,緩緩站了起來。

“你…怎麼…呃…”冥渾屍老瞪大了黃濁怪眼,被扼的雙腳離地,不住痙攣搐。耿照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料想是體內的碧火功自行發動,真氣轉之間,毒氣竟不能傷,怒道:“以毒害人,好卑鄙的手段!”冥渾屍老突然冷笑,圓滾滾的肚子乍脹倏癟,脖頸膨開,一條結實的黑紅煙柱自喉底狂噴而出!耿照及時偏開,雙掌本能運勁一錯“不退金輪手”的無雙剛力之下“喀喇”一記脆響,冥渾屍老的頸項已應聲折斷。

餘勢所及,癩蛤蟆般的胖大身軀一陣亂轉,頂著軟耷耷的腦袋亂噴紅煙。耿照忙一腳將屍體踢翻了去,屍身著地時面口朝下,這才阻住了腹中滾滾而出的毒煙。他有碧火真氣護身,固然不怕“蝦蟆煙”的劇毒,石臺上的少女卻沒有這樣的本事,所幸少女神智未失,及時閉住呼,並未嗅入那含有劇毒的腥紅煙氣。

眼見蝦蟆煙逐漸擴散,卻沒有消失,空氣浮挹著一條條淡紅的菸絲,隨手一撥都能擾動些個。

耿照嗅得久了,中隱隱有一股噁心煩躁的異樣,暗忖:“看來碧火真氣也非不懼毒物,只是推遲了毒氣入體的時間。”摸遍了冥渾屍老的外衫內袋,卻找不到打開手銬腳鐐的鑰匙。他躍上橫樑,揭開一小片壁板,就著窗口深呼幾口,又回到石臺邊。那少女脹紅小臉,稚的身子微微扭動,細小的腔之內氣息將盡,就快要憋不住了。

耿照連忙俯身,張口堵住她的小嘴兒,少女本能地張開櫻,貪婪著他度來的真氣,鴿般的細小脯不住起伏,白得酥滑耀眼。耿照餵了她幾口真氣,拾起屍老掉落的銀刃,低聲道:“別怕!閉住呼,我一定救你出去。”少女點了點頭,抿著小嘴兒,眸中又湧起薄薄水霧,白皙的柔面頰卻羞得緋紅。他運起碧火功,覷準了鎖煉的接合點用力一斫“鏗!”火星四濺,鎖著少女右腕的煉應聲而斷,但細薄如匕首的銀刃也斷成了了兩截。

少女的欣喜不過一瞬,旋即花容白慘,怔怔望著其他三條鎖煉。濃睫眨了幾下,眼淚又滑落面龐。耿照正自發愁,忽然“喀啦!”一聲,一人推門而入,雙手捧著一把連鞘大刀,低著腦袋邊走邊瞧,嘴裡兀自叨唸:“喂,癩蛤蟆!

大王在顯義賊禿房裡找到了這把刀,命你淬上無無味、卻又最猛烈的劇毒…”忽然嗆咳起來,猛然抬頭,正是陰宿冥身邊六鬼之一的大頭鬼。耿照心想:“天助我也!”縱身撲去,雙掌翻攪騰挪、如推石磨,一左一右划著兩個同心異轍的大圓,用的仍是鬼手金剛部中的一路“不退金輪手”大頭鬼身為鬼王長隨、駕前六鬼之一,平負責牽馬,功夫見識遠勝冥渾屍老,見這小和尚雙掌如掃颶風,圓弧之間罡氣縱橫,難攖其鋒,連忙一個空心筋斗倒翻出去。

正要開口喚人,小和尚的一隻手已輕飄飄地搭上刀鞘,敢情他一瞬間由極剛轉極柔,竟連換氣吐息也不必。

“這…這是什麼武功?”無視於大頭鬼的駭異,耿照“白拂手”一收,大刀旋即易主。

隨手擎出鞘來,但見滿眼冷冽寒光,卻是一柄鋒銳的厚背鬼頭刀,厚重的刀板上鐫有兩道並排血槽,形制頗有古意。

近柄處有兩枚指甲大小的篆字銘刻,青湛湛的刀刃上隱約透出血光。耿照慣見佳兵,目光如炬,不讚道:“好刀!”稍一閃神,大頭鬼拍開鏤花門扇,一躍而出。

“來人,快抓住他!”大頭鬼足不點地、向外竄逃,卻對殿外把守的鬼卒下令:“併肩子齊上,莫要走脫了人!”砰砰幾聲,六扇門間全被推開,四名鬼卒刀湧入,大頭鬼卻已掠出兩丈開外,背轉身去放開手腳,便要全力狂奔。(糟糕!)耿照再不遲疑,刀鞘一掄,捲起一團毒霧掃去,鬼卒們微一踉蹌,紛紛撞進門坎裡來。

他勾住為首那名鬼卒的頸子,屈膝上頂,連人帶鞘往後一送,將後面兩名鬼卒撞得頭破血,眼見不能活了。

接著運勁一圈,三具屍體滾進殿裡來,最末一人本逃走,卻被剛力扯得向後仰倒,身體倏被三柄戟出的鋼刀貫穿。耿照勁貫右手,大刀筆直出,穿了五丈之外的大頭鬼,連人帶刀“篤!”牢牢釘上一株老幹,鬼頭刀直沒至柄,晃都沒晃一下。夜風拂過,大殿正面的六扇明間又“砰砰砰”被吹得驟然闔起,六鬼之一的大頭鬼及五名鬼卒,轉眼都成了貨真價實的幽冥之鬼,殿外的階臺卻連血都沒濺上一滴,快得不及瞬目,無聲無息。

耿照推門而出,從屍身拔下那柄厚背鬼頭刀,就著月光一瞧,刀身的銘刻雖是篆字,筆畫卻十分簡單,依稀辨出是“神術”二字。他不知此刀大有來頭,乃當年“十五飛虎”盤據赤尖山作惡時,由一名率兵攻打山寨的南陵王公手裡所得。

“黑虎”鮮于霸海甚愛此刀,便是化名顯義剃度出家,仍將這柄神術帶來了蓮覺寺。將大頭鬼的屍身在樹叢隱密處藏好,又回到阿羅漢殿。這次有鋒銳厚重的神術刀在手,輕易便將鎖煉砍斷。他系刀於背,解衣環住手腳發軟的少女,將她橫抱起來,低聲道:“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再想法子除去銬鐐。”不待她答應,飛也似的掠出了大殿,徑往山下的阿淨院行去,不多時便回到曾與明棧雪住過的那座廊舍,進的也還是同一個房間。

上座院裡早已天翻地覆,法院眾弟子被剝去麵皮,覺成阿羅漢殿成了生割活剖的屠宰場,山下倒是一片平和,看似與前幾一般無二。

耿照小心閉起門窗,點燃燈,從櫃中取出一套簇新尼衣遞給少女,忽覺斗室之內,兀自留有明棧雪的痕跡,心中隱隱刺痛:“不知明姑娘她…現下是否平安?”那少女放下吊簾,瑟縮在榻裡更衣。她身上本沒什麼衣物,蘭衣下便只一具裎的溫熱嬌軀,那尼衣也不過就是裡外兩件的單衣緇袍,穿來不甚費事。便聽帳裡窸窸窣窣一陣,片刻探出一隻鵝頸似的白皙玉手,將解下的蘭衣還了給他。

衣櫃裡還有一隻小布包,貯有金創藥、跌打酒等物事。耿照接過外衫穿上,順便將布包遞了進去,又到外頭打了滿盆清水,從香積廚來些許脯乾果,還有一小壺酒,心中不由嘆:“原來照料一個人的吃食傷藥、常用度,竟是這般不易!”帶著食物回到房裡,少女已梳洗完畢,換上尼衣,將烏亮的長髮在左前攏成一束,赤著一雙玉顆似的晶瑩足,倚著鏤花扇,低頭坐在邊。

她容貌娟秀,以清水布巾洗去血漬風塵後,看似十三、四歲的年紀,周身曲線雖被寬大的緇衣所掩,雪白纖細的半截頸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誘人風情。

耿照將食物放在几上,遠遠地坐到了圓桌畔,解下新得的神術刀置於桌頂,翻起倒扣在盤中的一隻瓦杯,隨手替自己斟了杯茶。

杯緣就口的一瞬間,才發現手掌微微顫抖,阿羅漢殿中的情景飛快在腦海重現一遍,口悶鬱難解,似將嘔吐。(我…殺了人。)雖說集惡道中人死不足惜,但這卻是耿照平生頭一回殺人,還一次殺了五個。折斷頸骨、撞碎肋的觸猶在,連“喀喇!”的脆響似乎仍迴盪在耳邊,還有甫出喉頭的溫黏鮮血…若非擔心嚇著少女,耿照很想趴在桌下大嘔特嘔,直到吐盡滿腔的酸惡為止。

但他現在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端坐著,面孔白得怕人。少女鼓起勇氣抬頭,本想衝著恩人一笑,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僵白硬冷的死麵,不由得往裡縮了縮,顫聲道:“恩…恩人!您…您身子不適麼?還是中了那紅煙的毒?”連喚幾聲,耿照才回過神,搖頭道:“我沒事。只是今殺了人,心裡有些難受。”

“那…那些惡徒!我、我恨不得…”似是想起刑求之苦,少女濃睫密顫,捏著衣襟的小手繃得青白,忍不住咬牙切齒。忽又想起了什麼,微錯愕:“恩公,您是頭一回殺人麼?”耿照不覺苦笑,伸手摸了摸頭,才記起自己仍扮作僧人,更覺荒謬:“姑娘,比丘殺人,是犯了波羅夷(指戒律中的極重罪),死後要墮入阿鼻地獄的。怎麼你覺得我應該很常殺人麼?”少女聽得微怔,忽然噗哧一笑,見他神肅穆,才又慌忙掩口,紅著臉低頭嚅囁道:“我…我見恩公武功高得很,想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人,口沒遮攔,請恩公不要見怪。”咬輕顫的模樣楚楚可憐,令人不忍苛責。耿照擺了擺手,搖頭道:“不妨的。”少女才又展顏一笑,細聲道:“我…我叫鬱小娥,敢問恩公大名尊號?”耿照略微思索,回答道:“我是寺中僧人,法號慶如。是了,鬱姑娘,你是怎麼落入了集惡道手中?”那少女鬱小娥咬了咬嘴,低聲道:“近敝門分舵之內,已有數人無故失蹤,我與門中的姐妹外出加強巡邏,卻遭一批鬼卒偷襲,可恨那白麵傷司不畏刀劍,殺之不絕,同行的姐妹們俱都犧牲,只有我被抓了回來。”耿照沉默點頭,片刻又道:“我聽說玉面蠨祖正四處尋找一名女子,我若握有此人的行蹤,並有把握將其擒捉,不知天羅香出不出得起花紅?”小娥渾身一震,低頭不語,似是在說:“他連這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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