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閒置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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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逐桑聽聞此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八百里加急的詔書已阻之不及。沒想到這回慕容柔好說話得很,竟乖乖放人,只臨行前一晚獨自走了趟大牢,附在王御史耳畔說了幾句,便即含笑離開,一點也未留難。

誰知大隊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橋朝聖關,王大人趁著夜裡無人,在房中懸樑自盡了。有人說是給慕容柔暗殺的,但天子腳下,衛森嚴,豈容鎮東將軍的刺客無聲來去?誰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殺人計之“刀”聖上只欠一個發難的藉口,慕容柔可沒這麼笨。

果然刑部、大理寺翻來覆去查了半天,最後只能以自殺定案。民間因此盛傳: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邊下了死咒,教他活不過五柳橋。那幾年“小心鎮東將軍在你耳邊吹氣”成了止兒夜啼的新法寶,風行天下五道,嘉惠無數父母,也算是一樁逸話。

先殺人再補證結案,雖然證據確鑿,似非慕容柔的作風。適君喻小心問道:“張濟先鐵證歷歷,死也不冤。只是,將軍為何執意於此時殺他?皇后娘娘的鳳駕便在左近,臨陣易將,難免軍心浮動…”

“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饒不了他。”慕容柔打斷他的話,淡道:“人皆說我眼底顆粒難容,我不辯解。但豢養鷹犬,豈有不捨的?食乃獸禽之天,懂得護主逐獵,便是良鷹忠犬。

爭食惹禍不識好歹,還不如養條豬。張濟先分不清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所以我不再容忍。”適君喻聞言霍然抬頭。慕容柔卻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嶽宸風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此番他公然襲擊夫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以後還回不回來,這裡已容不得他。

“況且,我之所以能夠容忍他如許之久,其中一條,乃因他養育你成人,傳授你武藝。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白面無鬚的書生將軍低垂眼簾,望著階下錯愕的青年,神情寧定,一字一句地說:“君喻,適家乃碧蟾王朝的將種,可惜到你父祖一輩已無將才,然而他們手下雖無兵卒,依舊以身殉國,與輝煌的白玉京同朽,情偉大,不負乃祖之名。

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將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揮軍北抗,說不定如今猶是淡臺家之天下。嶽宸風於你不過雲煙過眼,我對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心絃觸動,適君喻為之默然,久久不語。嶽師對他雖有養育造就之恩,但《紫度雷絕》只傳掌法不傳雷勁,藏私的意圖明顯。

五絕莊淪為行穢地,自己縱使未與同汙,將來始終都要面對。這幾年他在北方聯絡豪傑、訓練部下,辛苦經營“風雷別業”嶽師不但罕有援手,言語間還頗為忌憚,若非將軍支持,難保師徒不會因此反目…

細細數來,才知兩人間竟有這麼多糾葛。嶽宸風與五帝窟的牽扯他一向覺得不妥,只是深知師父脾,勸也只是白勸,不過徒招忌恨罷了。

鴆鳥嗜食毒蛇,終遭蛇毒反噬,五帝窟的反撲乃意料中事,問題在於他有沒有必要捨棄將軍的提拔、捨棄得來不易的基業,來為師父出一口氣?

稽紹仁那張沒什麼表情的黑臉忽浮上心頭,中不由一痛。…我還的夠了,師父。就…就這樣罷。年輕的風雷別業之主心中轉過無數念頭,權衡輕重,終於拱手過頂,長揖到地:“君喻願為效死命,以報將軍知遇之恩!四位師弟處君喻自有區處,請將軍放心。”彷彿早已料及,沒等他說完,慕容柔又低頭翻閱卷宗,暗示談話已經結束。適君喻不由一怔:換作是他,就算不立即派兵接管五絕莊,至少今夜也不該放任自己從容離去。慕容柔甚至沒要求他住入驛館,以便就近監視。這是收買人心,還是毫無所懼?

適君喻眯著眼,發現自己跟在將軍身旁多年,貪婪地汲取這位當世名將的一切,不厭涓滴如飢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見。

總算他及時回神,未做出什麼失儀之舉,躬身行禮:“君喻便在左廂候傳。將軍萬金之軀,切莫太過勞累。少時我讓人送碗參茶來。”倒退而出。慕容柔凝神閱卷,思緒似還停留在上一段對話裡,隨口“嗯”了一聲,片刻才道:“對你,我從沒什麼不放心的。你也早點歇息。”慕容柔召集會議,向來聽的多說的少。如非緊要,敢在他面前饒舌的人也不多,集會不過一刻便告結束,鎮東將軍一聲令下,眾將盡皆散去,堂上只餘耿、適二人。

適君喻邁步上前,隨手將摺扇收至後,抱拳笑道:“典衛大人,從今而後,你我便是同僚啦。過去有什麼小小誤會,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衛大人海量汪涵,今盡都揭過了罷。”耿照不知他什麼玄虛,不動聲,抱拳還禮:“莊主客氣了。”便轉向金階上的慕容柔,不再與他談,適君喻從容一笑,也不覺如何窘迫。

慕容柔對適君喻吩咐了幾件事,不外乎加強巡邏、嚴密戒備之類,適君喻領命而去。耿照呆站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

“啟稟將軍,那…那我呢?”慕容柔從堆積如山的卷宗裡抬起頭。

“你什麼?”

“小人…屬下是想,將軍有沒有事要吩咐我?”慕容柔冷笑。

“嶽宸風還在的時候,連君喻都毋須由我調派,何況是他?我今算幫了你一個忙。

“我希望你為我做的事,昨兒早已說得一清二楚:鳳駕警蹕、代我出席白城山之會,以及贏取四府競鋒魁首。

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股在街上曬太陽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沒這個本事,趁我沒想起的時候,你還有時間做準備。因為在我手下,沒有“辦不到”這三個字。”明明知道他身無武功,但慕容柔的視線之冷冽人,實不下於平生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連與嶽宸風搏命廝殺時,都不曾有過這樣驚心動魄的威壓之

耿照忍不住捏緊拳頭,強抑著劇烈鼓動的心跳,才發現掌心早已溼滑一片。…這樣的覺叫“心虛”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裡,並不知道站上這樣的高度之後,自己應當要做些什麼。像橫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獨孤天威那樣使喚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沒有了上頭的命令,少年這才赫然發現:原來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又要一一掌握“別人該做什麼”居然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

站的位置越高,手邊能攀扶的越少,舉目四顧益加茫然。慕容柔也不理他,繼續翻閱公文,片刻才漫不經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你查得怎樣了?”耿照悚然一驚,回過神來,低聲應道:“屬…屬下已有眉目。”慕容柔“哼”的一聲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麼意思?知道在哪兒只是拿不回來,還是不知道在哪兒,卻知是誰人所拿?獨孤天威手底下人,也跟他一樣打馬虎眼麼?廢話連篇!”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計較,非是虛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額汗定了定神,低頭道:“啟稟將軍,屬下心中有個猜想,約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於時限之內查出刀在何處、又是何人所持有。至於能否取回,屬下還不敢說。”慕容柔終於不再冷笑,抬頭望著他。

“這還像句人話,但要為我做事,卻遠遠不夠。嶽宸風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殺人放火,也會為我取來。若非如此,所得必甚於妖刀。”威震東海的書生將軍淡淡一笑,目光依舊鋒利如刀,令人難以視。

“這個問題與你切身相關,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個問題呢?倘若我問你越浦城中湧入多少江湖人物,他們各自是為何而來,又分成什麼陣營、有什麼立場…這些,你能不能答得出來?”耿照瞠目結舌。蔑笑不過一瞬,慕容柔目如鋒鏑面如霜,帶著冷冷肅殺,望之令人遍體生寒。

“耿典衛,無權無勢並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權之時,才發現自己不配。我給了你調用三千鐵騎的權柄,現下越浦內外都等著看,看你耿某人是個什麼人物。我能告訴你該做什麼,但如此一來,你就不配再坐這個位置。你明白麼?”

“屬下…屬下明白。”耿照聽得冷汗涔涔,中卻生出一股莫名血沸,彷彿被起了鬥志,不肯就此認輸。

“很好。”慕容柔滿意點頭。

“出去罷,讓我需要的時候找得到你。你夫人若有閒暇,讓她多來陪陪拙荊,我給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耿照大步邁出驛館,心中的彷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飛快運轉的思緒。

密的策劃、好運的護持,以及眾人群策群力之下打敗嶽宸風,鎮東將軍授予他的金字牌權柄,還大過了嶽賊所持…但,耿照仍不算勝過了那廝。非但不能取嶽宸風而代之,甚至可以說是遠遠不如。…除了武功,還有什麼是嶽宸風有、而我沒有的?耿照邊走邊思考,憑藉牌通行無阻,守城的城將見是他來,不敢怠慢,備了一匹腿長膘肥的飾纓健馬並著兩名親兵,說是供典衛大人使喚。耿照也不推拒,只問:“城外可有什麼空著的駐地,可供使用的?”那城將想也不想,指著前方不遠處道:“此去三里開外有個巡檢營,供谷城大營人馬調動時駐紮之用,屋舍校場一應俱全,閒置已久,平胡亂堆些糧草器械。典衛大人要去,末將讓他倆帶路。”耿照搖頭:“不必了。勞煩將軍喚人將營舍稍事清理,糧草留置原處即可,我有用途。”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來到阿蘭山的山腳附近,風風火火馳進了谷城鐵騎的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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