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葉影沙沙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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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四臂纏,間隙不容一發,鬼麵人想不到竟會被到這等境地,橫刀一擋,隔著刀板生受一掌,殊不知“撼地雙擘”哪有這般好相與?雷奮開右縮左擊、左入右出,雙掌接連轟至“鏗”的一聲,將刀身擊碎在他前。

鬼麵人登登登連退數步,腳下還未站穩,鍔上六寸殘刀已封住身前諸路,法度嚴謹、信手揮就,竟無一絲敗軍退勢。雷奮開卻不怕死似的往斷刃上撞來,忽然拔地而起,呼嘯著越過他的頭頂,徑往林間掠去!

“想逃麼?”一抹殷紅暈出糊紙,鬼麵人語聲帶笑:“背對敵人,有損“天行萬乘”之英名啊!”雷奮開落地倏起,袍袖“唰!”如大鵬般獵獵振起,竟是絲毫不為所動。…逃?哈哈哈哈哈哈!

“天行萬乘”雷奮開這一生,從不知“怕”字怎麼寫,遑論是逃?鬼麵人寥寥幾句,已透出兩項極重要的情報:妖刀出世,乃派七玄所為。

而當世七玄之主,就在這林間的八盞燈籠之後!七玄之主再厲害,也擋不住五百名“指縱鷹”的圍殺,只消對了鷹符喚來手下,赤煉堂今夜將成就不世奇功,往前往後一百年…

不,甚至是三百年、五百年間,正道再無堪比肩者!蒼天賜,能者居之!這是本幫得以再次稱霸江湖、君臨東海的契機!符赤錦在破驛曾對過鬼先生,以一絲殘餘的赤血神針功勁做為幌子,令他心生忌憚。

能受此招的無一不是高手,除了鬼先生、嶽宸風,便只有她家老爺。因此當鬼先生刀斷人退的一瞬間,她才明白赤煉堂名震天下的大太保究竟有多可怕。而這人正俯身跨腿,鷹目疾厲,大鵬般向這邊疾衝而來!

“莫慌!”一縷若有似無的聲音鑽入耳蝸,大師父以“傳音入密”之法對她說:“此人面目透著大殺氣,所圖非是小鬥,定要召集同黨,前來圍殺我等。這一關他只求突圍。”(那…該怎麼辦?)大師父彷彿聽見她的心語,尖亢的真氣傳音依舊寧定。

“女徒莫慌。靜觀其變。”果然鬼先生大笑轉身:“受辱不顧,大太保有大圖謀呀,可是要召人來,一舉拔了七玄?”颼的一擲,斷刃直取他背門!雷奮開早有準備,腳下不停,聽風辨位,疾行間旋身一劈,掌勁凌空磕飛斷刀,心念微動:“這勁力…那廝尚有保留!既有餘力,何以不追?”他畢竟江湖混老,猶豫不過一瞬,隨即堅定心志,一意突圍,然而已慢了些許。林間嘩啦一聲,居中那隻白燈籠一晃,一人陰惻惻道:“鬼先生!你了這麼個局,是想陰死咱們?不是說去看妖刀麼?怎地看出了這等麻煩!”語聲嗡嗡震顫。這把嗓音並不刺耳,甚至說不上特別,本該聽過就忘,但符赤錦卻忍不住伸手掩耳,比之前那個低沉如磨砂般的聲音更加難受。鬼先生笑道:“在下無能!諸位若能擋下五百“指縱鷹”自是不妨!”這幾句話未用真氣,幾乎被林風沒。

“切莫運功!”大師父的心語迴盪在她腦海。

“隔空撥絃,聲動氣血!是血甲門的“箜篌血刃”!”連大師父也不敢動用真氣,寧以青鳥伏形大法印心提點,可見其兇險。雷奮開首當其衝,足尖一點折抵地,堪堪避過面而來的無形音刃。

適才被磕飛的那柄斷刀尚未墜地,陡被扯得旋起,彷彿光陰逆,倒雷奮開之背!雷奮開再難無視,身形頓止,靴底“唰!”在地面刨出一道長弧,剷土盈寸、煙焦縷竄,雙掌分擊左右,斷刀凌空斷成兩截,繪有三條滴血琴絃如“川”字的白燈籠向後震退,傳出一記悶哼,這回卻不再驚心動魄。

幾乎在同時,一道匹練寒光飆出橫列,快得身劍如一,連身前的燈籠青焰都沒晃半點,徑取雷奮開咽喉!

符赤錦尚不及驚呼,大太保掌底一翻,已將劍光拍落。這式“北闕三”乃是死中帶生的絕招,掌勢生生不息,如寒冬中生機滅絕、來仍能化育萬物。

至於是怎生變出第三隻手來,她自是無緣得見。出劍者退回燈籠後,焰影搖出一襲緊身水靠,裹著玲瓏浮凸的曼妙身段,雙丸跌宕自不待言,蛇更是一絕,曲線潤滑如水,既有成婦人的韻味,又不失少女的緊緻結實,教人難以移目。

符赤錦瞧著眼,心底暗笑:“騷狐狸老謀深算,鉅利未必能釣上鉤,偏偏捨不得死。一聽有五百名指縱鷹要來,哪肯冒一丁點兒險?”漱玉節黑巾蒙面,約莫是在雷奮開掌底吃了現虧,燈前半截劍尖指地,細窄的劍鋒閃著青芒,如蛇吐信,倒不急著二度出手。但聽鬼先生笑道:“諸位!走脫此人,今夜有死無生,妖刀也甭看啦!此誠豪賭也,若無彩頭未免掃興。

這樣,誰能取下這廝的命,毋須取刀為證,便是七玄大會的座上嘉賓,共享號令妖刀的驚天之秘!”燈籠間一人揚聲:“當真?”

“絕無戲言!”鬼面依然笑意人,連聲音都帶著笑。

“好!”一抹綠鱗袍影自燈後躍出,袖襴獵獵,矯矢如龍,揮掌似拏雲探爪,倏自雷奮開頂門抓落!

“老鬼,試試本座的“憑虛御龍落九霄”!”(是她!)符赤錦心念微動,認出是“鬼王”陰宿冥,那不遜男子的頎長身形兜頭擊落,襟袍呼嘯,先聲奪人,出手極是烜赫,渾不似當夜一口一個“小和尚”、快酸進牙裡的醋意橫生…

偏偏她的傻老爺聽不出來…她忽然意識到此人是集惡三道的正主,乃群鬼之首,不能以小女兒目之。雙掌轟然一接,雷奮開膝彎微沉,兩足沒入土中,幾至足脛,抬頭冷笑:“就這樣?”勁力疾吐,將陰宿冥震了開來。另一名蒙面黑衣人自燈影中掠出,十指曲成鉤爪,欺他雙腳難動,徑取腹咽喉!陰宿冥“咦”的一聲,不及回氣,再度猱身上前,單掌直取中宮,彷彿怕被他佔了先。黑衣人側首冷笑:“兀那雛兒!不懂讓賢麼?”聲音嘶嘎低啞,甚是蒼老,覆面巾上閃過青黃二的異芒,兩隻眼瞳竟非尋常顏

“狼荒蚩魂爪!是“照蜮狼眼”聶冥途!”大師父的聲音又在她顱中響起。

符赤錦這才看清,那瘦削的黑衣人並非鉤成虎爪,而是指甲長逾三寸,扁如鏟、彎如鉤,角質與指已長合在一起,第一指節長得嚇人,便似天生的趾爪骨甲。

“狼荒蚩魂爪”來勢獰惡,分抓雷奮開咽喉與腹間,加上陰宿冥當一掌,兩位樑子甚深的集惡道魁意外聯兵,除非大太保生出第三條手臂,否則定要有一處失守。但雷奮開偏偏就是有第三隻手…一聲斷喝“北闕三”二度出手,後至的陰宿冥修為不及狼首,反先彈開,登登登連退三步,連同下頷油彩,舉袖揩去一抹紅漬。

聶冥途爪未全伸,忽覺凜冽勁風颳面,周身如降霜雪,徹骨生寒。老於世事的狼首應殺機,心頭一顫,硬生生易狼爪為鬼手“白拂手”連消帶打,將飛擊入臂圍之間、如彈子拳般劈啪不絕的連環掌一一化去,左推右挪、隨風如柳,化開了一掌又一掌,卻挪不出餘裕退,索閉上青黃閃爍的怪異雙眼,純以聽勁化解,幾滴汗珠從額際滑落面頰,濡溼了覆面黑巾。

雷奮開雙掌連擊,猶能開口冷笑:“人要服老哇,聶冥途。江湖變了,已非是你玩得動的雙陸骰!”五指攢起,一拳擊穿了綿掌防禦!總算狼首手背迭,以掌心代替口受了這一擊,被轟得平平向後滑開,身影沒入燈籠的青白光暈之後。

他雖是吃了中途易剛為柔的虧,真氣失調,白拂手無以為繼,終被“北闕三”所破,但若非及時變招,對上剛猛無儔的六合鐵掌怕也討不了好。陰宿冥對陣高手的經驗不足,不知“硬碰硬死得緊”的道理,剛猛的“役鬼令”硬撼剛猛的“鐵掌掃六合”敗者將承受雙方的剛力反噬,才在一照面間就被轟了回去。

雷奮開接連退三名強悍的對手,乘著威懾全場之勢,身形沖天拔起,朝陰宿冥撲去!符赤錦見他雙足出地面陷坑,留下三寸深淺的靴形,宛若鑿刻,不咋舌:“這人好硬的身板!”陰宿冥正凝氣調息,不料卻成突圍的缺口,七玄可不是什麼相親相愛、同氣連枝的關係,眾人皆無意相救。

她經驗不足,也知降魔青鋼劍擋不住這廝,冒著真氣渙散的危險,咬牙提運役鬼令神功,橫裡忽伸來一條黝黑如鐵的大臂膀,佈滿豔麗的鬼紋刺青“呼!”掄向雷奮開。這一掃重逾千鈞,毋須招式路數,當者披靡。強如雷奮開亦不能擋,袍袖一翻,踏著刺青鬼臂旋空拔起,自那人頭頂飛過!

陰宿冥緩過氣來,見那人身形魁偉,刺青披滿衣外的每寸肌膚,連光溜溜的頭頂也不例外,驀地想起一人:“難道是他…南冥惡佛!”巨漢已退出燈影,行動間發出輕微的鐵鏈聲響,與師父的描述不謀而合。

此人若要留住雷奮開,想必還有一場惡鬥,但巨漢似無此意,出手只為助她。陰宿冥權衡輕重:“殺了老鬼,妖刀便有我一份!”一式“山河板蕩開玄冥”轟出,正中雷奮開背門。

正自竊喜,雷奮開乘勢飄出丈餘,眼看便要衝出林子。(不好,中了老鬼的脫身計!)聶冥途陰惻惻一笑:“娃兒,你是拿了他多少好處?”銜尾急追。陰宿冥驚怒加,卻是追悔莫及,忽聽鬼先生笑道:“蠨祖雖得妖刀萬劫,煩請出手相助!走脫此人,七玄亡矣!”林間一聲悅耳低哼,葉影沙沙動搖,繪有蜘蛛表記的燈籠一晃“玉面蠨祖”雪豔青忽然消失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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