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邊凋息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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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不置一詞、不曾表態的遊屍門,不過是更小心謹慎罷了。況且,這也不是現場唯一一盞全程保持緘默的燈籠。

其實符赤錦只是別無選擇。耿照闖入聚會、力戰群,甚至妖刀異變陡生時,她幾乎想不顧一切衝上去,是大師父的識海傳音阻止了她。

“女徒,切莫衝動。以你我現時之力,非但幫不了他,反而壞事。靜觀其變罷。”她知道大師父是忍著極度的痛苦,甘冒真氣逆行的危險,才得以心識傳音。

他的聲音連在腦海中聽來都異常虛弱,字字句句如受萬針攢刺,教人不忍。論輩份,青面神在七玄之內,要比天羅香的“代天刑典”蚳狩雲蚳姥姥更高,連昔遊屍門主“血屍王”紫羅袈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太師叔。

以橫空之姿接掌大位的“萬里飛皇”範飛強,從來不敢小覷了這位神秘異的長老。縱使傷重難支,青面神始終保有一擊之力,這是他今晚敢於出席這場聚會的保命符。這一擊足以令七玄宗主等級的高手俯首低頭,無論是混戰、偷襲,甚至是連手群毆,均能應手破之,讓愛徒帶著他安然脫險。

而當耿照與雪豔青隨崩簷墜下,青面神判斷終於是使出這一擊的時候…在鬼先生等人的知裡,天地彷彿晃了一晃,旋又恢復正常,不久後“噗通”兩聲重物入水,回見遊屍門、五帝窟已不在現場,料想是趁亂離去。失去焰火的離垢刀被金杖挑飛,落地時兀自“嘶嘶”竄著白煙,惡佛、祭血魔君等作勢動,卻無人踏出步履。

耿照心智被奪的畫面記憶猶新,在這幫道高手的眼中,妖刀不再是誘人香餌,而是深具威脅的妖物。

鬼先生哈哈大笑,黑蝙蝠般的身形飄卷落地,變戲法似的亮出一杆碧瑩瑩的翠綠物事,材質似是玉石,尖端雕成合攏的三隻鉤爪“匡”的一聲扣住離垢刀柄,如擎蟹螯,連鉤帶刀拔將起來,寬大的黑袖管隨即垂籠,看不清是用什麼勾住了刀。眾人心中一凜:“果然!連他也不敢徒手握持,須以外物隔離。”陰宿冥見耿照與雪豔青雙雙墜江,驚呼一聲,忙躍上牆頭,黑夜江上水波粼粼,哪有二人的蹤影?

回頭見鬼先生以鉤取刀,儘管她行事疏,畢竟有幾分女子細膩,暗忖:“小和尚以袖布裹手,仍被妖刀控制…看來,須得玉石一類的材質,才能隔絕妖刀的魔力。”餘光一掃,見惡佛、魔君都沒什麼反應,心中竊喜:“這兩人不如本座細,竟未發現這個重大的關竅。待我回去,著人打造一隻玉鎖握柄,離垢刀的驚天之威,便歸我集惡道啦!”小和尚自然是要找的,妖刀也不能不要。兩相權衡,只能盼那惡可恨的小和尚命韌些,別就這麼摔死了。

“鬼先生!”她清了清喉嚨,朗聲道:“這一下大夥兒都出了力,妖刀又不能分成三份,你可得給個代。

還是你有意繼續賭局,我等三人一擁而上,看是誰技高一籌,殺人奪刀?”鬼先生連搖左手。

“這可使不得。三位一齊上前奪刀,我哪抵擋得住?”話鋒一轉,聲音裡帶著笑意:“況且鬼王說得對極,一把刀也不能給三個人…”陰宿冥冷笑:“你這是想挑撥離間麼?”

“這個罪名我可扛不起。”鬼先生笑道:“三位出手,已表明了誠意。刀不能一分為三,出席大會的資格卻可以是人人有獎。”左手微揚,打出三道金芒,分三個不同的方位。陰宿冥袍袖一捲,才知是封錦面繡金的請柬。

“這封信柬裡,錄有七玄大會召開地點的路徑,以及進入之法。每封內容大相徑庭,其中所載法門,當然也只對帖子邀請的正主兒有效。

諸位理萬機,都是重要的大人物,照管不上這樣的小東西,為防信柬一不小心落入他人之手,才有這些計較。實屬無奈,還請各位多多見諒。”陰宿冥見柬上果然以篆字寫有“鬼王親啟”的字樣,心想:“好厲害的內勁,好厲害的手法!此人…絕不簡單!”忽想起一事,又問:“參加七玄大會的,就只我們三人了麼?”鬼先生笑道:“五帝窟擁有兩柄聖器、天羅香奪得萬劫,我已奉上請柬。至於其他人嘛…就要看他們這幾的表現啦。大會召開的時、地點如柬中所示,屆時我將恭候諸位大駕,請!”身形一動,拖著刀飄出丈餘,徑往山下奔去。(這…這便走了?)陰宿冥叫道:“刀呢?那把離垢算是誰的?”鬼先生哈哈大笑:“鬼王,賭局依然有效。七玄大會之上,誰提耿典衛的腦袋來,這把刀就歸誰!你還東張西望,惡佛魔君都已搶先啦!”(可惡!)她目光勁掃,果然不見二人的蹤跡,忙不迭施展輕功,按方才的印象奪路下山,沿江搜索小和尚的下落。只可惜什麼也找不到。撇開枝大葉的陰宿冥不談,南冥惡佛、祭血魔君均是深藏不的人物,那鬼先生甚至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耿、雪墜江的瞬間,早將入水的方位、聲響距離等辨得分毫不差,於江畔一測風向水,當可推出二人漂至何處。

但無論是惡佛也好、魔君也罷,甚至神通廣大的鬼先生,都不可能找到耿照與雪豔青。他們的心思越周密,聽風辨位的本領越強,離她二人正確的墜落地點就越遠,南轅北轍,只是徒然費時間罷了。

就在耿照墜下的當兒,青面神發出了積蓄已久的、威力無匹的至絕一擊。

“青鳥伏形大法”的心識如刀,掃過在場諸人的眼耳頭顱,剝奪了他們的五知覺,植以青面神羅織的幻象…

當然,幻象所示,是與耿照二人真正入水處風馬牛不相及的錯誤地點。武功高強之士,自信心往往凌駕常人。這份自信可以使其在烈的比武中保有自我、可以克服恐懼,可以淬鍊意志為武器…

但於此刻,只是讓他們對幻象更深信不移罷了。這極其細微難以察覺、卻又無法抵擋或閃避的一擊,幾乎耗去大師父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丁點元氣,蝸居在甕裡的小小老人再無聲息,也無法以腹語或心識聯繫,彷彿陷入無盡的深眠。

這個時候,只能靠自己了。符赤錦心想。大師父的幻術已將那幫妖魔鬼怪引至他處…若他們一意追殺耿照的話…接下來,就看她能否搶在鬼先生髮覺不對、甚至回頭來找之前,搶先救起相公。

耿、雪二人落水處再往下數十丈遠,便是一處生滿蘆葦的小小河灣,照理二人漂至此處,會被茂盛的葦叢攔住,偏偏符赤錦沿途尋來皆不見人影,又須倚靠明光照亮,不敢舍了那盞繪有血骷髏的大白燈籠,只得胡亂找些泥巴塗抹,稍稍掩飾一下。

走著走著,忽見前方灘頭一具人體被衝了上來,軟軟張開的雙臂卡著泥灘亂草,就這麼擱淺不動,模樣依稀是個男子,不喜動顏,脫口喚道:“耿郎…耿郎!相公!”飛奔過去,隨手將燈籠一扔,雙手拉住那人右腕拖上岸來,見他溼發覆面,頓錯愕。(不…不是他!)耿照在蓮覺寺剃光了頭,縱使身負驪珠之力,體內生機暢旺,個把月來也不過長出兩寸來長的新發,還梳不了象樣的髻子,平戴著紗冠幞頭,倒也不怎麼惹眼。

也還好不是耿照,那人被一刀劈開腹腔子,早已沒氣,瞧服應是赤煉堂的弟子。符赤錦氣吁吁,也不知是慶幸或失望,膝彎一軟,幾乎脫力坐倒。背後一人冷道:“沒想到…真的是你。”符赤錦霍然回頭,月光下一抹修長曼妙的身影持劍而來,一身紅衫獵獵作響,劍上凝光雖寒,猶不及那張凝肅的桃花冷麵。

(她…她怎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染紅霞也自問了無數遍。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趴在溼冷的江邊沙地,衫裙浸溼大半,愛劍昆吾被棄置在手邊,既不見心上人,也無那幫外道的蹤影。

勉強拄劍起身,好不容易尋了處樹叢擋風,盤腿運功內視,發現血脈略有淤,似是不久前被人點了道,邊調息恢復,依稀想起了零星片段。

她記得耿照被妖刀離垢附身,殺得七玄宗主連番失利,再來…再來記憶就模糊了。似有人揹著自己,走過一條陰冷刺骨的長長通道,隨即聽見轟隆隆的江水奔聲響…

她還記得趴過的那片背門削平如鏡,滑得像是撒了珍珠粉的玉璧,肩膀背脊都是輕薄纖巧,令人愛不釋手。

即便對男子來說,修長結實的染紅霞都不是輕鬆的負擔,那樣巧致的肩背,如何揹她走下沿山而建的連片屋院,穿過長長的隧道?出隧道時,染紅霞依稀聽得一把優雅而威嚴的女子喉音,對揹著自己的那人道:“…把她放下!到這兒就行了…”

“…我答應他了。”冷靜的聲音透背而出。隔著少女玉一般的玲瓏體,染紅霞覺得她冰冷的聲音變得溫熱起來,帶著某種情…或者該說是執拗?

“放下她!”優雅的女聲加重了力道。

“你不聽我的話了麼,弦子?”

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很親近的人?

是好朋友。…她是很有趣的人。等過了這關,我再介紹給你認識。說不定能做好朋友。(是她!)愛郎的笑語猶在耳畔,零散的記憶陡地串接起來,一下子產生了意義。

弦子,是耿郎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孩兒。就是她,以不可思議的毒辣快劍得那自稱“鬼先生”的陰謀家退了一步,及時解救她們倆。

也就是她,讓五帝窟之主出劍干預,令血甲門之人不敢輕舉妄動“她是我五帝窟之人。”染紅霞記得五帝窟之主是這樣說的。耿郎的身邊,怎會有五帝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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