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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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首凝立,不像是失神或受傷,鋼片般的繃緊,鼓出渾圓有力的線條,顯是全神戒備。頻頻側首,又像難以視物,模樣十分怪異。

“弦子!”耿照朝她奔去,心頭忽生莫名應,本能停步。弦子聽他叫喊,目光卻投往別處,耿照全身發冷:“莫非她…她傷了雙眼?”不顧一切衝上前去,空中忽來一把低沉的男子嗓音:“兄臺勿近!此地設有陣局,一旦進入便難以脫出。若想拯救那位姑娘,兄臺須留陣外,不可自陷泥淖!”須知碧火神功獨步天下,連一村之隔的馬鳴聲都能捕捉,此際卻無法辨別聲音來自何處,耿照不敢大意,提氣道:“尊駕何人?藏頭尾的,算什麼江湖好漢!”

“…原來你看不見我。”那人似是一笑,從容道:“我坐在一張桌子旁。左手邊有株槐樹,茶棚距我背後約有十五步…是了,我嗅得到那位姑娘的頭髮香,所在應於下風處。”耿照一一標記槐樹、茶棚與弦子之所在,只見三路會處空空如也,哪有什麼桌凳?正要駁斥,忽覺不對:“那裡也太空曠了些。以周圍方桌的緊密度,的確該有張桌子才對。”揚聲道:“我還是看不見你。

但閣下所言,似非無稽。”將推想說了一遍。話還沒講完,那不自然的空曠處突然浮出一張方桌、四條板凳,一怔之間再也說不下去,忍不住伸手眼睛。那人聽出有異,道:“怎麼了?”

“桌子…桌子自己跑出來啦。”

“那我呢?”那人語聲一沉,可以想見他蹙眉的模樣。

“看得見我麼?”

“看不見。”耿照長長吐了口氣,搖頭苦笑。

“桌子是空的。你還在?”

“動都沒動。茶快喝完啦,誰來添個水也好,又不知道還要坐上多久。”耿照心中一動,拾了枚石子在手,叫道:“兄臺留神!我來確認方位,不定能以繩索將你拉出。”呼的一聲運勁擲出。

那人急道:“不可!”語聲未落,忽見另一頭弦子狼狽轉身,及時將靈蛇古劍橫在前,飛石“鏗”的一響擊中木鞘,將她震退幾步,細急遽起伏,雪白的小臉一剎漲紅,微痛苦之

“弦子!”

“我…我沒事。”她蹙著眉四下張望。

“我看不見你。你…你在哪裡?”

“你別動!這是個陣,似能惑五,令耳目混淆。我想法子救你出來。”

“嗯。”

“是了,弦子,你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讓你在村外等麼?”耿照忽然想到:那人雖自稱被陣所困,但自始至終均不曾面,難保不是陣主。

要問明來龍去脈,還須著落於弦子身上。

“有…有人搶馬。你說要看好馬的。”弦子調勻氣息,臉上不自然的彤豔紅暈漸漸消褪。

“我追過來,那人與馬忽然不見,然後就起霧了。我在霧裡走了很久,什麼也看不見,然後又聽見你的聲音。”

“聽見我的聲音?”耿照一凜:“還有別人麼?”弦子搖頭。耿照還未發話,那人已搶道:“喂喂,兄臺!我聽不見她,她自然也聽不見我。我們能聽見你、與你說話,約莫因為你在陣外,不受陣影響。

我可是什麼也沒做,坐著喝茶而已,忽地雲遮霧罩,便什麼都瞧不見啦。我也是受害人哪!”耿照冷道:“你既聽不見姑娘說話,怎知我與她說了什麼?”那人的語氣十分無奈。

“你說“只聽見我的聲音?還有別人麼”自是對我起了疑心。可惜我真是冤枉的。”耿照雖未全信,但那人所辯,道理上還是說得通的,不覺放緩口氣。

“在下耿照,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我姓風,單名一個篁字。是竹字頭的篁,非帝皇之皇。”耿照心想:“這人的名字倒也雅緻,應該是讀過書的人。”點頭道:“風兄,對這個陣局,你有什麼指教?”自稱“風篁”的男子笑道:“指教不敢。我非本地人,雖說江湖中難免結仇,但瞧這“只困不殺”的勢頭,應非衝著我與你那位弦子姑娘而來,我們是真倒了楣,躬逢其盛,只得在這兒陪坐喝茶。”揚聲道:“喂!佈陣這位兄臺,我有急事待辦,萬不巧路過此地,才坐下想喝口茶,就給你困住啦。有意相殺的話,儘管劃下道兒來,趕快殺完我還趕著去辦事。要不,你放我出去成不成?”連喊幾聲不見動靜,嘆道:“這也不行…那你找個人給我添水罷,還要一碟鹹豆。”看來,他對茶快喝完這件事真的很在意。耿照也想不出該如何替看不見摸不著、甚至不知在哪兒的人添茶加水,索不答腔,繞著偌大的廣場走了一圈,小心不接近外圍的方桌,以免被捲入陣,然而始終看不出端倪。

他對奇門遁甲五行術數等全無涉獵,也不信世上有剪草為馬、撒豆成兵之的異術,但以弦子反應之捷,刀劍加頸也未必能封住她行動,卻在光天化之下,被困於空曠無人的廣場中央。

如非親見,不免要斥為無稽。耿照往群桌間扔了幾顆石子…殷鑑不遠,這回他不敢使勁…無不是消失在半空中,連落地的聲響亦不可聞,彷彿在這個被方桌圍起來的廣域裡,聲音、形象、知覺等俱都扭曲歪斜,所見所聽皆不為真。

“耿兄弟!”低沉的聲音又自空中響起。

“你還在麼?”

“我在試陣的範圍有多大。”耿照持續扔出手中的石子。

“風兄,你還記得剛坐下喝茶時,茶棚四周的景象麼?”

“死都不忘啊!我已想了一天啦,為啥我偏要在這坐下喝茶?”只要扯到“坐下喝茶”幾字,風篁的反應就特別強烈。當然也可能是對在路邊喝口茶歇歇腿、居然就平白被困入陣一事異常惱火的緣故。

“你問這個做甚?”耿照沉道:“我雖在陣外,卻看不見風兄,扔進去的石子也不知所蹤,顯然此陣不止困住風兄,對我也有影響。”風篁笑道:“肯定不一樣。我所在之處,伸手不見五指,天暗似將落雨,周身卻是白茫茫一片,說霧還客氣了,簡直是燒煙。除了桌頂茶壺,什麼也看不見。”難怪他始終關注加水的問題,還有鹹豆。連唯一看得見的桌面上都無事可做,又不知要坐多久,再這麼枯坐下去,任誰都要發瘋。

想到弦子也是一樣的情況,耿照忙收起同情,續道:“風兄,倘若陣也影響了我,我所見應該與你相同才是。我猜我之所以不見風兄,關鍵在陣而不在我。”風篁一怔,聲音裡迸出一絲興奮:“正是如此!你所見未必是假,只是被奇門遁甲扭曲了,若與我入陣前所見相比對…”話沒說完,一團黑影橫空飛出“啪!”直摔落地面,卻是一名錦衣公子,輕裘緩帶、金冠束髮,左右兩隻織錦鱗靴之上,居然還各綴有一枚龍眼大小的珍珠,簡直比女子的裝扮還要考究。

那人落地後全身輕搐,雙眼暴凸、七孔血,左細長竹篾,出傷口的部分足有五寸,眼見不能活了。

“風兄!”耿照不知是不是他,一掠上前,右手食中二指按那人頸側,抬頭大聲喊:“你還在不在?陣中飛出一人,是你殺的麼?”

“不是!我正閒得發慌。”風篁愕然道:“誰死了?看得出武功路數麼?等…等等!耿兄,你別靠近屍體,退開些!這是圈套…”黃影一閃,耿照心生應,回頭時雙臂圈轉,世間罕見的卸力奇招“白拂手”之至,來人一輪快腿被悉數擋下,腿風卻如實劍,削得耿照發飛衣裂,肌膚迸出絲絲血線,最險的一道甚至貼頸削過,若非入太淺,這下便是頸斷頭飛的收場。這路“虎履劍”最可怕的從來就不是腿招,而是以腿代劍的殺人風壓。

黃衣人的腿招雖被擋下,見對手畢竟不敵無形風壓,兩袖被割得條條碎碎,稚氣未退的俊臉浮恨意。正要痛下殺手,陡被耿照扣住左踝,身時才發現袍襴被他踏住,右腿收之不回,身子頓失平衡。

耿照也不多費力氣,松腳揮臂,隨手將他摔飛出去。另一人及時補上,以指代劍,颼颼幾聲,凌厲的劍罡隱約成形,直指耿照口,修為遠遠凌駕先前使“虎履劍”的黃衫少年。

可惜這“通天劍指”耿照與沐雲拆得爛,對“指天誓”的變化了如指掌,同還以一式“指天誓”竟是後發先至,於著體的瞬間易指為掌,轟得來人嘔血倒飛,濺紅了雪白的衣袍。

而真正的殺著這一刻才到來。耿照及時轉身,第三人已欺至面前,迭在前的雙掌倏然翻出,印向耿照的膛!論功力身法,此人尚不及使“通天劍指”的白衣青年,這下更是輕飄飄地不帶勁風,就算打到身上,也會被護體真氣反震回去…

這念頭閃過腦海,一股莫名的陰悚忽爬上背脊,宛若蜥蛇黏附,耿照福至心靈,佛掌一分,將來人的手掌格開。

一沾上那人的手背腕臂便再也不放,刁纏著他的手掌左右畫圓,渾厚的碧火功到處,那人全無抵抗之力,眼睜睜看著雙臂挪移圈繞,最後四掌迭,不由自主,被推著印上自己的膛!這掌本無開碑之力,他卻“登登登”連退幾步,膝彎一軟向後坐倒,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掌,面上連一絲血也無,渾身不住顫抖。

“柳師兄!”

“崗!”另兩人慌忙搶至,使“通天劍指”的白衣青年似是三人中的師兄,自懷中掏出一隻紅玉小瓶,倒了兩枚火紅藥殼的補丹喂入他口中,手按那名喚“柳崗”的師弟背心,沉聲道:“快逆運心法,以免血脈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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