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並非徒逞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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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見識過慕容柔的讀心異術,此人所展現的能耐,還未蓋過初見慕容柔時,尚不足已撼動少年典衛。

他直視對方那雙美麗無瑕的眼睛,微將芊芊遮護在身後,沉聲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適才對民所說,我很佩服,改還想與閣下請教。”那人笑而不答,只說:“我要走啦。煩請典衛大人轉告將軍,這三川地界上的竄災民,請放他們一條生路,莫要一意驅趕,我擔保他們在三乘論法大會之前決計不會惹事。請將軍好生準備,兩之後,論法大會將在蓮覺寺召開。請。”說著拄杖邁步,徑往丘後桃林行去。

耿照聽得一頭霧水,雖隱約猜得此人的身分,卻覺匪夷所思,豈肯失之臂?急道:“大師請留步!若無寶號,實難與將軍代!大師…”忽聽一聲朗笑,一人自坡嶺下信步拾級,怡然道:“無知少年!殊不知如此舉重若輕、老嫗亦解的佛法造詣,更勝大報國寺的學問僧麼?遍數東洲,也只一名琉璃佛子!”芊芊喜動顏,喚道:“…爹!”無論東海武林,乃至天下五道“文舞鈞天”邵鹹尊都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名號。

若問當今江湖之人,誰可代表東海正道七大門派,不管是列七人榜、五人榜,甚且是三人榜,邵鹹尊都不可能被遺漏。

眾所周知:蕭老臺丞年事已高,雷總舵主失蹤既久,杜掌門又閉關不出。鶴著衣雖為百觀共主,但天門自來是一盤散沙,徒眾良莠不齊,幾位副掌教各懷異心,自家人都未必肯買他的帳,況乎外人?

只有邵鹹尊善澤廣被,聲望隆,他若有心爭取,距離“東海正道第一人”的位置,也不過是三兩步之遙。

耿照是聞名已久,今識得芊芊,更對教養出這般女兒的人滿懷好奇,只見這位邵家主看似四十許人,身材頎長、十分清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生得面如冠玉,鳳目隆準,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五綹長鬚風輕拂,甚是瀟灑飄逸。邵鹹尊名動天下,身家鉅萬,裝束卻與一般讀書人沒什麼差別,頭戴儒巾,冠後曳著兩條長長的飄帶,一身洗舊的青袍布鞋,外披一件半袖長褙子。

懸長劍,連文人間風行賞玩的摺扇也沒拿一柄,左肩後背了只藍布包袱,敢情還是自帶行囊,連僕從都不用。若說那被稱為“琉璃佛子”的兜帽僧人是妖異之美,容貌渾不似人間之物,那麼邵鹹尊便是血凡軀,相貌倒十分符合常情的清癯秀雅,可以想見年輕之時,定然傾倒過無數名門淑女。

耿照心想:“難怪芊芊對外貌如此介意。無論臉形或體態,她與父親半點也不相像。”邵鹹尊緩步而來,並未施展輕功,想來是對“琉璃佛子”心懷敬意,未敢貿然唐突。

那人揭開兜帽,出一顆渾圓秀致的光頭,頂上戒疤宛然,果是一名出家眾。他對耿照合什頂禮,以邵鹹尊也能聽見的聲音道:“此番東來,朝野之間耳語不斷,為防多生事端,除了鎮東將軍之外,我不與任何官衙或武林門派接觸。適才諸語,煩請典衛大人為我帶到。貧僧告辭了。”不顧邵之既來,自顧自的往林間走去,片刻便不見蹤影。耿照見他步履穩健輕盈,卻說不準有無武功。佛子片言撫千人之能,早已超越武功的範疇,就算一點武功也不會,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襟與智慧。

他那番話是明白告訴邵鹹尊:為免鎮東將軍生疑,也不讓青鋒照惹上麻煩,除了直屬將軍的耿照,以及離失所的央土難民之外,他不與任何人接觸,以杜絕謠言。

由此觀之:耿照先前的推斷與事實相去不遠,琉璃佛子的遲來雖造成人心之惶惶,為將軍增加不少麻煩,但他本人似乎並未特別針對慕容柔,所關切者僅止民而已。

邵鹹尊上得小丘,拈鬚喟然道:“不愧是央土名僧,念茲在茲,全是百姓。若是執意結,顯得我小氣啦。”鳳目一睨,語氣轉冷:“芊芊,我不是讓你待在越浦,別在外頭亂跑麼?連爹的話也不聽了?”芊芊身子一顫,掌中冷汗溼滑,小聲道:“不是。我只是替東郭師兄購買糧食棉衣,見情況緊急,才讓阿吼趕過來,不是不聽爹的話。原本是想…衣糧送到便回去的。”邵鹹尊“嗯”的一聲,晶亮的眸光往下一掃,芊芊才想起還握著耿照的手,趕緊鬆開,紅著臉低頭輕扭衣角,不敢與父親的目光相觸。耿照硬著頭皮,抱拳道:“在下影城耿照,見過邵家主。”邵鹹尊拱手還禮,淡然道:“耿典衛鼎鼎大名,在下亦有耳聞。據說典衛大人夜闖赤煉堂、火燒連環塢,連敗“陷網鯨鯢”等三位太保,震動三川。

如此英雄,想必獨孤城主也欣得緊了。”這話說得輕描淡寫,耿照卻聽得驚心動魄,苦笑道:“不敢瞞家主,風火連環塢真不是在下燒的。”邵鹹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一笑。

“老實說,我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風火連環塢還輪不到你來燒。你下令“勿傷百姓”之事,我已聽說了,我這裡沒有給赤煉堂或鎮東將軍府的東西,若是七大派的盟友,倒有茶淡飯款待。

“青鋒照的規矩是落而食,酉時開飯,逾時不候。芊芊,我們走。”說著轉身邁步,單手負後,連頭也未回,慢慢走下坡去。芊芊似有些驚奇,幼的玉指往上一比,做了個“心照不宣”的表請,紅著臉低頭而過,快步追上父親。

這一天真的非常漫長。籸盆嶺上點起了油燈,駐紮在遠處的巡檢營也堆燃篝火,羅燁派一支小隊將傷員送回駐地,卻將伙頭、雜役連同營賬等宿裝備全拉了過來,兩百四十名鐵騎隊就地紮營,排班監視著嶺上的一舉一動,直到青鋒照依言派發衣糧、解散民為止。

耿照在帥營裡就著火把寫了封密函,轉述琉璃佛子所言,並表示自己處理完籸盆嶺之事,即刻入城面見將軍,讓綺鴛派人嚴密保護,務必送慕容柔之手。羅燁分派完任務,掀帳而入“啪!”一聲並腿按刀,站得直的:“啟稟典衛大人!弟兄們列隊完畢,正等大人講話。”耿照搖頭道:“不必了。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夜還很長。”羅燁對等在一旁的賀新點了點頭,手抱頭盔的壯年隊副行了個軍禮,頷首道:“那屬下先去了,大人早些歇息。頭兒,我走啦。”巡檢營死了三名弟兄,除了被甩手鏢打死的那位,還有兩人是傷重不治,其中包括耿照救出的那名娃娃兵。

東海軍旅規定嚴格,部隊死了人,直屬長官是要寫文書報告的,耿照非是建制內的人員,自是由羅燁來寫。

離酉時足足一刻有餘,耿照把玩著那枚金鏢,見羅燁伏在案上振筆疾書,開口問道:“你的拳腳功夫很俊啊!能不能告訴我師承?”見他擱筆起,揮手道:“坐下罷。

只是閒聊而已。”羅燁面無表情重新提筆,忽道:“大人問的是軍令,還是閒聊?”耿照不覺失笑。

“是閒聊你便不肯說了罷?無妨,那也是閒聊。”羅燁振筆疾書,眼不離紙,片刻才自顧自道:“教我武功那人,在江湖上仇家滿布,少壯時殺過很多人,有個外號叫“一生自獵”不過我也是聽說而已。

我遇到他時,他已不殺人了,不過是頭醉貓,很少醒著。後來,那姓邵的找到了他,把他給殺了。就這樣。”耿照聽得一凜。

“這麼說來,他與你師門有仇?”羅燁頭也沒抬。

“不算什麼師門。我那時是個小乞丐,與醉貓同住一間城隍廟,偷雞摸狗兩人分食,他教我些快偷快搶的法子,免得捱餓。江湖的事我懂一些,多殺人的,終究要被他人所殺,這也沒什麼。但那姓邵的手段很卑鄙。”

“什麼意思?”耿照不由得挑眉。

“他找了醉貓的師弟把他騙出去,我猜是要拷問武功秘籍。老東西很硬氣,吃足苦頭也不肯說,末了才被殺了示眾。”耿照恍然大悟。後來,羅燁為了替那人報仇,殺死那個師弟叛徒,不得已劃破面頰逃到軍隊裡來棲身…

故事就這麼兜攏起來了,與巡檢營中傳得真真假假的耳語。對羅燁來說,他的醉貓師傅早有身死收場的覺悟,人在江湖,終究如此。唯一的仇人便是那名出賣他的師弟,而非主持正義的邵鹹尊。只是他“手段很卑鄙”羅燁是這麼說的。

耿照將金鏢小心收進帶裡,從胡上站起來。雖然距赴約的時間剩不到一刻,但暖暖身也好。

“羅頭兒,你今與東郭那場打得很帥啊,要是拳腿的勁力再松一點就更好啦。你有一百斤的氣力,要是硬使了一百斤,打在敵人身上至多是一百斤。要是隻用五十斤,打在敵人身上,有時候會變兩百斤。”羅燁突然停筆,濃眉緊蹙,似是被觸動了什麼,兩眼掠過一抹光。果不其然。他的醉貓師傅離開得太早,或許是清醒的時間不多,沒能為他打下足夠的基。

耿照觀察他與東郭手時,發現羅燁的外功極其剛猛,力量驚人,那是他自己下的苦功,然而在內力巧勁的運用上卻是門外漢,要不打倒東郭,應該更不花力氣才是。

“你要不…打我試試?”耿照一笑,擺出了“白拂手”的架勢。羅燁雙目放光,起身褪去身上的兜甲,活動活動筋骨,指節拗得喀喇作響。

“大人這是軍令,還是閒聊?”

“是軍令。”耿照收起笑容,冷冷說道:“你盡力支持一刻,至少要打中我一拳。”以大人的實力,這可真是個刁人的任務。

羅燁不覺冷笑,驀地跨步猱身‮腿雙‬飛旋,鷹掠般掃向耿照的脖頸!***這一蹴幾乎命中耿照。耿照的碧火真氣從沒像此刻這般豐沛充盈、渾鼓出,影響之所及,先天靈覺益發銳,護體氣勁更是強橫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周身如覆重甲。偏偏野獸般的反應只強不弱“薜荔鬼手”又是拳腳功夫裡的絕學,再加上近連續幾戰累積下來的寶貴經驗“盡力支持一刻,至少打中一拳”云云,並非徒逞口快,而是耿照審慎計算過雙方的實力差距之後,所訂定出來的實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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