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應能明辨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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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這般的自在笑語,自耿照來到執敬司後還是頭一次。橫疏影信筆批點,隨口道:“是我派你去斷腸湖送劍,不想卻遇上這等禍事,還差點丟了命,真是難為你啦。”
“小人不敢。”
“那把刀上…真的有毒?”
“是。”耿照不敢說謊,老實點頭。
“真可惜。”橫疏影笑道:“我本想開開眼界,一睹三十年前為禍東海的赤眼妖刀,偏偏它就是對付女人的東西。”耿照不敢接話,唯恐她追問:“你見過中毒的樣子麼?不然怎麼知道刀上真的有毒?”還好橫疏影並未深究,隔了一會兒,又道:“魏無音前輩臨死之前,將刀給了染紅霞姑娘,是麼?”耿照不愛說謊騙人,一時為之語
,正想著該怎麼回答,橫疏影又自顧自的說:“是了,染姑娘說過啦!琴魔是把妖刀
給了她。”想了一想,低頭振筆,片刻便批好幾份文書。耿照暗自鬆了口氣,還在慶幸自己毋須扯謊,卻聽橫疏影一邊寫字,一邊自言自語:“琴魔魏無音是當年討伐妖刀的英雄中,最後倖存的兩人之一。
他若逝世,死前必要詳細代對付妖刀的秘訣,以免妖刀重生之後,東海無人能制。他傳刀之時,必也把這些都說給染姑娘知曉了…還有旁人也聽見了麼?”
“沒…沒有。”琴魔遺言,確實只有一人得聽,這倒不是耿照存心騙人。
“當時在崖底下除了染姑娘還有你,另外還有采藍、黃纓兩位姑娘,是不是?”
“是。”
“這兩位也沒聽到琴魔之言了,是也不是?”
“正是。”耿照答得心安理得。
“所以,魏無音把赤眼刀和對付妖刀的種種秘訣,全都傳給了染紅霞。而染紅霞剛才,又把妖刀送給了我,這麼說沒錯罷?”耿照不明白她為何要反覆提問,點頭道:“是。”橫疏影嘆了口氣,輕輕擱筆。
“你實在是個不會說謊的孩子。”耿照一愣,不知該如何接口。二總管只問了他三句話,他也從沒有正面回答過任何一句有關琴魔遺言之事,這樣…也能知道他有所隱瞞?橫疏影淡淡一笑,咬了咬珠,屈指輕叩桌面。
“崖下有四個人,能在琴魔死前與他接觸。這把刀無論送給了染紅霞、採藍或黃纓,都屬於水月停軒之物,就算妖刀淬有毒,那也不過是放入琴盒就能避免的事。染紅霞輕易將刀給了我,要如何向水月停軒、向她師姐甚至師傅
代?”
“換過來想,她之所以如此乾脆讓刀,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琴魔將赤眼妖刀給了白影城之人。此物既屬本城,
給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了,你向來是個不會說謊的孩子。”橫疏影嘆了口氣,美眄轉,抬起一雙水盈盈的明媚杏眸,又濃又翹的烏黑睫
被雪膚映得分外
神,剎那間,竟令人有些難以
視。
“如你所說,接受贈刀、聆聽遺言的,只有一人。也只能是一個人…”她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美得難畫難描,卻令他寒豎起。
“那就是你,耿照。”耿照想起當夜,琴魔曾經如是說。
“給了你的,便是你的東西。”老人嘶啞的聲音彷彿又迴盪在耳邊:“我與韓家小子的約定,與你無關。愛還不還,隨你高興。”(給了我的…便是我的東西麼?)橫疏影見他怔然無語,不由一笑,也不咄咄人,繼續伏案振筆,偶爾伸手翻看卷宗,鬢邊幾綹髮絲柔柔垂落,柔
的白皙面頰透出淡淡的粉橘
澤,肌香溫潤,襯得膚如凝脂,幾乎讓人想輕捏一把,再將指尖湊近鼻端,細細回味。
她的心思耿照無從揣測,益發怔愕,一下子辨不清她是隨意說笑,還是真看破了手腳。僵持片刻,仍是橫疏影先開了口:“我猜,魏無音前輩在把刀給你的時候,也讓你發了毒誓,不可輕易將秘密說與他人知曉,是不是?”她掩起一卷賬目,隨手又攤開了另一本,匆匆瀏覽兩行,不由得蹙起蛾眉,低聲喃喃道:“這是誰寫的腳註?一筆狗爬字!”筆往硯上一擱,支頤細讀起來,一邊屈著玉指輕叩桌面:“研些朱墨來。會
罷?”耿照在堂前見過鍾陽等伺候筆墨,連忙另起一方新硯,取出呈在錦盒裡的填金騰龍硃砂墨,注水細研。
又從筆架上拿下一小管紫狼硬毫,在筆洗中潤過,擱在硯旁備用。橫疏影用的是最上等的硃砂貢墨,每半兩要價紋銀十兩,墨條的身價竟是等重白銀的二十倍。
她每批的文書迭滿桌案,不到十天便能用掉一條,有時遇著節慶、大比、召盟集會等城中大事,所費尤甚於此。
她拈筆蘸朱,就著簿紙疾書起來,細縷半袖的寬大袍袖滑落手肘,出鶴頸般的雪白腕子,筆跡雖然娟秀柔媚,咬著
低頭振腕的模樣倒有幾分火氣。
看來這文簿的主人處事馬虎,著實觸犯了二總管的逆鱗,硃筆所批肯定沒有好話,說不定明天還要喚來責罵處罰。
耿照是頭一次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看見如此模樣的二總管,忽覺她連生著悶氣的樣子都十分可愛,一點都沒有平的迫人威儀,反而像是待在閨閣裡細語叨唸著
常瑣事的鄰家姐姐。
幼時總盼著她帶糕餅糖果來長生園、與他一邊吃一邊說話的情景,彷彿又重到眼前。他心想:“我是她手底下人,她要打要罵,也就是一句話而已,又何必問我“是不是”、“好不好”?”念頭一起,一股久違的親切之油然而生。遲疑片刻,小心道:“琴魔前輩臨終前,是將赤眼刀
給了我。”
“我就說嘛!”橫疏影嗔怪似的抬眸一瞥“噗哧”的笑了出來,旋又低頭繼續辦公,彷彿此事無關緊要,也只能夠邊寫邊聊。
“是了,琴魔魏無音在三十年前,乃是消滅妖刀的重要人物。他若說了妖刀重生,只怕此事不假。”最困難的部分一說出口,耿照壓力頓輕,眼見橫疏影並未積極追問,益發覺得安心,點頭道:“刀是真的,持刀者殺人也是。我親眼見過,這倒是不假。”便將魏無音曾經說過的,關於妖刀的特徵、質、附身條件及因應之道說了一遍。他天生謹慎,對於“奪舍大法”一事,以及染紅霞中毒失貞一節始終小心迴避,不
口風,對魏無音口述的部分,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說著說著,橫疏影不覺停筆側首,咬著豐潤的珠靜靜聆聽,始終不發一語。待耿照說完,她沉默片刻,才嘆了口氣,凝視著他的眼睛:“你啊,真是惹了個大麻煩。”眼中卻無責備之意,眸光盈盈,無奈裡依稀有幾分愛憐橫溢,像是姐姐看著搗蛋闖禍的幼弟、既好氣又好笑的模樣。耿照心中怦然一動,又多生出幾分親近之
,低聲道:“小人知錯。”橫疏影不
莞爾。
“你哪裡知錯了?還想著要算計我呢!有沒有冤枉你?”耿照一愣,不敢接口。
“魏無音臨死之前,把這麼重要的訊息託付給你,自是希望全東海的武林同道都能有所警惕,不要再重蹈三十年前的覆轍,教妖刀殺了個措手不及。”橫疏影眯著眼舒了個懶,猶如貓兒一般,雪白豐滿的
脯不住輕晃,顫起一片誘人
。
她十指纏,柔膩酥白的手背託著腮幫子,不懷好意的笑容依舊像貓,犀利的目光一把攫住耿照:“你自覺身份低微,說出去沒人肯信,沒準還要惹上麻煩。
所以說給我聽,希望借我的口將消息散播出去,取信其他六大門派。是也不是?”耿照被說破心思,不敢抬頭,這回連“小人知錯”都不好意思說了。
橫疏影咬咬嘴,又嘆了口氣。
“我真想搧你老大耳刮子,狠狠教訓你一頓,偏生你的顧慮卻有道理極了,一點都沒想錯。”她輕咬著豐潤的珠,沉
片刻,才搖頭道:“蕭諫紙望重武林,享有三十餘年的清譽,他傳信東海各大門派,警告妖刀將於近
重生,人人都當他年老糊塗,背地裡取笑。連蕭諫紙都尚且如此,何況是你我?”耿照沿途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迄今仍無定見,罕有地彷徨起來。
“這…可怎麼辦才好?”
“與其警告,不如點出源頭,讓六大門派自己發掘,更能取信於人。據說三十年前的妖刀之禍,始作俑者乃是七玄界中的“狐異門”一支,這些妖魔鬼怪本是藪源魔宗的餘孽,其中干係千絲萬縷,說有勾結也不奇怪。”橫疏影沉道:“妖刀之禍平息後,東海六大門派聯合起來,一口氣剿滅了狐異門,作為懲戒。
近十五年來,已罕有狐異門人在東境活動的消息。魏無音前輩有沒有說,關於這一次的妖刀重生,可能是何人何派所為?”耿照搖頭。
“這可就麻煩了。”橫疏影咬著嘴蹙起蛾眉,不覺輕叩桌面,似乎陷入長考。
“唯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將琴魔遺言傳諸東海。以斷腸湖及靈官殿的情況來看,埋皇劍冢姑且不論,其餘三大劍門都有見證妖刀之人,許緇衣、鹿別駕更是門中首腦,應能明辨真偽,做出因應。”白影城握有耿照及妖刀赤眼,自不會置身事外。如此一來,東海正道七大門派之中,就只剩青鋒照、赤煉堂兩家還未曾與聞。
無論是蕭諫紙親自出馬,又或者許緇衣、鶴著衣出面疏通,說服兩家總比說服六派來得容易。
“我會將赤眼刀給更合適的人,譬如蕭老臺丞。若觀海天門的鶴真人,又或指劍奇宮的韓宮主有興趣,
給他們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