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沉昑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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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雁幾時過,江湖秋水多。死生縱有命,來去本無求。別還相訪,新醅且一抔。”旁邊一行小字:“先飲於此,望君勿怪。
僧五陰絕筆。”字跡蒼勁,宛若劍痕,明明深入壁中盈寸,轉折卻無絲毫凝滯,彷彿刻劃者非於石上,而是硬麵大餅一類。
凝目細瞧,石壁下果然覆著一隻半朽的木碗,外廓依稀可辨,怕一碰便要化為飛灰。染紅霞怔望著壁上題字,不自覺地走上前去,纖秀的食指虛提,忘情比劃起來。
自非水月停軒二掌院有臨帖的雅好,而是這石刻字裡行間劍氣縱橫,一鉤一捺勝似龍蛇,矯矯靈動、狂氣人,直要破壁飛去,在她眼裡實無異於劍譜,每多沉浸片刻都有不同的領會。
耿照不敢打擾,陪她站了大半時辰,染紅霞才如夢初醒,渾不知已過如許辰光,輕嘆一聲,指尖按進“抔”字最末一點,喃喃自語:“這字…
不是劍尖刻的,他用的是指力。這般氣勢縱橫、決絕無悔的劍法,配上刻石如泥的絕頂修為,卻要如何抵擋?”耿照不懂“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候通其隔行”的書畫布局,也看得出這幅字是一筆書就,其間毫無停頓,才能寫出這般怒濤洪般的氣壯之勢,不
點頭。
“是啊,這位五陰大師的武功,簡直是駭人聽聞了。只可惜我見識淺薄,未曾聽過佛門中有這麼一位高人,不知他過往事蹟,否則緬懷前賢,當有更多收穫。”染紅霞也未曾聽聞過這號人物,蹙眉片刻不再傷神,繼續往深處行去。
誰知越往內走,越是怵目驚心。地面壁間刀劍痕跡錯,似發生過
烈打鬥,處處遺有烏漬,卻未留下殘斷的兵刃。
手雙方修為驚人,造成的破壞也十分恐怖,但所有狼籍到
底的平牆前戛然而止,牆上既未染血,也無刀斫劍刺的痕跡,與沿途的
鬥景象格格不入,分外突兀。
耿照輕叩牆面,仔細觀察平牆與壁的
界,從牆底
出一片腐朽的袍角,髒汙腐敗的布片上依稀辨得些許繡線,卻是僧袍所用。
“這片不是牆,該是一處巨大的石門。”他抱臂沉著,對染紅霞說明心中的推想:“五陰大師與對手纏鬥,好不容易將對手
入這門後密室,便迫不及待將石門放落,其間不容一發,才壓住這丬袍角。”以那劍僧五陰的修為,若非對手與他旗鼓相當,無論是同歸於盡,抑或誘敵入甕,斷不致被機關石門壓住衣袍,可見當時之危急狼狽,已顧不上絕頂高手的氣度風範。
兩人將地宮前後搜了個遍,五陰大師卻未再留下隻字詞組。耿照直覺開門的機關或與祭壇上那怪異的菸絲水有關,然而東掀掀、西按按,忙活半天,石門仍舊動也不動,這才斷念與染紅霞離開圓宮,游出了瀑布。
染紅霞見潭上聳立的七白玉石柱,於
下瑩然生輝,亦讚歎不已,端詳片刻,忽道:“我覺得這白玉柱頂,該是有其他物事的。玉柱不過是底託而已,非是前人建造的本意。”耿照昨夜匆匆一瞥,並未細思,經她一提,頗覺有幾分道理。這七
柱子當中,三
頂端有明顯的斷裂,耿照潛入潭中時,似見得有大塊白玉沉底,應是部分圮柱。
另外三雖未斷折,其上卻是光禿禿一片,柱頂有零星破損,像被硬撬下什麼鑲嵌的飾件。而最高的一
,同時也最靠近瀑布,興許接近不易,保留最為完整。被飛瀑
以繼夜潑濺,侵苔格外嚴重,倒有大半爬滿綠痕。
耿照本以為柱頂的墨漬是爬藤一類,仔細觀察,才發現是鏽蝕嚴重的銅綠。…這麼一來,紅兒的猜測便說得通了。玉柱頂端本有銅座,安置雕像之類的物事。
上好的白玉相當耐久,便是放上千百年,也不致自行折斷,恐怕是有人覬覦柱頂珍寶,才從中破壞白玉柱。
水潭邊有幢破舊的茅頂房子,不過兩丈見方,一眼便能看穿門戶,夯土為牆、編藺為牖,裡外多見黃油竹橫陳垂落,不知是簡陋的傢俱抑或籬笆窗格,總之已難辨原貌,是貨真價實的“年久失修”屋子前後樹木生長茂盛,漸漸侵入人居,在豐沛的水氣滋潤下,連翠綠的爬藤都長得特別好,順著樹蓋枝椏垂覆茅頂,張牙舞爪纏作一處。
若非如此,茅草房頂早已爛光塌陷,遠看更不易辨出屋舍形狀。耿照以為是五陰大師修行的草廬,推開爬牆虎糾結的竹門,才發現其中並無經書一類的物事。
“除非五陰大師當過打雜小廝,”染紅霞指著屋牆一角,笑道:“這兒應該不是他老人家的居所。阿彌陀佛!”夯土牆上掛著一襲爬滿蛛網黴斑的玄短褐,看得出是僕役式樣。這樣的裝束連青年男子穿上身都不宜,通常是侍僮所著。這屋子住的非是大師本人,而是服侍他的僮兒。但五陰大師已死於
窟密室,服侍他的侍僮又到了哪裡,如今安在哉?
既見屋舍,代表附近可能有人,染紅霞縱使膽大,也不願再赤身體,勉強披上耿照的外衫,
間以帶子束起,裹出結實緊緻的蛇
。
男子袍服寬大,畢竟不能盡掩曲線,套著紅靿靴的一雙腿在衩間若隱若現,襟裡雪
都擠出一條深溝,依舊無法將整個
口遮住,峰壑並現,更教人難以移目。這還不是最惱人的。耿照身量與她相近,但男兒肩膊較女子為寬,一合袍襟,肩上縫線都快落到她上臂間,袖管垂過指尖三寸餘,布料吃水更沉,兩隻肥大的袍袖往地面滑墜,襟口如剝柚一般往兩邊開,
出大半顆雪白
球,只差沒
上“歡
採擷”的草標,便要賣得斷市。
比之一絲不掛,這種半遮半掩的奇裝異服又是另一種眼福。耿照得了便宜,不敢真笑出聲,兀自苦苦忍耐。
染紅霞一咬銀牙,撕下袍襴權充繫帶,把袍袖卷至肩頭,用帶子縛起,如此不但出欺霜賽雪的瑩潤藕臂,
前也被勒出清晰的
峰形狀,遑論撕去半截的下襬,長度只到膝上兩寸,行動間大腿一覽無疑,令人血脈賁張。
“這下連打架也不怕了。”她滿意地活動臂,肩膊一轉,
峰上下彈撞。由正面看來,衣中彷彿有兩顆彈
絕佳的
球彼此擠溢滑動,輪廓鮮活。
幸好染紅霞自己瞧不見,否則寧可換穿黴爛的短褐,也休想教她以這身野媚的打扮示人。兩人出了茅屋,一邊尋路,順便摸清所在。此地四面都是峭壁,乃一處窪谷,大致的地形一望即知。
谷中地形平緩,原有的道路都被藤蔓樹叢侵佔,饒是如此,由水潭走到山谷另一側,猶未中,推估不超過兩個時辰。
距水潭約莫盞茶的路程,留有大片白玉高臺,如殿宇基座,其上空空如也,既無屋牆,也無樑柱,就是白玉砌成的宏偉礎石而已。
環繞高臺外圍則有三座房舍,石牆楹柱,甚具規模,非是潭邊的夯土茅屋可比。屋舍形式古樸,雖不似石柱的雕飾洋溢著洪荒原始之,亦知年代久遠,或逾百年。
石屋雖古,木製門扉卻是明顯是後造之物,腐朽的程度也不過就是幾十年間,門上無環釘之設,就是削木適框、因陋就簡,勉強遮擋風雨而已,與石屋的嚴謹堅固全不相稱。第一間石屋前豎了木樁,削平的一面刻著“無生道場”四字,像極
中五陰大師的手筆,卻多了股殺伐戾氣。耿、染二人俱研刀劍,猛見樁上刻字,心頭“突”的一跳,手不覺移向
畔,才想起未攜兵刃,額際微微滲汗,相顧無言。
片刻耿照定了定神,推開搖搖墜的半朽門扉,率先跨入石屋內。此間果是五陰大師修行之所在。佈滿厚厚塵灰蛛網的屋內,隨處可見蒲團、袈裟等僧侶常物,架上堆滿經卷。
耿照以為是佛典,拿起一本吹開積塵,信手翻閱,見書頁上以悉的遒勁字跡寫著:“…七月初五。悲田吾友憶女成狂,始信寶刀生肌活血,威能絕大,必可活死人,
白骨。
殊不知生侄女軀殼之不腐,容
如生,已是寶刀奇能之極。
香沒藥亦不壞
身,彼可作不死藥乎?嗔痴害人,眛乎靈智,莫甚於此。”
“這是…”染紅霞湊近略讀,凜然道:“五陰大師的手札!”耿照點點頭,闔起書頁,雙手捧過頭頂,虔誠祝禱:“我二人誤入險地,望大師有靈,指點生路,非有意窺探私隱,冒犯之處,大師莫怪。札記中若有大師未竟之心願,不違俠義道、不幹天理者,待我等離開此地,必定盡力為大師完成。”染紅霞閉目合什,低聲道:“自當如此。”適才看著的那頁,不知怎的一下竟找不著,耿照逐頁翻去,忽見一頁寫道:“為引寶刀之能,悲田吾友多造殺孽,谷外十里內幾無人家。
端溪張姓樵子育有一女,年方十四,與生侄女近似。勸喻再三,令其早避,莫…”那“莫”字的最後一點忽然破開,彷彿執筆之人用力一頓,綻墨如迸血,禿筆幾乎戳穿紙頁。
隔行的墨明顯不同,落筆多是幹皴,字跡潦草:“…遲矣!一家五口,無一存活,悔之晚矣!莫非世有定數,吾友自閻王手下活人無算,今系還乎?若是,吾殺人盈百,滿手血腥,獨救不還一人耶?悠悠蒼天,曷此其極!我
放落殊境石,封閉三絕谷,唯唸白骨陷坑之奇,不應絕於我輩,沉
反覆,猶不能決。”染紅霞小聲誦唸,不覺皺眉。
“看來五陰大師有位醫術高超的好友,為救女兒走火入魔,殺害許多百姓。這裡反覆提到“寶刀之能”難道谷裡本有一柄救人的刀?既要救女,又何須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