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耿照聽了半天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染紅霞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毋須多費舌,頷首道:“只消心中生出“不看”的念頭,便能退出。若想看得快些,想著“加快”即可,我適才又看了一遍大師之劍。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物。”扶著祭壇邊上的白玉雕欄坐下,仍是玉腿半跏輕捏蓮訣,運起天覆功調復真氣。耿照注意到她額際汗珠點點,顯是消耗甚鉅,看來運使這塊菸絲水
的代價與時間長短無關,關鍵在於看了多少東西。
水與女郎的玉手分離後,便不再煥發耀眼青芒,但中心的菸絲霧團仍不住旋繞,生機滿蘊,並未回覆成先前冰冷死物的模樣。
耿照不敢離開伊人,待在探臂可及的範圍內為她護法,一面打量著這枚可貯影像的特異水,暗忖道:“若我也能看見影像,那就好了。
我的內力較紅兒渾厚,說不定看得到石壁封閉的景象,又或其他出谷的線索。”自習得碧火神功,這是頭一回在內力的計較上使不上力,過往對手中,縱是修為遠勝於他如嶽宸風、李寒陽等,也不得不對他深厚的基刮目相看。
偏生這水只對天覆神功有反應,耿照無奈之餘,亦頗不是滋味,直到一個大膽絕倫、卻又入情入理的念頭掠過腦海…論與鱗族之淵源,什麼比得上他臍中的化驪珠!寶寶錦兒當
在阿蘭山道所言,重又湧上心頭。
耿照只猶豫了短短一霎,咬牙運起驪珠奇力,徐徐送入水,驀地水
大放光明,卻非是見過的蒼
青芒,而是水波般的綠光!
與適才的滿室粼波相比,此際的水簡直就是一團綠
烈
,耿照完全無法直視,兩眼被刺得淚水直
,痛苦閉目,隔著眼簾仍覺光熾,慌忙後退,背脊冷不防撞上硬物,隨即摸到一團溫香綿軟、卻又極富彈
的玲瓏嬌軀,原來是退到了雕欄邊。耳邊依稀聽到染紅霞“怎麼了”的殷殷嬌呼,腦子裡熱烘烘地全然無法思考,勉力想睜開被烈光刺傷的眼睛,朦朧的視界驟爾一亮,滿目鮮綠倏然轉紅。
那悉的熾亮剝奪了他的平衡,耿照足下倏空,原本踏著的白玉鋪板消失不見,身子急遽墜落。彷彿過了許久,又似於頃刻之間“砰!”雙腳才又踏著了實地。耿照本以為自己摔出了個大坑,才得這般轟然。低頭瞧去,見一雙白皙的赤腳踏在地上,兩端略扁、中間鼓起的視野看什麼都很怪,花了好些時間才恢復,耿照卻只有驚駭更甚而已。那不是他的腳。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裡,不知洗了幾回腳,從小姐姐耿縈就非常留心弟弟的起居習
,無論玩得多髒多野,總要在院前水缸洗了腳才準進屋。
他對自己的雙腳非常悉。踏在地上的這雙腳雖亦是男子所有,卻比他見過的都要白而修長,小腿肌
結實虯勁,細長的足趾不帶一絲陰柔氣息,只覺雍容高貴。
他平生所識,指劍奇宮的聶二、沐四皆是膚白皙的美男子,亦有王孫貴胄之氣,然而與這雙赤腳的主人相比,不知怎地竟有些失
。
這決計不是耿照的腳,雖然長到了他的身上。隨著視線裡的物件形狀恢復正常,五知覺也逐一復甦:風,空氣很溼很潤,水氣覆在肌膚上…白玉石板有著生苔似的黏滑,遠處傳來瀑布的轟隆聲響,火炬的焦油與燒煙氣息…
他穿了件繭綢似的厚袍子,觸卻比他所知的綢緞都要
礪,輕颳著肌膚的
覺有種出人意表的熨貼與舒適,一如走入地宮的那條路。
耿照想低頭檢查身上的衣物,才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並非四肢百骸癱軟無力,相反的在身體深處,差不多就是自臍間直直貫入的位置,有股般的巨力潛伏,光察其氣息,就不敢再想像釋放時該有多麼驚人…耿照開始明白,方才為何會有“撞破地面”的錯覺了。
與這具蓄滿力量的軀體相比,大地脆弱如一張薄紙,僅僅是站立吐息,都有使之崩解的危險!
自得鼎天劍脈以來,耿照對自己體的強韌極具信心,然而和這個身體比起來,他弱小得宛若嬰孩,連跪伏在這雙赤腳邊的資格都沒有,遑論與之並立於大地上。
(力量…絕對無敵的蓋世之力,原來是這種覺!)他想仰天大吼,或動一動臂膀、運勁躍起…只要能明白這身體運用力量的法門,哪怕一下也好,將窺得一處從未見過、甚至無法想像的嶄新天地!
像在城北小院遭遇的,打得奇宮二奇、刀侯弟子等一干高手倒地不起的黑衣怪客,並非什麼怪化身非人惡魔,那人不過是突破了武學上的某個檻,進而掌握力量的真諦,一如這具軀殼的主人。…若是這樣…總有一天,我也能辦得到!(要是能動上一動、親自運使一下這個身體,勝得三十年…不,至少是六十年以上的苦功!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又難以想像的境界啊!)他不知染紅霞透過水
看到了什麼,但他完全無法控制這幻境裡的身軀,連轉動眼球亦不能,只能隨原主的動作見其所見,聞其所聞。打著赤腳、身穿異服的男子視線落在半空中,自始至終都昂著頭,只能從餘光瞥見星垂四野,兩側一支接一支的焰頂燃向遠方。那正是瀑布水聲的方向。這裡是三奇谷麼?耿照心想,忽生出一股強烈的
覺,明明白白告訴他:此間便是你所想的三奇谷。是的,就是這裡。就是你想的地方。還來不及深究,男子雙臂一振,身後披風獵響,向前邁開了步伐。
耿照被他使用每塊肌的方式,以及舉手投足間重心的巧妙移轉所
,彷彿有人正為他試演一套極其高明的武功,以最直覺的形式,就連最幽微的疑問都能立刻被完美解答,再無一處不明,那種痛快的
覺簡直難以言說。
若非周圍爆出轟天價響的山呼,耿照可能就此沉醉,失在這絕妙的奇境中。他被此起彼落的呼聲喚回神,才發現聽不懂呼喊的內容。語調似曾相識,像是從小聽慣的本地方言,卻無法辨出意思,像故意將土話轉了調子,以更快的頻率說出,怕連土生土長的東海人都無法聽懂。
強橫無匹的內力修為,使五提升到耿照無法想像的境地,幾可一層一層聽見人們的歡呼、心跳、氣息,乃至低聲
談時牙齒磕碰、舌尖翻攪的聲響,當然也包括刻意壓低、自以為安全無虞的蔑哼及吐唾。
如若有意,甚至能在耳鼓深處拉起篩子,將這些混亂錯又鉅細靡遺的聲響一層一層地篩開,想聽見左後方約三丈遠、那匿於山呼不息的人牆背後竊竊私語的任兩人,不過是轉念間事。
然而連篩選的權力,亦縱在原主手中,耿照只能被動聆聽。聽不懂,耿照洩氣地想。要是能明白就好了…念頭方生,鴃舌般的異地言語忽然顯出了意義,自夾道之人口中吐出的話語全然沒變,發音、語調、抑揚頓挫…
等等,都與印象中的一模一樣…至少在耿照聽來是這樣…只是他霎時就明白了它們的意思,彷彿這些人說的是朝廷官話、東海方言,或耿老鐵遠方家鄉的土腔。原來如此。耿照心念一動,想起了染紅霞自述脫離水幻境的那些話。
她在幻境中亦無自由,視線始終定於一處,無論現實中她走出了多遠,所見的影像永遠是固定的那一點。
假設這些不是幻象,而是往昔之事的真實記錄,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心識被入水
之人,無論他或紅兒,不過是檢閱記錄而已,不能任意改變內容。
記錄中沒有的,自也無法憑空捏造。紅兒想走近陷坑再看清楚些,又或他想縱這個身體任意行走,都是辦不到的事。
但與檢閱之人切身相關的事、而不涉及更改記錄者,如任意進出幻境等,則可依個人的意願而為。當他心中萌生疑問時,水便就記錄的內容回應了他。
“這裡是不是三奇谷”如是,翻譯眾人的異邦土語亦若是。此人是誰?耿照心想。幻境中的景象持續進行著,並未中斷,也未如前度一般,突然自心頭浮現某個強烈而突兀的念想。
耿照略一思索,很快便猜到問題的癥結:水若是某人用來記錄過往的器物,當中唯一毋須解釋、甚至連提都不會提的,即“我是誰”一問。
因為手札是寫給自己看的,關於自己的部分何須說明?耿照遂絕了直問的心思,開始就眼前所見逕行推斷:夾道兩旁黑壓壓地俯滿了人,披散著濃髮的頭顱趴得極低,可見男子的身份高貴,很可能是公侯乃至帝王。
人人似都穿著甬狀的及膝寬袍子,赤足繫帶,狀似蠻夷。出衣外的頸項、手腳多有藏青
的黥刺圖樣,又像獲罪
放的犯人。而他們呼喊的內容只有兩字,耿照聽了半天,終於聽出是“萬歲”
“難道這人…竟是一名君王!”古往今來以武藝聞名的帝王,翻遍史冊也只一個獨孤弋。但太祖武皇帝的朝廷可不是由披髮跣足的野蠻人組成,他本人到死連南陵都未曾履足,遑論親臨番邦蠻族的部落,接受夾道的歡呼簇擁。
一股異樣的悚慄掠過心版,耿照知男子不會剛好也練過碧火功,然以其武功造詣,自有銳的
應,能預見殺氣一點也不奇怪。
果然人群中接連飛出烏影,數名口銜匕首、面刺黥印的漢子撲過來,可惜兩旁披著重甲的衛士搶先收攏陣形,將男子團團圍住,但距離主子始終有七八尺遠,莫敢再近。
“昏君!我取你狗…啊!”衛士們長戈戟出,仗兵器之利人數之多,將刺客戳了個穿。原本道旁
駕的人們四散驚逃,
出佇在原地不動的數十人,顯然是第二批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