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額際汗汩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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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小娥蝸居冷鑪谷,對谷外事漠不關心,瓠子溪初遇耿、染時,未將二人與轟傳武林的論法擂臺想作一處,只道老天有眼,將走大半內力的仇家送了回來,教她清清這筆爛帳。

直到鬼先生出示懸紅,又提及三乘論法一事,鬱小娥才驚覺自己拾獲的這雙男女簡直奇貨可居,把染紅霞當作門主的替身送出,等若以金代銅,完全抹煞了染二掌院自身的價值。她並不打算這麼做。易的條件須得重議,非是一記《玉截蟬指》第四層便能揭過。

但比起染紅霞,被她兜入內四部害盈幼玉的耿照,毋寧是此際更為緊要的關鍵。鬼先生仿製的金甲盡善盡美,若非雲靜曾偷偷告訴過她鐫刻一事,再給鬱小娥十隻眼睛,也看不出脛甲的真偽。

況且著甲不能不加里襯,入棉革,誰還看得出有無字刻?鬼先生自以為從她口裡得到線報,殊不知真正套了話的,是鬱小娥。

偽甲已臻完美,破綻有等於無,鬼先生的目的非是除弊,而是真甲…或說甲內的鐫刻…自身。這也能解釋何以門主甲不離身,平絕少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字刻。雲靜沒告訴她那些字代表什麼意義,直到她莫名走入道、自此消失蹤影前,她們都沒再談論過這事。

為她點出一條明路的,仍舊是鬼先生。鬼先生總以糊紙面具示人,代表其身份廣為世人所知,不得不以假面示人。

通常這樣的人,都很有權勢,雖然追求至高的權位永無極限,但鬱小娥不以為金甲所藏與權勢有關。其次是財富。金環谷金碧輝煌,坐擁銀錢鉅萬,同樣求利無有饜足之,然而押富貴於一副鎧甲,就算甲中有寶藏圖,未免捨近求遠。

以利滾利,更有效、更保險的門道比比皆是,鬼先生絕非是這種幼稚無聊的渾人。更何況,坐擁金甲十數年的天羅香,從沒在這兩件事上得過益處,教門的財富與版圖,是靠蠨祖率眾護法教使一刀一槍打回來的。

金甲中若有權勢財寶的秘密,何須如此艱辛?剩下的,也只有武功了。鬼先生武功高絕,連他都覬覦的,必是足以縱橫天下、絕無敵手的蓋世武功!

鬱小娥幾乎能想像自己披掛金甲、手持蛛杖,立於階上接受群姝俯首歡呼的模樣,連一向高高在上的盈幼玉孟庭殊,乃至姥姥,都必須恭恭敬敬跪在她的腳下,受她鬱小娥的驅策…

眼前這名男子,正是夢想的開端。

“你想要你的染二掌院,有比殺進殺出更好的法子。”她出一抹諂笑,眼角眉梢俱是情,說不出的誘人。耿照知道她要說什麼,決定進一步施加壓力,將她至絕境,猛然踏前一步,惡狠狠道:“口胡…拖延時間,也救不了你!說出二掌院的下落,我留你全屍!不然我就殺爆你呀!”鬱小娥面丕變“唰!”翻出指爪,擺出接敵態勢,卻見耿照動也不動,一張黑臉繃得眼歪嘴斜,果然就是一副殺人太多、殺壞了腦子的模樣,當在蓮覺寺的恐怖記憶浮上心版,心尖兒一吊,緊張竟不遜於直面鬼先生,強自收束心神,慢慢鬆開爪勢,和聲道:“典衛大人,你若要用強,小娥興許奈何不了你。

但我派在二掌院身邊看守之人,卻會在第一時間內切斷她的喉管,大夥兒一翻兩瞪眼,誰也得不了好處。”耿照心底失笑:“除非你早料到我會來,否則誰下這種既危險又毫無意義的命令?吹牛不打草稿!”使勁撐大鼻孔氣虎虎道:“翻你孃親!”怒極則心亂,果然鬱小娥一見他擠眉瞪眼,又多幾分把握,怡然笑道:“我是不願,非是不敢。但比起二掌院,有一樣東西我更想要,典衛大人若為我取來,美人自當雙手奉上。”

“你要什麼?”他兇霸霸地問,忍著面部肌的痠疼,只盼鬱小娥莫看穿是虛張聲勢。那些成天喊打喊殺的人也不容易,若無紮實訓練,怎能維持這種凶神惡煞的表情?

“門主的金甲。”鬱小娥見他雙眼瞪如銅鈴,只道自己一針見血,戳中他不可告人處,驚駭太甚,才出這般誇張的扭曲表情,趕緊乘勝追擊。

“我不問你是如何取得,要換你的二掌院,拿這套甲來便能如願。典衛大人要快,明兒月至中天時,你的美人兒便不在此間,便拿十套金甲來,也再沒半點用處啦。”耿照擴張至極的麵糰臉忽然一縮,皺眉扁嘴,深深繃出老猴兒般的法令紋,極慢、極慢地挑起一邊眉,陰惻惻道:“你說得倒是輕巧。

我聽說姥姥門主皆不在,冷鑪谷難以進出,你不過是想變個法子將我送走,我有這麼蠢麼?口桀口桀,我還要再聽多十句鬼扯呀!”末兩句瞠目低咆,鼻孔大張,宛若踩了捕獸夾、瘋犬傷症發作的鬆獅犬,只差沒搖頭吐舌,甩出幾十兩白沫子。

“…這人到底說什麼?”鬱小娥都聽懵了,心頭一凜:“看來他不當和尚之後,子越發暴戾,不僅面目猙獰,連話都不大會說了,肯定是逢人便踩、踩完便殺,殺了太多人,腦子都壞啦。我得趕快安撫,免得他殺暴起,反而難辦。”勸道:“典衛大人多心啦,我不要你的美人,只要金甲。我請人送大人出谷,明兒子時,我帶美人在道出口處恭候大駕,咱們一手人,一手甲。你看這樣…好是不好?”搖了搖水鈴鐺,要不多時蘇合薰即至,鬱小娥端起架子吩咐道:“你帶這位大人出道,不得有誤。典衛大人,明兒子時,切莫耽誤時辰。晚了,小娥也幫不了你。”耿照歪著臉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大踏步隨蘇合薰離去。鬱小娥望著他的背影,不由鬆了口氣,一抹額汗,喃喃道:“果然是換得位子,便換了腦袋。他以前說話做事還正常的,成名之後,居然成了這副德…那牛皮臉也太厲害了!”心想為官果然大不易,要她犧牲美貌鑽研這功夫,那是萬萬不能了,後執掌大權,恐怕得挑幾個有天分的丫頭練上一練,用以應付官場,打成一片。

耿照偕蘇合薰重回密道,忙不迭以手臉,活絡血路,連嘴都歪了。

“…再不離開,怕要中風了。這壞人怎麼這麼難當啊?”重摑幾掌,好不容易才把嘴巴眼睛復位。蘇合薰停下腳步。耿照注意到密道再往前便岔成了兩路,明白她的意思,正道:“蘇姑娘,我心意已決,姥姥那廂煩你代我說一聲。我取了金甲便回來,絕不逗留。”蘇合薰猶豫了一下,低道:“我能找出染姑娘藏在哪兒。”耿照搖頭。

“明天子時以前麼?太難了,我不冒這個險。記不記得我勸你別臥底時,你是怎麼說的?我現下想的,與你一般無二。我需要你幫我安排一條退路,把人換回來之後能安然退走的,這事只有你能幫忙。先謝謝你了,蘇姑娘。”忽想起一事,凜然道:“是了,你有瞧見鬼先生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麼?”蘇合薰沉默以對。

耿照略失望,卻不意外:鬼先生身法超卓,蘇合薰便是緊接著追上去,都未必能跟牢。先後出發,斷無後發先至的道理。正這麼想,低頭卻對上她透出面紗的清冷眸光,蘇合薰接下來所說,直令他不敢置信。

“…但我知道她是誰。”女郎輕聲道:“我認出腳上的鏈子了。”***江湖人常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當翠十九娘率領大隊人馬趕到掛川寺後、隔著幾條老舊巷的大雜院之時,距擒捉紫靈眼的任務慘遭失敗已整整過了五天。

經此一役,咸信符赤錦已將遊屍門的據地,轉移到朱雀航的大宅子裡,五來她連一步也未踏出大門,之前耗費心血蒐集的路線情報算是打了水漂。

饒是烏衣學士數算極,眼下已派不上用場。朱雀大宅裡有支帝窟黑島的密哨“潛行都”駐紮,論武力這些少女興許比不上豺狗,但匿蹤、監視、潛行追索的本領卻遠遠凌駕金環谷的探子,十九孃的人只能在外圍不痛不癢地瞎混賴著,逾越某條界線後的則通通失去下落,連屍體都沒再出現過。

不僅如此,第二天將軍夫人來了不打緊,要命的是她不走了。當天傍晚越浦衙差、谷城鐵騎接連進駐朱雀航,慕容柔身邊高手三不五時來晃晃,喝茶吃糕餅什麼的。

符赤錦做得這般絕,十九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少主對此雷霆震怒,狠狠地折騰了她一晚,到現在她身子裡都還隱隱痛著,半點都不開玩笑。胡彥之親手擂響了對金環谷…不,是對狐異門的戰鼓,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少主並沒有真的說出口,但十九娘懂他的意思。他答應了主人絕對不會傷害弟弟,這條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由他來下達。二公子總要受點教訓的。今晚,便是施行家法的時候了。金環谷的探子天沒大亮,便於大雜院四周佈下耳目,嚴密監控進出人等。

入夜後,第一撥數十人悄悄掩入,迅速壓制了院裡各戶,並未掀起什麼騷動。而後翠十九娘領著親信來到還掩著門的一戶前,左右“砰!”踹飛門板一擁而入,四條大漢七手八腳,將炕上之人拖下來,只見那人鬚髮蓬亂,赤著雙腳,渾身包滿的繃帶透著清冽藥氣,不是胡彥之是誰?

“胡大爺怎如此屈就?這兒不是養傷的好地方呀。”大局底定,十九娘好整以暇地邁著蓮步,嫋娜進門,勾過屋裡唯一的一張木墩落座,慢條斯理地將勻長的左小腿疊上右膝,層層疊疊的紗裙上浮出豐腴水潤的緊緻曲線,無論是踝脛,俱都美不勝收。

胡彥之雙臂被兩名豺狗反折,狼狽跪地,身上僅著單衣,光這樣按著不動,就疼得他臉蒼白,額際汗汩如豆,而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都不知道金環谷服務忒好,居然還能外送到府。”胡大爺連聲讚歎,卻不免有一絲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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