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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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以苦刑的興致猛被打斷,怒火中燒,蹙眉回頭。豈料大把溫面潑至,量之多,連點足飛退亦難全避,被澆了一頭腥鹹。

一抹眉目,赫見滿眼汙紅!血海,淌過崎嘔高低的泥土地面,緩緩浸過靴頭。在大片汙紅的中心,散著許多截殘肢斷體,因斷口銳極,一眼就能看出是手、腳,從中心剖成兩月的腔子,平滑的剖面能清楚辨出這是什麼臟器、脊椎骨原來是這般分佈…

原本還有幾個是被攔斬斷,未必便死,上半身在泥血裡慘嚎彈動的,殺人者本著慈悲,一刀一個、面剖開,宛若十字分割,這才不見了哀叫。

畫面裡唯一不紅的,是站在血泊中央的陳三五,他那柄單刀早已斷成兩截,任意棄置,連鮫鞘都四分五裂,可見圍戰之時的烈。他一直坐著、權充路障的那條八尺“木架”此際已對翻開來,出陳舊的猩紅絨襯,竟是個極長極薄的貯匣,匣中之物正握在他青筋浮的雙手間…

那是一柄通體超過七尺、豎直較一名成年男子還高的狹長彎刀,刃如月眉,又似牙梳,巧冷銳的刀型以“美”之一字來形容,毫不為過,然而放大到這般驚人的分量,已非美醜所能論斷,駭人的強大壓迫撲面而來,一如持刀的男子。

陳三五被錦帶豪士團團圍住,戰至刀斷鞘毀、身披裂創,剩下還在觀望的,也都加入順風使舵的行列,唯恐去得慢了,連一片渣都分不到。

他莫可奈何,掄起長匣勉力掃開了這群惡鬼,取出鄲州龍觀一脈的鎭觀之寶…沉水古刃來。金環谷一方的惡夢就此展開。沉水古刃光刀柄就足有兩尺,以極其罕見的海底珊瑚金打造,本身即是異寶,分量極沉,尋常武人雙手都未必能持。

刀刃卻不知是以何物所鑄,較鋼軟韌,卻比緬鐵更堅,橫持時刀刃絕不彎垂,無比平直,然而揮動如鞭索,變幻無方、絕無常形,加上鋒銳到無以復加的刃口,成就了現下的一地卸肢剖腔。

陳三五亂髮下迸出兩道兇光,雙手反持古刃,拖著刀頭踏血前行,發出令人牙酸身軟的唧唧漿膩。龍觀不傳絕學《三元刀譜》中的“水元刀”一出,此行的錦帶豪士幾於眨眼間死絕,無兵不斷,無屍不殘,還站著的都是沒來得及加入戰團之人,此際戰意全失,即使陳三五背身緩行,也沒哪個白痴會上前喂刀,攤作一地羊片。著“無名之輩”森寒的目光,諸鳳琦手裡捏著冷汗。

蠍毒鞭為淬進毒藥,並未摻入玄鐵,而是請匠人以“骨槽鋼”的技法施於綿鐵之上,方能吃入足量的藥

諸鳳琦沒聽過鄲州龍觀,卻也知這廝手裡的七尺大刀洵為神物,斷凡鐵如裁紙,要命的是還是一柄長兵。若平攜帶的那條玄鐵鞭在身邊,或可一斗,此際偏偏…“鳳爺,你再不讓開,要成地上那樣了。”陳三五越走越快,突然鬆開左手,跨步愈大,諸鳳崎發現他竟能以單手持刀,這膂力只消振臂一揮,以兩人此刻的距離,諸鳳琦連拿胡彥之威脅都來不及,一霎間連人帶鞭分作兩月,一合都對不上。

正猶豫著要不要撤,驀聽腦後一聲暴喝,挾著龍掛般的狂風呼嘯,一人飛身而來:“有我在此,休想逞兇!”

雲接峰!讓這個二愣子攪和,今老子便是最大的贏家!

諸鳳崎忍不住嘴角微揚,用盡全力側身一讓,卻非遠遠遁出沉水古刃的攻擊範圍,而是撲向一旁的胡彥之!

前方陳三五愀然變,揮過刀臂,將近九尺的鋒銳刀罡狂掃而來,快到諸鳳崎不及扳過人質、擋在身前,賭的是雲接峰身為帶隊領頭的無聊堅持,會想盡辦法讓每個人都活著回去,包括取弩擅離的競爭者…

而云接峰並未目睹,那柄刀到底有多鋒利。(你的通形勢掌,架得住那把見鬼的刀麼?)刀罡削來,諸鳳崎連眼都不閉,正等雲總鏢頭的熱血披面,一聲鏗響,身畔飆過幾縷烏風,颼如箭矢破空,鋒之後,竟是陳三五小退半步,肩頭見血,回刀格開了敵勢,重新以雙手握持,凝然不動。…雲接峰…也使兵刃!自此雲接峰仍未行經身畔。適才飆過的,是他的兵器。諸鳳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雲總鏢頭所使,是杆丈二紅纓槍!

那槍桿通體黝黑亮,如杯口,與匹練似的沉水古刃相,竟是光化散、刀刃偏轉,陳三五驚覺有異,已來不及雙手握刀。

他膂力雖強,然古刃的珊瑚金握柄非比尋常,單臂舞動畢竟不能悉數發揮,奮力擋開三槍,第四下力有未逮,被長近兩尺、厚脊闊劍般的槍刃帶到左臂,咬牙退了一步,重新擺開接敵的架勢。…高手!應敵時全副心神放在鋒之上,此際定睛一瞧,赫見持槍者是雲總鏢頭,陳三五嚇得不輕。

沒聽說雲總鏢頭使槍,況且,這杆槍哪兒來的?觀其成光澤,加上沉水古刃削之不斷,怎麼想也只能是摻了玄鐵一類…那槍丈二長短,扣掉槍頭,鐵桿便有一丈,要浮現這獨特的烏沉鈍光,得摻多少玄鐵!

份量之沉,怕要兩名壯漢才能抬著走,雲接峰槍狂奔,內息體力的負擔重極,況持以應敵,兩相競快?

陳三五嘴角微勾,浮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下公平啦,看誰撐得久,誰就能贏!他一向擅長簡單之事,越簡單做得越好,打定主意更不猶豫,笑道:“雲總鏢頭,我來啦!”盪開一片水光,映著粼波的沉水古刃悍然揮出,大步飛跨,左掄右掃,正面劈雲接峰一刀,下一記忽至身側,橫擊槍桿,全不留力,打得滿場飛繞,竟無一霎稍停!

雲接峰雙手持槍,馬一沉,不僅下盤穩若磐石,連反擊都控制在身前這一大片扇型領域,無論陳三五左來右回如何變位,始終攻不進他肘脅之後,巨刃長槍轟擊間,速度快得分光化影,若非盪的勁風掀塵走沙,打得地面坑裂、片石旋飛,宛若兩名數丈高的金甲巨靈神揮拳鬥毆一般,閉上眼還以為是快刀快劍連綿相競,金鐵鳴密如連珠,聽得人連息的餘裕也無。

陳三五一輪搶進,未能突破槍圍,反而越發摸不清對方招式路數。大凡槍法,不外乎點扎挑攔、閃賺提顛“閃賺”者,乃利用槍頭方向之易,造成虛、實變化。

“提顛”則是以身法步法,大動作地避免對方順槍桿深入,所謂“見貼杆”也,同時幅度變大亦可提升威力,攻守兩利。

然而,雲總鏢頭的槍勢大開大闔,似乎全在面上移動,專打橫面,宛若一片,說是槍法,更像揮舞大旗,若在這丈餘長杆掛上一幅旗旆,威力恐怕不僅於此。

陳三五揮舞古刃,連劈帶掃,都被長杆揮開,勁力所及,身子被挑飛尺許,落地微一踉蹌,驚覺體力消耗過鉅,正退,不及佯攻掩護,雲接峰“唰!”一聲槍尖標出,扎中他的左肩!陳三五在槍尖入的瞬間身子一斜,沉水古刃靠上鐵桿,忍著槍刃撕開臂上肌、幾能見骨的劇烈痛楚“唰…”地擦著火花向前疾奔,速度快絕,眨眼衝入一丈之內,碧波盪漾的沉水刃尖近雲接峰的持槍之手“噗!”破風聲至,雲接峰手背綻開一抹極細極長的血線,再不棄槍,轉瞬便是五指飛離的下場。

所以雲總鏢頭毫不猶豫地舍了他的兵器。雲接峰雙手一放,趁槍未墜地,肩靠掌出,鐵桿如槓桿般拉開彈回,將陳三五連人帶刀猛然彈飛!

此著並非全無風險,他出掌的剎那間,刀已至左肩,刃尖入半寸,陳三五悶聲彈開之際刃尖一抹,帶得雲接峰肩衫血出,釃空如虹。

他咬牙單膝跪地,輕舒猿臂,一把拽住了槍尾。驀地腦後勁風落,雲接峰著地避開,起身赫見原本立足處轟出一條水溝深淺的駭人印跡,諸鳳琦咧著血口,揮動那條長達丈半、宛若銀龍般的巨型鋼鞭,獰笑道:“雲總鏢頭!上回咱們拳腳沒分出勝負,今兒就來比比兵刃罷!”從萬安邨回來的青玄豪士不僅取了步弩,也帶回鳳爺的兵刃,只是誰也沒料到他會對雲總鏢頭出手。

雲接峰狼狽避過,趁諸鳳琦長鞭卷向陳三五,足尖一勾,將槍桿於右脅。諸鳳琦沒等他調整握持,又一鞭來。雲接峰避之不及,不能再舍兵器,單臂一格,踉蹌後退,嘴角汩出硃紅。

他左肩受傷不輕,傷口離臂筋不過分許,差一點便廢了條臂膀,已使不動雙手大槍。但諸鳳琦的丈半銀龍鋼鞭勢頭太惡,非空手所能敵,只得半半握著槍桿中後段,用身體的力量揮開鞭擊,腦中忽響起孟庭殊清脆動聽的低語。…他一有機會便要殺你。是麼?可我一點也不怕死。我已苟活太久,太對不起天地神明。死才是解脫。

諸鳳琦雖只單臂,但陳雲二人雙雙負傷,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均未得息的餘裕,被他左右擊,只能以最糟的狀況應戰,看來便像一力壓倒兩人似的。

諸鳳琦極是享受這種以力服人的覺,擊之間狂笑不止:“再來呀!再來呀!你們不是行的麼?怎地如此不堪一擊!”巨龍銀鞭狂片刻,雲接峰右腿後移、腳跟踩穩,將槍末往身後地面一拄,便坐倒,藉此修正持槍的姿勢…

然而此舉極險,若是槍身被鋼鞭擊實了,雲接峰形同貼著大槍被硬擊一鞭,便未被打得口吐鮮血,定也留下極重的內傷,形同捨身。果然諸鳳琦看穿他的意圖,眉飛舞,拖鞭一旋,攔向雲接峰,他若不捨槍僕臥,這鞭便要在他肩頸之間。

雲接峰早已料到,面無表情,鐵了心拄地一坐,轉過傷肩敵襲。驀地一抹碧波橫裡挑來,被鋼鞭壓彎的刀刃宛若擔杆,陳三五咬著滿口血溫,奮力將鞭節挑回,單膝跪倒變換守勢,揚聲道:“總鏢頭太不愛惜命啦。不見這廝要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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