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分前中後三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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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捏,卻又滿懷希望地望向老人,企盼答覆。蕭諫紙向他提過這事。崔灩月幾乎是完美的刀屍…“完美”的衡量標準,來自加諸外力前後的反差…從廢柴搖身一變,成為頂尖戰將,以一人之力挑了赤煉堂總舵…

無論怎麼看,這已是奇蹟般的效果。但秘穹的洗腦再造,作用於意志薄弱的崔灩月身上,無法徹底斬斷的除了仇恨外,還有他對染紅霞的莫名情愫。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面對垮著臉的老搭檔,七叔無奈攤手:“要能把知覺情意從心識中剝離,我會先拿‘仇恨’來試試。”

“哪怕他盯上的是染家丫頭?”

“你管他盯上誰!”七叔沒好氣道:“這當口咱們不放人,他愛把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擱心裡,有什麼差別?將來事了,他回到自己的生活裡,歡喜誰家的姑娘,幹你事?”

“你忒大方,耿家小子未必。”蕭諫紙冷笑:“你培養個刀屍同他搶媳婦兒,以此遭怨,別賴到我頭上。還是耿小子媳婦多多,不差這一個?”老人一時無語,不料最後居然給少年的私德封了口,不又氣又好笑。

七叔不希望耿照歡喜的姑娘捲進這事裡。但比起仇恨,他毋寧想崔灩月把心思放在“愛”上,那是重拾普通生活的路,而耿照已沒有這樣的機會。

他涉入太深,佔住了太關鍵的位子,掌握太多太有威力、令人忌憚的資源和武器,這是老人所始料未及。

“耿照”這名字已然寫進陰謀家的譜冊,寫入當今武林黑白兩道的要人心中,哪天少年萌生退意,也絕難身。

離開關鍵的位子,放下令人忌憚的資源和武器,下場只有引來群鯊撕咬,死無全屍。胤丹書便是血淋淋的例子。崔灩月不同,他雖與火元之融合,相貌改變,家破人亡,連回去的地方都沒有,但江湖上本無“崔灩月”這個萬兒,除了血河蕩驚鴻一瞥,誰也不能將這大個子同“刀屍”、“離垢妖刀”乃至火元之聯繫在一起。

褪甲棄刀,扯下門口高懸的綢布,大步走出,青年便是全新的人,自此海闊天空,什麼地方不能去?七叔都想勸他走了,赤發的魁梧青年卻意興遄飛,難得不在主人身畔,有人聽他傾訴心事,自顧自道:“染…

染姑娘為人正派,英姿颯,委實令人心折。也不知何等少年英雄,才得與她匹配…”想他平裡沒個說話的人,蕭諫紙那張嘴亦毋須指望,七叔不忍打斷,逕自閉目養神。忽聽崔灩月道:“…據說典衛大人也是僕從出身,替慕容將軍打了三場擂臺,名震天下,人說將相本無種…”

“你說什麼?”老人猛然睜眼。崔灩月一愣。

“我是說耿…耿典衛靠的也不是出身,武功高強,立下大功,名聲傳遍江湖,得以與染二掌院並立不慚。長者,您說我能不能同耿典衛一樣,揚威武林,出人頭地?”

“你們不一樣。”話甫出口,七叔省起聽在青年耳裡,決計不是自己的本意,已來不及了。錯愕在稜角分明的臉上停留不過一霎,崔灩月表情沉落,像戴上面具似的,再也觸不到心思。

錯則錯矣,眼下不是剖白心的時候,七叔索閉口。過得片刻,崔灩月才打破沉默,口吻恭謹,不帶情,問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之事。

“主人吩咐在此接應,谷底若有動靜,長者如何得知?”七叔不想得太尷尬,淡道:“信號來時,自然知曉。”

“…原來如此。”崔灩月眺向門口,若有所思的眸光似能穿透黑布,看見飄動的雲霧底那華美肅穆的建築群。

“但屬下忍不住想,就算見得信號,要從這兒趕至秋水亭,便即沿路無阻,咱們上山也花了兩刻有餘,這…豈非誤了主人之事?”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七叔半閉濁目,倚著方柱放鬆身子。

“必要時,此間直薄秋水亭,不過須臾間。”

“便似蒼鷹一般?”青年語帶譏誚,只是藏得很好。

“便似蒼鷹一般。”老人疏眉微挑,終究沒有睜眼。

***談劍笏遊宦東海多年,劍冢又是朝廷於東海武林之喉舌,慣與江湖往來,宣達官家旨意,但威名赫赫、黑白兩道無不禮敬的沉沙谷秋水亭,今他還是頭一回履跡。

一來談大人平生不好鬥,實無比武的需求。二來《秋水邸報》說是信譽卓著,聲威烜赫,但這種開了鋪面歡大家來、押注打賭一翻兩瞪眼的玩法,談大人雖非道學先生,總覺得像是…“…鬥雞?”同坐車內的老人終於睜眼,轉過兩道利劍也似的視線,一反沿途放臺丞副貳自刮東風、充耳不聞的態度。談劍笏自說自話半天,好不容易挑起臺丞興致,神一振,趕緊打蛇隨上:“臺丞也覺得像罷。

場裡捉對廝殺,旁邊一堆人看,末了還寫成戰報雕版付梓,說這個趾爪厲害、那個喙尖如鉤…這不就是鬥雞麼?”蕭諫紙斜乜著他,慢條斯理道:“合著你對鬥雞忒有研究?”

“那倒沒有。”談劍笏沒聽出譏嘲之意,殷勤陪笑道:“下官昔在京,署裡同僚十分熱衷,彼此傳遞戰報,研究得津津有味。我後來才知道,怎麼出爪、怎麼啄目還都是有名堂的,論起來絲毫不輸拳經劍譜。

撰寫鬥雞場戰報尤其講究,非惟文字曉暢、引經據典,首重者不偏不倚,持平而論,如此賭客才能放心信任,無論輸贏都肯再來。”

“…你再大聲點啊。”蕭諫紙一指窗外。

“秋水亭之人一定對京裡的同行很有興趣的,你們。”趕車的小廝“噗哧”一聲,低頭顫抖,談劍笏才知又給臺丞洗了臉,摸摸鼻子沒敢吱聲。

雖然老臺丞不同意鬥雞的比喻,但秋水亭擺出的接待規格,談劍笏還是很滿意的:巾幘齊整、懸長劍的秋水門人分列道旁,清一的白衣,綿延裡許,直到高懸“秋水為鑑”牌匾的谷口牌樓前。

白袍高冠的谷主南宮損親自在牌樓下等候,劍眉鳳目,昂藏拔,周身透著矯矯不群的出塵氣質,果是當今儒門的頭面人物。

談劍笏與南宮損在公開場合見過幾回,說不上情,過往只覺這人架子甚大,雖說是身兼鬥雞場主的讀書人,義利雙修,稱得是“儒商”也沒有白眼看人的必要。

不過,知道禮敬臺丞的,都是他談劍笏的朋友。談大人忽生知己之,抱拳口稱“久仰”時那是真心誠意,半點兒沒摻假。老臺丞出遠門心情一貫不好,下車時神冷淡,逕坐於竹製輪椅之上,拱手說了句“有勞谷主”偏偏南宮損也是個冷麵的,袍袖一揚,延請二人入谷,並無多餘客套。談劍笏不免尷尬,畢竟剛對南宮損有些好,總覺秋水亭偌大排場,回應似該熱切些才是。

但談大人自己就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主兒,邊推輪椅,琢磨著如何替老臺丞打點人情、同谷主套近乎,回見道旁諸人並未跟來,反往谷外行去,奇道:“南宮谷主,今貴谷不開張…呃,我是說不對外開放麼?”南宮損淡道:“臺丞與殷夫子看得起在下,專於沉沙谷一會,我已吩咐門人,將今之排程推遲一

為防有不知情者闖入,聯外諸要道上,均安排弟子守候,遇有登門求鑑,須得說明原委,就近安排歇宿,待明兒再說。”這可真是禮遇啊!談大人還未讚歎,忽見一抹瘦小灰影夾在隨侍的幾名門人之間,猥瑣得可以,卻不是驅車小廝是誰?下巴差點落地,不好在人前反臉訓斥,低道:“你幹什麼?回去照看車馬!”所幸南宮損與蕭老臺丞均未轉頭,當是空氣一般。

“…我要出恭。”小廝陰陽怪氣道:“就來問問,能拉車裡不?”談劍笏氣急敗壞又不得不壓低嗓音,整個人差點憋成一隻紫砂鍋。

“不行!在車外…”忽想作客於此,豈得隨地便溺?生生將後半截回去,忙攔了名秋水亭弟子,低聲下氣:“勞駕,能否帶這位小兄弟如廁?他…他是給咱們趕車的。”秋水亭奉蕭老臺丞為上賓,無有不允。小廝吹著口哨,隨那門人去了,全沒把談大人得一地的羞恥放眼裡。沉沙谷經南宮損多年經營,建築華美,屋舍連綿,看不出當初只是一片荒地。

然而房舍無論大小,清一都是單層平房,不見樓閣。廳堂全是簷柱撐頂、鏤窗為牆,宛如大型涼亭,饒有古風,與人們心目中的儒門形象頗相契合。

談劍笏沿途張望,暗忖:“難怪南宮谷主開山奠基之初,要以‘亭’字為名,蓋的還都是涼亭,誠不我欺。”忒穿風的廳堂再怎麼宏偉雅緻,沒有實牆還是麻煩的,既難住又難用,除了紗幔飄飄美觀出塵外,數不出半點好處。故谷內各個主建築的前後四周,無不散佈著成排的磚牆平房,應是門人弟子常起居、貯物積囤之處。

南宮損領著眾人,來到谷內最深處。此間平房較前頭更矮,走近才見是茅草為頂、夯土成牆的土屋,沿屋還有零星的竹籬,顯然年月已久,卻經心維護,反而比前頭的磚房更有味道。

此外,這裡的佈局也有意思得多:土屋並非齊整地佔滿左右兩廂及後進,如三合院般圍著居間的廳堂,而是一幢一幢的、呈環狀的不規則分佈,水渠似蛛網穿過土屋之間,離中央的建築還有一小段距離,彷彿是具體而微的農村一角,饒富田園野趣,與谷中餘處皆不相同。

被曲水竹籬包圍的,是一座活像穿堂柱廊的狹長建物,簷頂下竟無實牆,由各式鏤花窗牖、欄杆、屏風隔出大大小小的隔間,分前、中、後三進,整體格局像是個攤平的“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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