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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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娘元氣稍復,便即自行離去。殷橫野的猜測無差,違命侯借喻喻人,明說總捕,實指蠶娘,以斷去殷橫野在此上下其手的空間,劃下雙方的止戰基準。
若逾此線,蒲宗將介入事端,隱聖陣營又多一名三才五峰等級的對手。
“那三具遺體,是你昔赤尖山上的兄弟,做為本侯保你一命的
換條件,
由你來收埋,相信戈卓、極衡等三人亦
欣
。
至於聶冥途,可沒這麼容易死,正所謂‘禍害遺千年’,給他找個大夫瞧瞧,續上命,再扔回牢裡爛著。”從
帶摸出一小錠澄黃元寶,拋入蔡南枝手中。
“你這三位兄弟並非好勇鬥狠,才橫死於此,而是以命為質,耗費十三年心血苦工,為本侯辦成一件事,
換蒲宗查出‘虎首’韋無出的真身,為亡於赤尖山的眾兄弟報仇。
他們輕生忘死,心念一專,以本侯看來,實乃義士,希望你好生安葬。”蔡南枝捏緊拳頭,壯實的身子簌簌發抖,仍是死盯著青磚地縫,不發一語。
違命侯罕見地斂起輕佻之,和聲續道:“他們只是選擇了和你不同的道路,並不會因為你珍視自己的
命,沒有同他們一樣捨生,便成為辜負弟兄的叛徒。
他們一直都知道你在這兒,卻一次都沒來找過你,正因為希望你能代替他們,好好地活下去…我是這樣想的。”說了三人投靠雷門鶴,在越浦城郊待得大半年,乃至暫代“指縱鷹”首腦之事。
蔡南枝終於有了反應,愕然抬頭,彷彿難以置信。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第二次機會。你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他們也是。好好送他們一程,你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韋無出伏法後,我會派人報與你知。”拍拍矮漢的肩頭,輕揮小扇,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蔡南枝默然良久,拖著沉重的腳步,踅入天井,抱起極衡道人逐漸僵冷的遺骸。
老八的模樣同記憶中差別不大,雙目緊閉、嘴角微揚,看似睡著一般,不知怎的,卻沒有半分真實,彷彿臂間所攬,是一具雕塑
巧、栩栩如生的假人,雖然肖似,但就知道是假的,而非赤尖山上那個動輒掀桌咆哮,一言不合,便要拔刀見血的“暴虎”極衡。
“你們…怎地這麼傻?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他輕輕搖晃著老兄弟,喃喃低語,開口才發現聲啞如喑,難以成句。
“死了…就什麼也沒了啊,傻瓜!傻瓜…傻…”雲翳漸起,遮去投進天井的驕陽,風颳桐葉獵獵搖枝,連轟響的蟬鳴彷彿都被風葉梳散了去,空曠無人的青磚場上說不出的寥落陰磣。風裡,矮漢緊壓在兄弟口的嗚咽聲斷斷續續,死命將嚎哭
入腹裡,恐為人聽…
老胡的蔥火燒煮火鍋,終究是沒能吃成。灰袍人無聲遠颺,脫離戰場不知何故,總不會是怕了人多,又或真被破野之弦所制。
這代表殷橫野下回出手,即以敵暗我明之勢開局,加上三才五峰等級的非人戰力,結果簡直毫無懸念。奇宮風雲峽一系,此役算是正面槓上了對子狗,就算頭一個遭受報復,也不奇怪。
打是打不過的,起碼可以躲。秋霜與耿照約定了聯絡之法,卻未留下去處,偕聶雨
速速離開。料想二人與韓、沐會合後,該會沉潛好一陣,待風頭過去,再作良圖…
秋霜坐鎮風雲峽,一直是奇宮餘脈判斷韓雪
只是暫避風頭,始終會迴轉龍庭山的重要依據。是以各脈皆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只有
躁無謀的驚震谷率眾來追,才有“荒魔”平無碧慘絕於聶雨
之手一事。
豈料風雲峽從一開始,就打著收拾包袱走人的主意,秋霜正是最大的疑兵,為韓雪
爭取到寶貴的時間,得以從容退至越浦。待各系驚覺小琴魔失蹤、韓雪
早帶走了象徵爵位的“九曜皇衣”怕立時便炸了鍋,再也按捺不住,追兵勢必傾巢離山,翻遍東海道每寸地皮,將叛逃的奇宮僭主找將出來。
誰先逮住韓雪,在選拔新宮主時便能掌握話語權。殘酷的奪位之爭,現在才正要揭開序幕。
自顧無暇的風雲峽四少,不宜再涉入與隱聖的紛爭。此戰聶雨等實已付出太多,也承擔過多的風險犧牲,耿照自覺沒有立場請求他們,繼續投入這場絕望的對抗。
“以典衛大人與我風雲峽的淵源,”秋霜似是看穿了他的猶豫顧忌,淡淡一笑。
“大人之事,亦是我風雲峽之事,料想宮主也會這麼說。此際分力則弱,圖窮匕現時,典衛大人勿忘我等。”
“就是打架記得叫人啦,一起幹死對子狗!沒事我們先躲著,免得先被對子狗乾死了。”聶雨幫忙翻譯。
與老胡、羅燁等抱拳告辭,二少相偕而去。臨行前聶雨頭也不回,只拋下兩句:“多想想活人的事,死了的就別想了。”胡亂揮了揮手。胡彥之怪有趣地目送他離去,抱臂抵頷,大拇指擦刮著青磣磣的鬍髭,笑顧耿照:“他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呢?好端端的哪個又死了?”耿照神
木然,片刻才搖頭:“我也聽不懂。”衙差奉命查抄沉沙谷,除燒燬的百品堂,其餘屋室所藏文檔,指不定是陰謀罪證,須得一一封存。抄家是門技術活兒,為此特意從城裡又叫了幾撥人,大夥興致
,抄得不亦樂乎。
至於一干秋水門人,通通押回待審,衙門忙到夜裡仍是燈火通明,加倍關照起不文居的生意。蕭諫紙回到驛館,拒讓大夫查察傷勢,依舊懷抱焦屍,一個人鎖在屋裡。
老人模樣著實嚇人,加上抱屍異行、堅不就醫,背地裡言四起,都說臺丞瘋了,未及入夜便已傳開,公署間多有所聞。巡檢營這回算是立下大功,軍士卻無一絲歡騰雀躍,包括隊長章成在內,共計折損一十三員,俱都死無全屍,舉營氣氛哀沉。
典衛大人略作撫後,由羅燁帶回駐地,收殮遺骸。耿照在回府之前,先去了趟將軍駐驛,任宣腿腳好得大半,已返回崗位,說將軍午後
神不濟,正在小憩。
考慮近將軍夜裡似乎睡得不好,沒敢叩擾。耿照討了筆墨,將谷中事略寫成箋,
任宣轉呈。
他藉求見慕容之便,先打發老胡回去,返回朱雀大宅的路上,悄悄繞往蕭諫紙處,未經通傳,悄悄由後院翻牆而入,潛進內室面見臺丞,密談了大半個時辰才離開。
有胡大爺先行帶話,待耿照歸宅,符赤錦、薛百螣、綺鴛等已在大廳等候,要不多時,漱玉節與蚔狩雲亦各自趕到。
陰宿冥遠在阿蘭山,白裡為孤竹國的重臣所環繞,殷橫野就算要出手,也決計不選這般麻煩的目標,暫且沒知會她,以免媚兒衝動行事,反倒不妙。
耿照將沉沙谷外與殷橫野鏖戰的經過,概略說了一遍,眾人聽得驚心動魄,面面相覷。
“…連慕容柔麾下數百鐵騎都奈何不了他,殷賊之能,莫非鬼神!”薛百螣面鐵青,拗得指節格格輕響,沉
道:“沒奈何,只能點齊本盟內所有喊得出名號的高手,南冥亦須召回,與之拼個玉碎。
何神君那廂我且修書一封,讓黑島潛衛連夜送去。黃島能人甚多,就算武功拼不過,不定能如奇宮聶二般,以遁甲之類的異術奏功。”
“就怕敵暗我明,殷老賊個個擊破,縱使集結了本盟高手,他也不來與我等正面放對。”蚔狩雲神情凝肅,搖了搖頭。
“依老身之見,不如眾人退入冷爐谷,暫避風頭。三才五峰本領再高,也飛不過冷爐道。待殷賊鬆懈下來,再排布合力狙殺之計。”耿照豎起單掌,廳內頓時一靜,眾人投以注目,專等盟主裁示。
“蚔長老說得有理,眾人即刻收拾,連夜入谷,免為殷賊所乘。”符赤錦聽出不對,強抑憂,蹙眉脫口:“那你…那盟主呢?盟主不去冷爐谷麼?”耿照緩緩搖頭。
“我不去。宗主,恐怕潛行都的姐妹們也暫時不能入谷,起碼數之內,還需要她們助我一臂之力。”漱玉節從容道:“不惟潛行都,妾身願長隨盟主側畔,共御強敵。容請盟主不棄。”要換了別的場合,不免受人腹誹,怎麼聽都有薦身席枕、勾引盟主的嫌疑,這時卻說中了眾人心思,贏得一片附採。耿照舉手止住鼓譟。
“今之後,殷賊將以輿戰決勝,我與蕭老臺丞皆是替罪羊。誰要傷了我,怕殷賊要與他急,眼下並無急切的危險。若是一走了之,正遂其意,倒像畏罪潛逃,跳到海里也洗不清,反而便宜了賊人。
“散播言,正是潛行都諸位姐姐的拿手好戲,這一陣尚有攻防,不得不多多倚仗。萬一殷賊不利,必以諸位
命安危相脅,故避於冷爐谷中,令其難以出手,才有繼續對抗的本錢。”薛、蚔還待相勸,見盟主心意已決,再難撼動,橫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遂依令而行。耿照讓李綏盡起宅中金銀,發給婢僕們半年工資,連夜打發回鄉,承諾事過之後,必召回任用,一切如故。
李綏留,耿照不允,中年管事想了一想,小心斟酌道:“小人就是個拿錢辦差的,與東家非親非故,實因無處可去,才與東家商量,暫留於此。
這宅子裡開門關窗,總不能沒個照應,若有什麼變化,隨時打發小人便了。東家看這樣…行不?”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符赤錦回房收拾細軟,耿照推門而入,與她並肩坐在緣,握住她溫軟白膩的小手,凝著桌頂燈花搖曳,半晌無話。
“我不哭,也不鬧著留下來陪你。你說要怎麼,我就做什麼,一點也不讓你煩心。”寶寶錦兒強自微笑,盛著兩丸黑水銀似的翦水明眸裡淚花打轉,硬是不讓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