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在傾天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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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不是沒想過會有質疑抵抗,萬萬料不到胤野不計較女兒的清白、不追問鬼先生的下落,甚至沒提起老胡半句,卻於此窮追猛打,咬緊不放,不由得一怔。胤野直視著少年的錯愕,星眸微眯,淡淡一笑。
“我們方才說到哪兒啦?是了,得把故事說完才行。就在我謀劃之際,發生了一件事,也算是鬼使神差,堅定了我當時行動的決心。
鶴著衣那牛鼻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打聽到鐔兒在仇池郡,到古月名家打死風蛟,帶走了鐔兒。我到現在都還疑心,是風
蛟自洩漏了他爺倆的行蹤,引鶴著衣上門的。”耿照全無聽故事的閒心,本
打斷女郎,見她說起風
蛟、鶴著衣時,
出一種“你們都一樣”似的眼神,似鄙似憫,莫可名狀,心念一動:“她若神智未失,這番陳述必有因由,說不定便是說服她的關鍵。”話到嘴邊又硬生生
回,凝神細聽。胤野雖不喜鶴著衣,卻信他不會傷害丹書的骨
,況且此人行事沉穩,講白了就是天生膽小什麼都怕,若無十成把握可保鐔兒平安,不會貿然將人帶走。
鏗兒遠在平望,鐔兒託庇於七大派之一的觀海天門,她終於可以放手大幹一場了。
“你猜得半點沒錯,驚鴻堡的‘無草’出賣了我,自始至終,這個行動就是陷阱。”胤野淡然續道:“梁度離想在七大派面前
臉,他廢了我的經脈,挑斷手腳筋,在我面前拷問俘虜的內三堂弟兄,將他們折磨得意志崩潰,吐
機密的據點訊息。
摧毀據點後,將帶回的首級堆在我面前,繼續拷掠擄獲的生還者,然後襲擊下一處…”梁度離前後花了兩月餘,將胤野的勢力連拔起,掃蕩一空。那些被折磨至死的狐異門人,幾乎都是胤野族中的叔伯兄弟,不是看她長大,就是她看著長大的,目睹他們受苦已是煉獄,看著他們意志崩潰後的悽慘模樣更令人難以承受,胤野幾乎因此發狂。
“除了體上的苦楚,真正令人痛苦至極的,是‘絕望’。”女郎的眸光幽暗,口氣輕渺,彷彿與己無涉,說的是什麼風花雪月般。
“我被鎖在不見天的牢裡,不斷聽著親人受苦刑哀嚎,他們一個一個數著死掉的人給我看,直到我明白外頭再沒有人會來救我。
“如你所見,我是個很美麗的女人,當年芳華正茂,恐怕比你現在看到的要美麗得多。梁度離雖無好之名,畢竟也是個男人,他沒能忍上幾天,終究還是來侵犯了我,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耿照微咬了咬牙,忍住撇過頭去的衝動。
他不忍再聽,卻不能示弱。胤野像在炫耀無人敢直視的恐怖傷口一般,細數著受過的可怕凌辱。梁度離能躋身正道,此前自未傳過什麼劣跡,雖說正道不缺鹿別駕、鹿彥清父子這等敗類,表面工夫仍有講究,梁度離的為人便稱不上君子,起碼還算正派。
只能說一旦開了頭,人的道德崩壞之速遠超乎想像。胤野絕頂的容貌與體,令梁度離為之瘋狂。
然而女子再美,終究是凡胎身,
夜蹂躪,總有膩煩的時候。漸漸的,梁度離從渴望征服她的
體心志,到粉碎希望和尊嚴,最終連這也索然無味時,便將她當作一件稀奇的收藏,先讓手下都嘗過甜頭,再拿來籠絡外頭的江湖朋友。
“那時,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清楚來的是什麼人,然後讓自己記住每個名字。”胤野笑起來。
“…你以為我會說‘孩子’,對不?我沒有這麼多母愛。況且,為不在崩潰時吐鏗兒鐔兒的行蹤,我一直告訴自己他們已死了,死在逃難中途。我當時全信了這個說法。相信我,背誦仇人姓字,比你想像的更能維持心
不潰。”梁度離顯然未將捕獲胤野一事昭告天下,因為來的“正道要人”俱是隱藏甚深的左道,在東海黑白兩道中
本不見名號。連籠絡的對象都冷僻至此,盡顯梁度離在道上人脈的蒼白與貧弱。耿照的判斷與胤野相若。
以老胡那牛鼻子師傅的為人,若聞風聲,絕不會坐視摯友遺孀受辱,魏無音前輩磊落豪俠,更不可能袖手放任,可知天門、奇宮兩派應不知情。這卻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來:梁度離若真要邀功,藏起胤野,委實太不聰明。
要說他被美所
,又或打算揹著其餘六派拷掠出妖刀武學之秘,找江湖左道同享胤野一節,未免又蠢得令人不解。
女郎觀察著他的沉,再度
出讚許之
,指尖在膝腿間的烏亮細綢上輕輕打轉,微笑道:“他折磨我、姦
我時,總不停問著問題,有時約莫是想迫出些有價值的線報,有時只是在發洩他的自卑與無力…
但他從沒問過妖刀之事,遑論妖刀武學。
“我料他並不知情,只是個被人利用的牢頭獄卒罷了。
當初舉薦驚鴻堡接替輕羽閣、列名七大門派,並去函邀請梁度離與會的是顧挽松,附議者有杜妝憐、雷萬凜,觀海天門的掌教、人稱‘雲盡天君’的魚同休魚老道,還有指劍奇宮的代表,一名喚作應風的少年,據信是出自風雲峽一系。
只有青鋒照的邵鹹尊一人反對。
“這份提議與附議的清單,最有趣之處在於:除了杜妝憐與雷萬凜龜縮多年,隱遁不出,同失蹤沒兩樣,另外三人俱不在人世,無法問出是誰讓他們支持驚鴻堡梁氏,又用什麼換了這份協議。”
…
毫無疑問的是殷橫野。耿照很想這麼說,可惜索遍枯腸,也想不出能連起殷賊和梁度離的證據。殷橫野守著“不使一人”的誓言,他利用梁度離的手法,很可能與利用祭血魔君、聶冥途如出一轍,透過某種暗示,讓他們自發地行動,結果與其利益一致即可。
這般鬆散的間接縱不但易增變數,也可解釋梁度離擒獲胤野後,為何沒有立即通報同盟的六大派,或拷問妖刀之秘…
前者是因為他訂約的對象,本就不是向來鄙視驚鴻堡梁氏的六大派,而是殷賊,提議和附議的五派反而是被縱的棋子。更有甚者“名列正道七大派”正是殷賊許諾梁度離的報償也未可知。
而後者的答案就更簡單了。梁度離還不夠格知道有妖刀武學一事,他不過是看門狗而已,不明白胤野真正的價值,遠超過她的罕世美貌以及魔般的誘人
體。
這鬼使神差一般的誤差,讓胤野與背後的陰謀家失之臂,否則她們早該在驚鴻堡幽暗的地牢裡便已見面,也就沒有今天的“任夫人”了。
耿照讓自己集中神在推敲上,是為了避免去想胤野所受的凌辱,胤野彷彿
穿他的心思,連片刻的餘裕也不給,悠然續道:“你知道痛苦是會麻木的,但疼痛不會。
人的身體遠比你想的更脆弱…讓我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梁度離,而是他的子梁午茉。”梁午茉出身南陵,乃轅厲山始鳩海的毒脈嫡傳,以美貌辣手聞名江湖,一身駭人毒功來自轅厲山奇書《舐紅譜》。
此書記載了各種以血行之的奇術,舉凡異體換血、竭血留息、以血治病、以血下毒…無所不包,妖異處已近巫覡,直是匪夷所思,在南陵諸封國間享有大名,能止小兒夜啼。她少女出道,在南方殺了很多人,贏得“停釵蝶血”的外號,惹來諸鳳殿的遊俠注目。
梁午茉只好逃出南陵,一路北上,後嫁與梁度離為,冠上夫姓,從此深居簡出,才緩過了遊俠的盯迫。
梁度離標榜自身不同俗,刻意娶女魔頭為
,以為特立獨行,一方面也是因為梁午茉年輕貌美,夫
倆甚是相得,著實有過幾年恩愛時光,但任他耕耘甚勤,梁午茉始終懷不上子息,隨青
消逝,兩人間漸生齟齬,在胤野來之前便是如此。
但女子的嫉妒裡並無理,沒什麼道理可講。梁午茉可以《舐紅譜》毒死丈夫相好的青樓姘頭、染指的堡中俏婢,但即使刁悍如她,也明白胤野與這些女子不同,
死她的後果自己很可能承擔不起。
這益發助長了她對胤野的恨。
“她對我的折磨,全是揹著丈夫所為,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迄今一想起我身子仍會不自地發抖,怎麼也停不了。”胤野舉起玉掌,果然微帶透明的指尖簌簌輕顫。她怪有趣的端詳著,忍不住笑起來,
出一絲懷緬。
“你知道針尖刺進頭裡有多痛麼?刺入花
、陰蒂的痛楚又是另一個境界。但這都比不上《舐紅譜》凝血成針,一
一
順著血
刺進玉宮裡的痛…”耿照聽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不怪丈夫姦我,對她來說,我才是那個奪了丈夫之愛、奪去堡中諸人注目的賤貨狐狸
。
她孤身一人在這個陰冷的石堡裡,無依無靠,除了殺人手段,僅有的驕傲全來自美貌,以及丈夫為了自我標榜而選擇她的‘魔女’身份。”胤野搖頭微笑,不無慨:“但她美貌不及我,在‘傾天狐’之前,誰還能自稱魔女?她被剝奪的一切,突然有了罪魁禍首。”慘無人道的折磨並不能滿足梁午茉,她希望已飽受那些莽漢
凌辱的胤野更加悲慘,一個天外飛來的惡念在婦少心底迅速成形。
“我相信最初她原是想說服梁度離,找些驢馬豬狗之類的牲口來糟蹋我的。”胤野說得輕描淡寫,笑意未褪的俏臉在微光中看來,有種難以言喻的陰森。
“但梁度離可能沒答應,又或還在考慮時,梁午茉提了個他無法抗拒的誘人點子。”傳說中,驚鴻堡地下最深的幽牢裡,囚著一頭猙獰恐怖的食人怪物。其實這是真的。怪物身長超過九尺,渾身的筋
像是中了劇毒也似,腫脹團鼓成駭人的一球一球,連
澤都作醬紫
,五官腫得變形扭曲,完全看不出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