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三著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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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朱城山接應妹妹碧湖,影城內雖無獨孤天威、橫疏影坐鎮,守備卻超乎想像地森嚴,平望都的皇城與之相比,恐怕還遜不少。

他頭一回潛入雖未暴行藏,卻無法多帶一個人離開,回到耿照的老家龍口村整補,備齊工具、制訂計畫,這才終於成功。

再加上當中發生了一段小曲,待攜碧湖回到冷爐谷時,耿照已出發至幽邸備戰。薛百螣轉一封蠟丸密信給胡彥之,乃盟主臨行前秘付,旁人均不知情。

薛老神君屢次向盟主請纓赴戰未果,恨不得自己跑一趟,見胡大爺也不像願意夾帶自己前往的樣子,特地讓他帶上盟主的愛刀藏鋒。

在薛百螣看來,刀毀了也就毀了,總比人完蛋強。耿照恐藏鋒受損,難對邵鹹尊代,寧可在幽邸各處藏刀備用,也不肯攜神兵與戰,不知該說老實或迂腐。

密信裡,耿照託義兄往取一物,若能得手,須儘快送至戰場,並留有在周金鼎大陣之外,與四極明府弟子取得聯繫的方式。

胡彥之費了些工夫才辦好,趕到時大陣已閉,復有刀皇在大陣各處鑿開了“狗”別說是外人了,就連明府匠師都不敢擅入,唯恐失。

胡彥之心急火燎,哪肯聽勸?策馬逕入,憑著策影天生的靈與嗅覺,一路尋到幽邸後山,趕在這時突入戰場。

他巧妙地控制韁繩,抑住戰意高張的策影,見不遠處耿照盤坐調息,判斷義弟正在緊要處,不驚擾,朝武、見二人微一頷首,權作致意,翻身下馬,對坐倒在地的黑衣美婦伸出了手。那女子美得令人摒息。雖看不出年紀,但也不是二八年華的黃丫,風姿與美貌同樣是傾城傾國的地步,他馬上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忽然明白小耿做的是什麼盤算。老實說他不算見過母親。襁褓中的嬰孩尚且不曉事,哪有什麼記憶?眼前的絕麗人與曾夢見的都不相同,他沒想過母親會是這般令人怦然心動、我見猶憐,連一抬眸都彷佛能碎相思的楚楚豔婦,對耿照的“好意”不知該涕零好呢,還是衝上前去暴打他一頓。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聰明來自母親。江湖傳言,牛鼻子師父所述…盡皆如此,但側坐於地、手按腿創,輕蹙眉姣微的美婦人似乎並未意識到他的身份,將細的小手放在他掌裡,擠出一絲少女般的純淨笑容。

“有勞少俠。”這不是胡彥之期待的重逢,但或許是眼下最好的,對彼此都是。他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她,以及狐異門的種種,譬如下落不明的兄長,譬如砍傷妹妹碧湖的臉,由姑將她炮製成刀屍,譬如在他的身份裡,屬於狐異門和青帝觀的認同拉扯…先這樣就好,老胡心想。

“夫人客氣。”一把將她拉起,用力拿捏小心翼翼,儘量不讓她的傷腿到疼痛。母親的手比他想像得更涼更滑,幼細得毫不真實,距離團圓相認尚遠,卻比夢近。

胡彥之從鞍側解下兵刃,忽聽一把陰惻惻的聲音穿透塵沙,令頸背泛起大片悚慄:“黃口小兒,也來送死!”胡彥之連劍帶鞘回身一砸,新成的劍脈忽生應,急急矮身。肩後一痛,已多了個血,堪堪避過穿心之厄。

策影咆哮人立,捷的動作與巨大的身軀全不相稱,撲咬蹬踹、進退驅避,堪比一高手,單論破壞之威,那是絲毫不遜武林頂尖,縱以三五之能,一下怕也挨不得,得殷橫野無暇他顧,全力周旋。

百忙中張嘴一咬,將被胡彥之扯落大半的鞍袋咬落甩出,猛朝胡彥之甩去。便只這麼一緩,身側已噗噗噗連中三指,血湧如泉,強悍如天鏡原的異種紫龍駒,也不跪折前肢,轟然趴倒。

“兀那畜生!”殷橫野冷笑,閃至策影身前,欺牠一咬不及,一指破顱,了結這頭怪物,赫見策影無聲齒,馬嘴嘶顫,宛若人笑,忽生不祥,冷不防身側一飄,如遭巨大的鐵球掄掃,整個人橫飛出去!

原來策影以前肢為軸,扭過大半個馬身撞至,堪稱是餘力所注,以紫龍駒傲視東洲的筋運動之力使出,快到殷橫野來不及使“分光化影”閃避,當場被打個正著。

胡彥之忍痛起身,鞍袋面而來,分雙劍擊之,鞍袋兩分,其中一柄烏鞘長刃向耿照“篤!”釘入他身畔的牆墟,嗡嗡顫搖,正是由青鋒照當主邵鹹尊親手修復的“藏鋒”另一物飛向院牆一側,胡彥之左肩受創,顧了準頭便失勁道,中途墜落,胤野閃身接過,微一踉蹌穩住身形,從破損的鞍袋裡擎出一泓瀲灩波光,彷佛握著一束碧水華,當中尚有清波游魚,剔瑩透亮,竟是胤丹書的佩刀“珂雪”!

耿照讓胡彥之持信物往棲鳳館,就是為了取回珂雪,藉由戰場攜手、歸還珂雪二情,為他們母子相認預作鋪墊。老胡雖不待見明姑娘,但在重鑄“絕不劍脈”一事上已承其情,託他取刀,應不致為了鬼先生妄起衝突,比七玄盟諸人合適。

以老胡的智謀閱歷,也不用擔心明棧雪生出別樣心思。明棧雪與胤鏗有怨,與狐異門結怨否,則還有商議的餘地。畢竟是鬼先生先來招惹六玄,都說“先動手賤,打死無怨”但佔奪珂雪刀又是另一回事。

“…你去尋明姑娘,她借你手還刀,與胤氏相抵,從此河井無犯,算是一大好處。故我去未必能得,但你去必得珂雪,原因在此。箇中得失,弟不敢擅奪,兄意即我意,未敢有怨矣。”耿照留給他的蠟丸密信裡如是說。

胡大爺拿信沉半晌,忍不住笑罵:“這小子,算計到我頭上來啦,真真不能小看。”通篇筆跡樸拙,已較過往進步許多,不見塗抹刪改,顯是擬好草稿,才又重新謄寫。最後那段“箇中得失”文謅謅的,與前頭的大白話不同,怎麼看都是經人指點。

套上符赤錦擠兌人的笑語聲口,果然若合符節。要說她帶得小耿嘴油,指不定是耿照教她心黑,哪一個又更壞些,委實難以取捨。

耿照所料無差,胡彥之天生一副滾熱心腸,便不回狐異門,也不樂見母親與明棧雪鬥得兩敗俱傷,況且後續營救兄長,尚須此女透關鍵,遂快馬加鞭趕往棲鳳館,取了珂雪刀來。

胤野雖有珂雪在手,無暇自療,裙上深漬逐漸渲開,胡彥之恐母親有失,提劍掠至,果然殷橫野倏忽而現,指氣搶攻胤野,對胡彥之則逕以右手接劍,以一敵二遊刃有餘,嘖嘖道:“可憐白犬子,閒吠遠行人!

鶴著衣為替摯友留下這點骨血,也算費盡心思,可惜資質不如汝父,鶴老雜授徒也不比魏王存,畫虎成犬,徒增欷噓。

你看我的眼神殺氣騰騰滿是仇恨,該不會以為,是我害了汝父罷?我也是剛才聽聞,令堂親口承認是她殺了令尊,此等人倫悲劇,合當萬里同哭…”胡彥之充耳不聞,心知雙方修為天差地遠,沒有分神的餘裕,左肩受創用不了雙劍,索單使入門的靈谷劍,不緊不慢,攻勢連綿,看似平淡,刃接的瞬間勁力爆發,越是格擋反而越難招架,一來一往活像自己打自己。

殷橫野漸不能隨手應付之,主力由胤野轉移至此,暗自詫異:“觀海天門劍脈一支,百年來沒出過什麼英傑。除魏王存魏老道有點門路,那也是拜妖刀武學所賜…這小輩的劍法是何人所授,怎地竟如此難纏?”當年魏王存掌劍雙絕,人稱“沖霄一劍”其實掌法內功的造詣更勝於劍,但同樣沒能在道義光明指之下多撐幾招,終為殷橫野擒獲,炮製成刀屍,武林從此人人自危,莫敢稱妖刀虛妄。

胡彥之的武功來自天門絕學《律儀幻化》,罕見地以輕功為礎石,這是鶴著衣為他將來認祖歸宗,重拾狐異門武學時不致南轅北轍,特地為他挑選,甚至將狐異門的心法化入其中,經過試驗可行後,才肯轉授愛徒,可謂用心良苦。

老胡習慣了以快打快,無論自創的《寒雨夜來燕雙飛》,或結合天狐刀傳授耿照的“無雙快斬”均是搶佔先機一力壓制的打法,對付弱於己的對手效果絕佳,若勢均力敵,或以奇襲之姿殺出血路。

但面對強勢的敵人,則收效有限。耿照頭一回與嶽辰風相鬥,無雙快斬接戰即潰,斯以為證。

重鑄劍脈後,老胡修為突飛猛進,運之於劍,威力卻增長不多,反不如隨手一劈,刃上所挾如蓄風雷,置之不理則無事,一旦觸發適足以開碑裂石,凡人絕難抵擋。所有的快劍技巧,都與“絕不劍脈”相扞格,唯一能重拾習練的,也只有百觀混一的入門基礎《靈谷劍法》了。

昔年秦篝散侯以《靈谷劍》與《洪經》混百觀於一元,不同於限掌教真人修習的《洪經》,七十二式靈谷劍乃百觀之本,簡單易懂,左右皆能,三個月內必可學會,多用於松筋開架。

本”是好聽了,實戰卻上不了檯面。各觀的入門功架都比這套持劍體管用,誰想在上頭費心思?

這段時間裡,胡彥之卻對靈谷劍法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靈谷劍並非越慢越好,與其說快慢有致,倒不說更近於踏罡步斗的科儀,架子很散,常有凝而不發之舉。

往往一劍劈出,只聞三分呼嘯,劍刃隱顫間卻蓄有七分潛勁,不觸則已,所以看來平平無奇。既無克敵致勝之狠銳,亦看不到妙至毫巔的拆解,蓋因力若未至,無以蓄之。

殷橫野不知不覺間將七成力轉到了這廂,指勁頻發,仍拾奪不下,漸焦躁,暗忖:“我與他鬥成這樣,豈非給讓了一臂?”化指為掌,以開碑勢甩出,接著掄臂如鞭,最終再贊上一拳,三著連環,一記重逾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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