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揭蓋輕刮水面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在江湖顯字號、藏有珍貴名兵,膽敢如此招搖,難道沒有一朝大禍臨門、舉戶血染階頭的覺悟?弱強食,原本就是天地之理,江湖人刀頭血,豈有僥倖?你說這話,當真是笑煞人也!”邵蘭生被他擠兌得說不出話來,望著一幾神兵,想象那六家劍主的慘狀,不倒退兩步,頹然坐倒。

許緇衣默然無語,卻忍不住多打量了雷奮開幾眼,暗想:“據聞鈞天六劍的劍主雖然多在東海,但確實有一家在京城,一家在南陵道,相隔足有數百里。

雷奮開傷人奪劍的消息尚未傳開,顯然便是在這幾內發生的事,這…卻又如何能夠?”雷奮開銳利的目光與她偶一會,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淡然道:“本座施展輕功,一夜能行百餘里。

只消不帶隨從,孤身一人上道,數內往返各地,料想許代掌門也有這份能耐。”眾人聞言一凜,心中均想:“這雷奮開身居高位,手下有萬餘幫眾聽任調用,辦事居然能獨來獨往,不講排場身分,無怪乎他行事如此棘手,能人之所不能。”許緇衣淡淡一笑,和顏道:“大太保一取六劍,實非常人所能辦到。今專程前來,便為了向青鋒照或其他武林同道示威麼?以赤煉堂之盛,此舉甚無必要。”雷奮開輕蔑冷笑。

“許代掌門,本座還沒有這麼無聊,若無必要,我也不愛看各位的尊顏。我今前來,實因取劍一事,關係三鑄四劍七大門派。麻煩既已到手,我雖懶得與各位窮嚼蛆,少不得還是得來一趟。”邵蘭生面如嚴霜,森然道:“你我兩家的樑子,關他人底事?如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濫涉無辜,與魔外道、江洋巨寇有甚兩樣?”雷奮開懶得理他,又自斟了杯茶水潤喉,自顧自地說:“本座取鈞天六劍,最初是想以此為質,上花石津與邵鹹尊邵老兒,換那尚未現世的第九把劍,任憑鎮東將軍府玩什麼花樣,這次總輸不到我赤煉堂。”他肆無忌憚地說破自己的用心,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理一旁邵三爺“強盜”、“無恥”的憤怒批評,怡然續道:“前五把劍取得很順利,於是我按照計劃,來到泉壤城外約三十里處的嘯揚堡。嘯揚堡主“虎劍鷹刀”何負嵎是虎翼飛梭劍的主人,他少年時曾於天門劍脈的青帝觀學藝,又拜天門刀脈的空石道人為師,很有些本事,也是名單上唯一一個我認為有機會接到第三掌的人物。

“我渡過赤水,由洪澤津上岸,趕至嘯揚堡時已近黃昏。本想殺將進去,快地奪劍離開,誰知卻有人早了我一步。嘯揚堡大門開,從門房、階臺、曲廊,一直到堡內各處,遍地都是死人。”他頓了一頓,微微眯眼,如刀斧鑿就的魚尾紋深深陷入,一瞬間忽有些芒。

“本座平生殺人無算,也親領“指縱鷹”滅過幾個門派,死上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場面,看得不算少了,但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場面…

那樣的紅…用鮮血塗滿的紅,好像殺人者辨不出硃紅似的,一點都不在乎它抹得到處都是…”眾人隨著他平板嘶啞的嗓音,彷彿回到那夕陽殷紅如血、然而滿地卻紅逾夕陽的空蕩莊園,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滿了視線的每一個角落。

一瞬間,甚至令人忍不住企望,自己能不能忽然看不見紅…雷奮開輕咳兩聲,又回覆成那個毫不介意殺人放火的赤煉堂大太保。

“事後我讓人清點屍體,共數得兩百七十餘具。堡內所有刃器全都折斷,無一倖免,包括這柄在內。”他從皮鞘中出那把柄如尖梭、通體虎紋的長劍,赫見光燦燦的劍身只餘尺半,切口平滑齊整,竟已斷成兩截!邵蘭生忍無可忍,起身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毀壞青鋒照的列名神兵!”雷奮開乜眼:“我若能削斷虎翼飛梭,何必取這六劍?”邵蘭生一想也是,登時無語。

“虎劍鷹刀”何負嵎是東海有數的刀劍名家,和觀海天門淵源極深,也一向與青鋒照好。接獲鎮東將軍府擅改競鋒規則的消息時,邵家曾經考慮再由何負嵎與虎翼飛梭劍搭檔代表,或能對抗嶽宸風與赤烏角刀的絕強組合。

橫疏影等人忽然意識到,雷奮開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嘯揚堡的慘案迄今仍無人得聞,想是雷奮開刻意封鎖了消息。

若他的故事無法說服在座諸人,赤煉堂就是嘯揚堡血案最大、也是唯一的疑犯,也將直接與青鋒照、觀海天門反目!

這或許是鐵掌縱橫慣了的大太保雷奮開,當初決定出手奪劍時始料未及的尷尬局面。問題是:殺人放火不當一回事的赤煉堂,倘若真是無辜,這回又到底是著了誰的道?邵蘭生肅然道:“雷奮開!此事若無代,只怕赤煉堂將自“正道”兩字之下除名,從此與七玄一般,被視為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雷奮開似乎有信心能說服在座諸人,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凝著手裡的半截虎翼劍,繼續喃喃道:“我像著了魔似的,一路走到書齋前,這柄斷劍就這樣被扔在階臺上,旁邊死的都是女人小孩。

屍體的切口平滑,卻罕見地沒什麼血,反倒像被火烤過似的,連衣裳都是焦灼一片。

“然後…它就出現了。”雷奮開喃喃說著,忍不住閉上眼睛,整個人像是突然老了幾歲。

“誰?”邵蘭生追問。雷奮開如夢初醒,搖頭道:“是何負嵎。他披頭散髮,雙眼吊高,臉青白得怕人,走路的模樣像是壞了的扯線傀儡,說不出的僵直怪異。

他手裡拿著一把武器,當時我…瞧不出那柄兵刃的形狀,從握柄來看應該是把刀。他的虎翼劍已斷,我猜想他手上的是刀?”邵蘭生只覺得奇怪。雷奮開其人,極少用“應該”、“或許”這樣模稜兩可的字眼,除非他雙目全盲,又或當下有什麼原因無法視物,否則絕不可能說“瞧不出兵刃的形狀”

“因為…”雷奮開喃喃道:“那柄刀的刀鍔以上,只是一團火焰!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那樣的兵器!沒有刀鋒、沒有刀背…就是一團火焰!一碰到什麼東西,那樣東西便立刻燃著火焰分成兩半。所經之處,無一物不在燃燒,就好像…就好像是煉獄一般!”眾人聽得骨悚然。許緇衣與染紅霞對望一眼,又上談、沐二人的目光,剎那間,四人心生一念,不鐵青。(妖刀!)雷奮開繼續說道:“那火焰極是灼熱,我幾乎難以靠近。何負嵎整條右臂肌膚焦黑,連髮衣衫都沾著火星,他卻渾然不覺,繼續持刀來。情急之下,我只得出先前奪來的五柄鈞天劍應敵。”邵蘭生追問:“結果呢?”雷奮開一拍鐵梨木幾,掌勁所至,革囊中其餘五劍脫鞘彈出,鏗啷的掉落一地,五劍俱都剩下半截,無一倖免!

“我用一劍他便斷一劍,所幸何負嵎動作僵硬,我靠五劍勉強支撐片刻,覷準一個空隙,以“鐵掌掃六合”的十成掌力隔空擊斃了何負嵎。那火焰刀一落地,院中便冒出沖天烈焰,我只得先行離開。後來返回現場時,已不見刀的蹤影。”邵蘭生拾起一柄斷劍檢視,只見斷口平滑,周圍似有一層虹膜似的離七彩,正是高溫燒炙、但尚未至亮紅狀態所留下的痕跡,心想:“以鈞天九劍的材質做工,諒必赤煉堂也無燒熔削斷的能耐。雷奮開之言,似有幾分真實。”雷奮開環視當場,啞聲冷笑。

“如何?這樣的情境,諸位是否覺得悉?據本幫線報,在場各位除邵家老三之外,都曾見過此世的妖刀。

繼萬劫、幽凝、赤眼、天裂之後,本座當所見,極可能是第五把妖刀!現在,許代掌門是否還覺得,我只為耀武揚威而來?”許緇衣抱臂沉,良久不語。

雷奮開站起身來,大聲道:“這如果只能算是目證,本座今還帶了另一項物證來。當我命人收拾火場,在嘯揚堡的大堂照壁之上,發現十六字的題句,字跡深入壁中,燒得磚石熔鍊,可見是那柄火焰妖刀所為。我特別將題字拓下,諸位請看!”從懷中取出一幅數迭白,掌力疾吐“唰!”一聲利落展開。

廳堂內並無風來,拓布卻如風颳般獵獵作響。長近三丈的白上,用紅黑摻雜的重墨拓著十六個森然大字:“四劍摧盡,三鑄俱熔,唯我魔宗,東海稱雄!”所有人都被那鮮血刀痕般的巨大字跡所懾,無不瞠目無語。半晌,談劍笏才澀聲道:““唯我魔宗,東海稱雄”!

這…卻是如何能夠?藪源魔宗都亡了三百多年,當世還有未死盡的魔宗信徒麼?”雷奮開鷹目一睨,沉聲道:“那也未必。

七玄中人,不正是昔魔宗的餘孽?”談劍笏錯愕道:“七玄已沉寂三十多年,難道這次妖刀現世,竟又是其所為?”雷奮開搖搖頭。

“現在說這些未免過於空泛,盲目箭,於事無補。唯今之計,不但我等七派須捐棄成見,通力合作,當務之急,得彙集一切已知情報,各派都不得藏私,須知敵暗我明,我等現在才著手因應,已然晚了一步。”這話竟從赤煉堂十絕太保之首、“天行萬乘”雷奮開的口裡說出來,委實令人不可思議,偏又有道理之至,連邵蘭生也無法反駁。始終瀰漫著一股權謀勾心的偏廳之內,首次出一線團結合作的曙光,眾人換目光,似有了初步的共識。

雷奮開滿意點頭,忽然展顏一笑。

“既然有了共識,再來就好辦啦。眼前首要,便只一件…”他轉過身來,直視著金階主位上的絕麗人,聲如雷軌磨砂,一字、一字的說:“橫二總管,請你把那名叫耿照的少年出來!”***大堂之上,眾目睽睽,橫疏影不慌不忙,只咬著圓潤的珠,淺淺一笑。

“說來說去,大太保還是為了這樁。”她隨手端起茶碗,揭蓋輕刮水面,嫣然微抿:“既然說到了這份上,妾身倒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