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花謝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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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是變龍,然後是白鷺。

她不知道,她看見的是夢境還是寓言。

眼睛看不見之後,圖書館的工作也幹不下去了,徐宏志鼓勵蘇明慧回去大學念碩士。他知道她一直喜歡讀書,以前為了供他上大學,她才沒有繼續。

一天晚上,他去接她放學。他去晚了,看到她戴著那頂紫紅便帽,坐在文學院大樓外面的臺階上,呆呆地望著前方。

他朝她走去,心裡責備自己總是那麼忙,要她孤零零地等著。

她聽到腳步聲,站了起來,伸手去摸他的臉。

“你遲到了。”她衝他微笑。

“手術比原定的時間長了。”他解釋。

“手術成功嗎。”

“手術成功。”他回答說。

“病人呢?”

“病人沒死。”他笑笑說。

開車往回走的時候,車子經過醫學院大樓。他們以前常常坐在大樓外面那棵無花果樹下面讀書。時光飛逝,相逢的那天,她像一隻林中小鳥,掉落在他的肩頭。這一刻,她把頭擱在他的肩頭上。他雙手握著方向盤,肩膀承載著她的重量,他覺著自己再也不能這麼愛一個女人了。

“你可以給我讀《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嗎?”

“你不是已經讀過了嗎?”

“那是很久以前,我自己讀的。你從沒為我讀過。”

“好的。”他答應了。

他想起了伊甸園的故事。亞當和夏娃偷吃樹上的果,從此有了羞恥之心,於是摘下無花果樹上的葉子,編成衣服,遮蔽赤的身體。他不知道,世界的盡頭,會不會也有一片伊甸園,我們失去的東西,會在那裡尋回,而我們此生抱擁的,會在那裡更為豐盛。他和她,會化作無花果樹上的兩顆星星,在寂寂長夜裡彼此依偎。

保羅。科爾賀寫下了一個美麗的寓言,但也同時寫下了一段最殘忍的文字:牧羊少年跟自己的內心對話。心對他說:“人總是害怕追求自己最重要的夢想,因為他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或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完成。”發現這個病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配再擁有畫畫的夢,也沒能力去完成。儘管徐宏志一再給她鼓勵,她還是斷然拒絕了。

她的執著是為了什麼?她以為執著是某種自身的光榮。她突然明白,她只是害怕再一次失敗,害怕再次看到畫布上濛一片的顏

現在,她連顏都看不見了,連唯一的恐懼也不復存在。一個人一旦瞎了,反而看得更清楚。

她親愛的丈夫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就不能用一支畫筆去回報他的深情嗎?假使她願意再一次提起畫筆,他會高興的。她肯畫畫,他便不會再責備自己沒能給她多點時間。

畫具店的門已經打開了,是夢想對她的召喚。她不一定要成為畫家,她只是想畫畫。她想念油彩的味道,想念一支畫筆劃在畫布上的、純清的聲音,就像一個棋手想念他的棋盤。

她坐在窗臺上,焦急地等著徐宏志下班。當他回來,她會害羞地向他宣佈,她準備再畫畫,然後要他陪她去買油彩和畫筆。

她摸了摸身旁的點字鍾,他快下班了,可她等不及了。她拿了掛在骷髏骨頭上的紫紅便帽戴上,穿了一件過膝的暗紅衣,錢包放在口袋裡,穿上鞋子,拿了手杖匆匆出去。

當他歸來,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她走出公寓,往左走三百四十步,來到那間畫具店,心情動地踏了進去。

她買了畫筆,說出了她想要的油彩。它們都有名字,她早就背誦如,從來不曾忘記。

一個擁有一把年輕聲音的女店員把她要的東西放在一個紙袋裡,問:“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能拿嗎?”

“沒問題的。”她把東西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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